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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猪吃虎
赶了一天的路,我驾着马带着朝鹿鸣到驿站休息。到了驿站,在驿站前台,我和掌柜以暗号表明身份,然后我命小二先安排朝鹿鸣去休息,最后自己跟着掌柜进了里间。
这间驿站表面看上去是驿站,实则使我方的一个据点,方便联系和传送信息。
走进里间,掌柜放下了含在嘴里的烟斗,确定隔墙无耳后,又瞥向我肩上的伤口,便单膝跪下,朝我行抱拳礼,禀告道:
“夕雾大人,让您在属下的地界出事,属下罪该万死。”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雕花木椅上,执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对掌柜道:“先起来。”
见他起了身,低着头,一副自责的样子,我便补充道:“事事多变,你不必自责。”
想到那晚的事情,虽然离燕京还有一天的行程,但我还是担心不能把事情的情况传达给霜白,便对掌柜说道:“取笔墨给我。”
“是。”掌柜答完后,便退了下去。
静候两分钟,掌柜端着一个装有砚台,毛笔和宣纸的托盘走到我面前,将笔墨摆置在书桌之上,迎我入座。我掀起下裳,坐在木椅之上,用毛笔沾了些许墨汁,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写下了事情的经过,一气呵成。
写完,我将纸上还没干透的墨汁吹干,再细心将字条折好,卷成指甲盖那般大小,对着掌柜吩咐道:
“飞鸽传书,一封送往燕京景王王府,一封送到无名山庄的庆年手里。”
掌柜有些看不懂了,便皱着眉头问我道:“夕雾大人,我听属下说霜白大人近来居于燕京景王王府。而且,一旦霜白大人离开,山庄的第一把手是…。”
说着,他又指了指桌上两份内容相同,要送往两个不同地方的书信,又道:“属下不明白。”
我闭了闭眼,想起那天的经过,便放下了执在手里的茶盏,眯着眼睛看着掌柜,道:“那天我在石门行宫定福宫受到埋伏,想必是我们行刺的消息被人泄露。”
我仔细想了想,我是从小福那里得到的情报,然后周密安排,手下一个个都是我不熟悉的,小福的手下,所以,我想,泄露情报的人应该是那天客栈里在场的人。那天在客栈里的手下,全都跟我去了定福宫,全都跟我战死在定福宫或是吞了毒囊自尽而死,所以问题可能就是出在情报源那头。
兴许,这个情报本来就是个假情报,只是引我们去定福宫?又或许,我们当中已经有人叛变了,故意传达错误的情报给我们,让我们去送命?
想着,我啜饮了一口茶,又道:“你可知那天在悦来客栈是谁给了我有关太子的情报?”
掌柜摇了摇头,对我道:“属下不知。”
我垂眸看着那半杯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气将其饮完,解释道:“是我大师兄,小福。”
我这么一说,掌柜似乎顿悟了,便拖长了声音,道:“夕雾大人,您的意思难道是小福大人?”
我回答道:“我现在也不能确信,但是防范不可无。”
我九岁的时候认识小福,那时候他十五岁,跟庆年同岁。小福和庆年是同一年拜霜白为师的,只是小福的天资比庆年高些,学习的很快,而庆年则努力一些。他们两虽然是师兄,但是小福的性子比较暴躁,争强好胜,而庆年的言语不多,性子也成熟一些,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动干戈。
简单的来说,这两个人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乐于追求胜负,而一个甘于平静。
为什么我会怀疑小福呢?因为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始终觉得他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
我和掌柜站在驿站的房顶上,鸽笼旁,待掌柜将两只飞往不同地点的信鸽放飞后,掌柜问着迎着风,面对着眼前一片由森林形成的绿海的我,道:
“夕雾大人,方才那位公子是?”
我拂去了飘在脸上的刘海,看着树影婆娑,道:“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罢了。”
说完,我转过身,对着站在我一侧的掌柜吩咐道:“若是有霜白或是庆年的飞鸽传书,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我离开了屋顶,往厢房走去。推开厢房的门,我本来准备洗个热水澡赶紧睡觉的,但是我却看见朝鹿鸣坐在我房里。他右手拿着一个舂,捣着草药,左手捧着一本医经,嘴里咕噜咕噜的嘟囔着什么。
妈的!这个烦人精怎么还在这里!这是我内心深处的第一写照。
见我进来,他便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舂,对我道:“晚兄,你来了。”
我低首扶额,身子依靠在门板上,对他道:“肯定是我走错房间了。”
当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广袖,道:“你没走错,这儿就是你的房间。”
我抬首问着比我高了半个头的他,道:“那你在我房里干嘛?”
朝鹿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解释道:“我要给你换药啊。”
我侧首看了看肩膀处那缠绕的整整齐齐的绷带,想起这两天他一直很贴心的帮我换药,便道:“哦,那你换吧。”
我伸出胳膊,让朝鹿鸣尽情折腾去,朝鹿鸣则指着摆置在屏风后的木桶,道:
“我已经命人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先去洗澡,洗好澡了我再帮你换。”
我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看着那些叠放整齐的衣物,再看了看坐在桌前研究医经的朝鹿鸣,便顺口问道:“我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太明白,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
朝鹿鸣低头翻着书,头也没抬,回答道:“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也懒得再追问,心想,算了,随便他好了,他爱趟浑水就趟浑水,反正与我无关。
我褪下了身上的衣服,坐进了木桶,将头枕在木桶壁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屏风的那一头传来了朝鹿鸣捣药的声音,缓慢而又富有节奏的声音下,我的思绪飞到了天边。
我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也不知我自己所处的现世已经是什么时候?不知道父母有没有从失去我和家晴的悲剧里走出来了?甚至,他们会不会再要一个孩子?不知道害死家晴的那个阿南怎么样了?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脚步声从屏风那边传来,透过水汽,只见朝鹿鸣端着个托盘,款款而来。
他嘴边露出无邪的笑,对我说道:“晚兄,我来给你换药。”
我单手撑着脑袋,朝他瞟个白眼,顺手拿出藏在我手里的三把飞刀,朝他击去,对着那个死痴汉道:“滚出去!”
他行动缓慢笨拙的躲过了三把飞刀,躲在屏风后面,道:“唔,人家一片好心。”
正当朝鹿鸣在那边嘤嘤嘤的没完时,我意识到房顶上有人,而且那脚步声还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所有的。我看着朝鹿鸣往窗边走,便道:“朝鹿鸣!给我进来!”
朝鹿鸣回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道:“啊?”
当朝鹿鸣退到我这边时,对方似乎耐心不好,先出了手。只见三个黑衣人从窗口和门进入,闯进了我的房间。穿着亵衣亵裤的我捂住了朝鹿鸣的嘴,躲在屏风后面,观察着对方的动作。看他们的衣服我便知道,他们是太子傅怀云的人。当他们背对着我和朝鹿鸣时,我抽出了藏在了刀鞘的刀,嘱咐朝鹿鸣这个微不足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躲在屏风后面,不要出来。下一刻,我飞出了一个螺旋镖,引开了他们的注意,来了一个出其不意。我快速飞到离我最近的那个人身旁,用短刀一刀割断了他的脖颈处的动脉。鲜血飞溅在屏风上,染红了上面几朵盛开牡丹,几只飞翔的白鹤。
当我和另外两人中的一人打斗时,只听躲在身后的朝鹿鸣唤道:“晚兄,小心后面!”
因为朝鹿鸣这么一唤,敌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行踪。两人趁我不备,便朝朝鹿鸣袭去。我见两把大刀朝他身上砍去,便伸腿将一个人踹飞,然后将朝鹿鸣推到一边,跟另一个人斗争到底。铛铛铛,刀和刀捧着发出了声响,当我好不容易以短刃胜过对方的大刀,将他斩杀时,另一个人挥着大刀朝我的背后砍来。
千钧一发之际,当我看到那把大刀要砍到我的背时,五根银针从另一个方向飞出,准确无误的刺中了人家的要害穴位,让那刺客直接倒进了木桶。
那银针的主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声称自己不能武的朝鹿鸣。
等我紧张的心平静下来,看着一脸无辜的朝鹿鸣,又想起他欺瞒我的事,便气冲冲的向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逼到墙角,骂道:
“不是叫你躲在后面不要出来吗!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而且!你不是说你不能武吗!”
我跟着他大眼瞪小眼,看着他那张脸,而他苦笑着,然后难受的动了动被我壁咚中的身子,道:“晚兄,你靠的太近了。”
我松开了他的领子,死死的盯着这个跟傅怀雨一样的说谎精,而他抿了抿唇,对我道:“你生气了吗?”
废话!我能不生气吗我!我气的都炸了!
良久,想到朝鹿鸣这两天的悉心照顾,我长呼一口气,缓和了我愤怒的情绪,道:“伤口好像裂开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再生气,朝鹿鸣抬起首,眼睛跐溜一亮,像小狗一样绕着我,道:
“来,我跟你换药。”
等我换好药,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生怕敌人再来的我则抱着刀子,坐在窗台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第二天的下午,我们便到了燕京。到了分别的岔口,朝鹿鸣跳下了马,朝我行礼,道:“晚兄,谢了。”
终于要解放了!终于摆脱这个人了!我真是欣喜若狂!但不现于颜表!
别的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抛了一句,道:“再会!”
我调转马首,往景王王府的方向去,而背后的朝鹿鸣喊着:“记得来医馆取药。”
医馆我是不会去的,朝鹿鸣大概今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萍水相逢,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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