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

　　天，阴沉沉的。
　　两人在房里说着话。这次若不是周靖帆亲身在场，看见了，她可能不会告诉他。
　　但是她想不到，日后她会为周靖帆知道此事而庆幸。

　　自那日起，她频频去城外看她。柳如是的伤也好了一半。但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林沁每日都守在柳如是身边。
　　对此，柳如是也没怎么多想，以宋清河的人格，护她周全也不足为奇。几日过去了，她开始打算起了以后的生活。
　　该怎么过呢？恐怕得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想起她的人生，真是漂摇不定，就如大海里的小船一样，波涛海浪不断，就算格外谨慎，也免不了翻船的命运。
　　虽是这么想着，可是她真的舍得走吗？

　　——他怎么样了？
　　她轻声问道。
　　宋清河也觉得她太可怜，明明深爱对方，却不能大大方方与她相爱，如今只能悄悄问她，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爱一个人，是不是太辛苦了？
　　宋清河这么想着，竟然有些庆幸自己没爱上。
　　——他还好，你放心。
　　她怎么会告诉她莫谦因找不到她终日酗酒，昨晚在镜花楼喝醉了闹事，被不知道谁家的公子打得半死。

　　周靖帆来接她回宫。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气压有些低。
　　突然从背后冲过来一个人，狠狠地将宋清河拽过身来。
　　男子原本俊美的脸上多了点青紫的伤痕。
　　依旧很大的酒气。
　　“宋清河你行啊！谁让你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了！要不是你，如是也不会走！”
　　宋清河皱眉，明显地感觉到了疼痛。被周靖帆拉了过来，护她在身后，道:“这是朕的主意，与清河无关！”
　　莫谦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喊道:“周靖帆，你还护着她！要不是她对如是说了什么，她会走吗！”
　　周靖帆冷声道:“她不走？难道还等着你爷爷杀她吗？”
　　莫谦面容失色，“你说什么？”
　　周靖帆用两句话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见他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愿意同他多说一个字。
　　“她没事吧？她现在在哪里？”
　　“恢复得差不多了。在朕母妃先前住的地方。”
　　他怔了一下，立马掉头往城外赶去。

　　“皇上？”
　　宋清河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他，这会给柳如是制造麻烦的不是吗？
　　“不找到她，莫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原本还想坚持，可是他见莫谦这两日的颓废状态，想要回到当初，太难了。
　　他不想让他步他后尘。那种滋味，如锥心刺骨一般。

　　这几日天色都不大好，尤其是在夜里，比白日里更要阴沉许多。
　　莫谦赶到时，外面正下着大雨。
　　大门紧掩，屋子里的人像是知道他要来了一样。
　　他拼命敲门，不断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屋内始终毫无动静。
　　男子本就喝多了，精神不振，却异常清醒，他会等，一定要等到她开门。
　　她也始终在等，等他不吵不闹，她必须坚持，作为莫家的独子，他绝不能被赶出家门。
　　他跟她，就这么散了吧。
　　“如是、如是……你开开门。”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大雨打在他身上，就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样生疼，但他却像失去意识了一样，不管不顾。
　　柳如是看着窗外的他，心中痛苦万分，倚着墙流着泪。
　　他能不能不这么倔强……能不能不要管她，从此以后就当没有她这个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周靖帆吼道，同样被雨淋着，“起来！”
　　莫谦的眼睛被雨水冲打得半睁着，什么话都不说，就在那儿干跪着。
　　或许不是不想说，而是没力气说了。
　　周靖帆把他拉了起来，以为他站稳了，谁料到一松手就倒了下去。
　　“莫谦！”
　　宋清河失声叫了一声，终于引起了柳如是的注意。

　　门被打开了。
　　她哭着跑过来抱着他。
　　“如是、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们苦苦相拥着，柳如是道:“你怎么这么傻……”
　　“如是、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求你别离开我……”
　　柳如是抱得他更紧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莫谦抛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柳如是呢，为了爱不顾性命。
　　这样真的值得吗？
　　宋清河自言自语地问着。
　　“值得。只要你深爱对方。”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更没想到周靖帆听见了。
　　他替她撑着伞，出门之前安盛就提醒他会下雨，于是便随身带了一把，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他将伞尽量往她那边撑，她不能淋雨，一发烧就会旧疾复发。
　　直到回到翊文宫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已湿了大半。
　　她心中愧疚，叫姬如烧了几桶热水去宫中的浴池。
　　“皇上先沐浴吧，小心着凉。”
　　他笑了笑，便依她所言进里屋沐浴了。
　　这是她在翊文宫的专用浴池，比起乾辰宫的略小，但也足够用了。
　　见姬如不走，准备侍候，于是道:“你下去吧，有皇贵妃在即可。”
　　“是。”刚刚偷笑的痕迹还停留在嘴边，再一次被打发了出去。

　　宋清河在外室坐着，手撑着下巴，听见里面原有的水声渐渐消失了。以为他在穿衣服，于是继续等着。
　　好长时间过去了，她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他居然在池里睡着了。
　　他皱着眉，想来是这几日太累了，既有莫谦的事扰心，又有边关战事。
　　宋清河跪下，顺着他的发际抚下，“皇上？”
　　“皇上？”
　　“嗯？”他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噢，朕睡着了。”
　　她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怔了下，不着痕迹地拿开，给他递了块毛巾。
　　他笑着伸手接过，“不准备转过身去吗？”
　　“噢……”她立马起身，尴尬地转过身去。
　　他穿衣很快，一会儿就好了。听他道:“过来。”
　　于是她再一次转身，见他已穿好寝衣坐在榻上。
　　她站到他身前，他道:“坐下。”
　　环顾四周也没见着有多余的凳子，他见她不理解他的意思，于是道:“暂且坐朕腿上。”
　　她微愣，只能坐上去。
　　周靖帆抽下她的发簪，青丝便如瀑布般垂了下来，她心里一惊。
　　他拿起新的毛巾替她擦着头发，虽说打着伞，但是雨那么大，总是遮不大住。“这么大了也不会照顾自己，要是朕不在你身边可如何是好？”
　　她红了耳根，感觉他的呼吸离她那么近。周靖帆见她羞怯的样子更是想笑，看来是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他将她扶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她依旧微低着头。
　　“今日朕不在这儿休息了，你早点就寝，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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