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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之召,重入唐宫
“真美。”一觉轻声道,两个人看得入神,突然看见天边划过一道流星,非常闪耀,也非常美丽。
武玄梅来不及许个心愿,却听见头顶传来幽幽的叹气声。她和一觉对事一眼,缓缓抬起头,赫然见罗公远正坐在屋顶上,看见他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起身飘飘然落到他们面前。
“你......你在这呆了多久了?”一觉怒道。
罗公远微微一笑,武玄梅眼尖,看见他身上衣袖被夜露打湿了大半,想必呆得时间不比他们短。
“你们别瞪我啊。我只是觉得这个位置占星甚好。你们说你们的,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也不想听。”罗公远道。
武玄梅道:“那你慢慢占星吧。”她转身要走,却被叫住了。
罗公远道:“方才我看星象看出一些不对来,你们不想听听吗?”
武玄梅和一觉看看星空,月暗星稠,星空如昼,有何不对?
“帝王星旁,有一颗星太过凶险,身边三颗星都被挤压得黯淡无光,摇摇欲坠,方才流星一闪而过。恐怕皇室之中,又有巨变。”
“莫非又是武惠妃干了什么好事?”一觉皱眉道。
罗公远摇了摇头道:“这位娘娘果然厉害,真不愧是武家的女人。”
“武家的女人怎么了?”武玄梅瞪了他一眼,走进房中,砰的把门关上了。
长安城
“拜见娘娘。”一明恭敬合十鞠躬。
“一明大师,无须客气。”端坐在凤座上的贵妇乌发如云,梳着最时兴的发髻,插着美丽的凤钗,钗嘴吊着长长的珍珠,看去雍容华贵。身上披着最好的丝绸做成的衣裙,披着刺绣精美的披帛,美丽的脸上精心施着脂粉,身上散发兰麝之香,虽年近三旬,已是几子之母,若是平常民女早已如残花败柳,她依然娇艳丰满,倾国倾城。一明看了一眼,便低头不敢再看。
那贵妇正是当今最有权势的女人,深受宠爱的武惠妃,当年武则天的堂侄女。她生得美丽,在一明心中,却如蛇蝎一般。
武惠妃咯咯笑道:“大师为何如此拘谨,一点不似当年倜傥模样。听说当年您还曾拐带妇女私奔,本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一明低头道:“过去种种,不过梦幻泡影,贫僧早已忘却。”
惠妃微微一笑:“大师,您很是难请啊。我足足派人请您入宫三次,都被您无情拒绝了,若非最后请陛下下旨,您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来长安了吧。”
一明道:“不敢,实在是研究佛法,不能离开。”
武惠妃笑道:“不能也好,不愿也罢。我今日将大师请入长安,可是容不得不敢和不愿的。”
一明默认不语。
武惠妃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当年废后王氏死后,本宫夜夜梦中梦她来索命,幸好大师的妙法才得以摆脱。不久之后本宫便诞下太华公主,但是公主与本宫却并不亲近,反而时常怒目而视,小小孩儿,仿佛与本宫有宿世仇恨,常令本宫心惊。大师帮我看看,是何等缘故?”
一明低头称是。
武惠妃微微颌首,一名宫女带着个嬷嬷抱着个花团锦簇的包裹从内殿掀开珠帘走出来,一明骤然看见那宫女,不由吃了一惊。
武惠妃道:“大师认识这个丫头?”
一明道:“不过….和旧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武妃笑而不语,仿佛已知道他说的旧人是何人。
那宫女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嬷嬷行罢礼,将包裹打开,却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儿正躺在襁褓之中,睡得香甜。武惠妃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女娃儿,目露怜爱,问道:“公主今日可好。”
那宫女道:“公主喝了奶,便一直在睡,十分安静。”
武惠妃道:“这便好。只是也不能让她一味睡觉,须得让她出去看看花草才好。否则长大了,就太过沉闷了。”她声音低沉,是不愿打搅这个女娃儿的意思,但那女娃感受到他人目光,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一圈,是要醒的样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惠妃道:“快要将公主抱开。”嬷嬷答是,还未抱开,小公主已然睁眼,看到武惠妃的脸庞,一明离得近,分明看见这小小女娃眼神中流露不属于幼儿的刻骨恨意,让人心中发寒。那女娃恨意难消,竟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巨大痛苦。
惠妃心如刀绞,珠泪涟涟,挥手让嬷嬷将女娃抱开。这时一明道:“娘娘,可否让小僧抱一抱公主。”
惠妃点头示意嬷嬷将公主抱过去,说来奇怪,那女娃看见一明,竟好似一愣,居然慢慢停住哭号,一双酷似惠妃的大眼睛看着一明,眼神中仿佛充满忧愁和询问。
一明伸手在她小小身体上轻拍了几下,这幼儿双目渐闭,睡了过去。
武惠妃心力交瘁,吩咐道:“你们两个带公主下去吧。“那宫女并嬷嬷抱着女娃双双告退。
沉吟许久,武惠妃试探问道:“大师.....”
一明问道:“公主看见陛下时也会大哭吗?”
武惠妃玉容黯淡:“她倒不会哭,只是一见陛下便不理不睬,不哭不笑,像个木头。”
一明道:“娘娘,恕贫僧直言,公主恐怕未饮尽孟婆汤,还保留着些微前世记忆。”
武惠妃道:“前世?她前世莫非与我有何因缘?”
一明道:“子女是缘亦是债。一饮一啄,前缘已定?”
武惠妃道:“大师便直言公主前缘罢,我与她毕竟为母女,亦无容她不下之理。”
一明道:“娘娘,能否请教方才那嬷嬷和宫女的来历?”
武惠妃道:“公主生下来便日夜啼哭,陛下延请方士,算出只有这位宫女和嬷嬷的生辰八字能够和公主想合,公主只能由他们抚育方可平安成长。说来也怪,公主啼哭不止,见到那个宫女便停止哭泣,想必也是有缘。”
一明微微颌首,沉吟许久道:“这......公主前世是宫里一位侍女,和那位宫女嬷嬷交好,年纪轻轻便染病而死,故而心中悲苦愤恨。”
武惠妃松了口气,道:“大师,有何方可解。”
一明道:“我会为公主祈福念经四十九天,令公主淡忘前尘。”
武惠妃凤颜大喜,道:“多谢大师,有劳了。事成之后,我将禀明皇上,重重有赏。为大师修葺佛院,开坛授法。”
一明躬身称谢离去。因为要方便为公主祈福,此次便安排在宫内,一明日夜诵经,不提。
转眼过了一月,一明为公主念罢经文,觉得气闷,在房中做了一阵,只觉心神不宁,于是推门闭窗,想信步而行,不料宫深露重,月影重重,一明贪恋夜景,既然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座废园之中,只觉荒草丛生,虫蛇四伏,荒草瓦砾之中,只有腐虫流萤飞舞,看去十分瘆人。一明停住脚步,打算回去,却听得耳边传来嘤嘤哭声。
一明打了个寒颤,往哭声处寻去,却见在一座湖边假山后烟火点点,黑尘阵阵,一明急步走过去,发现是个宫女在烧纸钱,听到脚步声,惊慌地抬起头来,一张极其秀丽的瓜子脸,因着惊吓,丽容苍白,面上泪痕宛然,神色凄苦。
“你在干什么。”一明吃了一惊,一向淡然的脸上充满震惊,他皱了皱眉,将两只脚踏在火堆之中,一通乱踩,将火踩得乱七八糟,纸灰如黑蝴蝶般四处飞扬。
那女子面无表情,一明怒道:“你在宫中烧纸钱,若是被人发现,死多少次都不够。况且现在天干物燥,容易起火,走了水如何是好。”
那女子珠泪纷纷而落,道:“今日是姑姑的祭日,我们王家造此大祸,只剩我一人,给姑姑烧些纸钱,也让她走得不那么孤单。”
一明叹息一声:“皇后的骨殖已经葬在无相寺,此时早已转世投胎。你又何必如此......”
女子默然无语。
一明道:“玉心姑娘,皇后死前将你托付于我,让我将你带出宫廷。可你却一再拒绝,留在此地。如今你若是愿意,我还是可以向惠妃求情,将你放出宫去。”
王玉心冷道:“我为何要承你的情,让你心中快活。何况我家族已无人存活,我出去又有何意义?我自小生长在宫中,早已习惯宫中生活,不愿离开此地。况且如今,还有公主......”
一明道:“公主是惠妃之女,你不会觉得心中不快么?”
王玉心道:“本来是该如此,但是不知为何,我对这小小女娃却有一种故人之感,总觉得……觉得是昔日在王皇后身边的感觉。”
一明道:“你跟在公主身边,时常见着惠妃娘娘,岂非给自己心中找不快?”
王玉心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仇恨。
一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夜色深重,荒草摇曳,月光清冷,整个场景如同蒙上一层纱。
王玉心将草丛拨开,浅浅挖个洞,将香灰埋在其中。起身深施一礼道:“一明大师,今日之事还请你我各自相忘,玉心感激大师的善意。”说罢起身,素色衫子在草木间穿梭,很快消失不见,若非空气中残留烟灰气味,一切便如未发生过般。
一明心道:“佛言:夫为道者,如□□草,火来须避。道人见欲,必当远之。都是我当年一时贪心,被欲望所惑,才会将自己处在如此境况之中。”他长叹一声,看天色将白,才缓缓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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