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清雪立良辰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汇报演出，上午各班继续排练，中午十二点时汇报演出准时开始，校长一番开场白后热烈欢迎军区负责人代表发言，上台的人却不是陌清，若雪有些失望。

　　若雪一班排在前面，很早就结束了，但是肖教官一直都没有来，一直到五点结束若雪还没有看到肖陌清。

　　而当若雪到家的时候，家门口外站着的是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陌清说本来他下午有空，可以去学校接她，可是他“旷工”了两天，不太好意思去学校。

　　肖陌清是来向她道别的，他要回部队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陌清会在军训结束后回部队，但今天突然就得知他真的要走，若雪心里还是有点空空的。

　　“你明天就走吗？”

　　“是的，明天上午的火车。”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若雪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

　　若雪抬起头，陌清正低头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陌清的眼神里是如夜晚潮水般涌动的情绪。

　　似乎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若雪试探地伸出手拉了拉陌清的衣袖。

　　“我们……还会再见的吧？”若雪自己都没有想到，再次开口嗓音变得有些哽咽。若雪预想着陌清还是会像刚才那样不回答自己，却在头垂得更低的时候被一股力量轻轻拉进了怀里。

　　陌清的手从她的头顶抚过，若雪感觉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抱歉，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陌清声音温润，迟疑，带着心疼。

　　若雪下意识地攥紧他胸前的衣服，陌清轻轻掰开她的手，认真地握在了掌心。

　　“我去部队执行任务是我重要的使命。不过你要相信，我会回来的。”说这话的时候，陌清的眼睛没有任何闪烁。

　　他的话语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样坚定。

　　肖陌清和她约定，只要没有特别的任务他会抽时间和她联系，不论是短信还是电话。

　　其实，陌清本不必和她作这个约定的，若雪心想，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只要我还可以与你再见就可以。

　　然而陌清是个遵守约定的人。每天，若雪最期待的事就是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躺在床上和陌清打打电话聊聊天。

　　九月末，若雪学校里刚结束了一场期中考试，说是期中，其实也是一次摸底测试，学校校领导要求排名倒数的班级集中整顿，国庆假从七天减为三天。三个重点班倒数第一的是二班，据说假期也缩短了。一班班主任老杨比较民主，他还是放了七天，把别的两个班羡慕得要死。老杨说希望同学们这次假期好好休息，反思一下期中考试每个人的得失，调整好状态。

　　若雪这次考的还不错。但她却有些忧心忡忡的，因为陌清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和她联系了。

　　这周六要调休，学校上周一的课，若雪刷了一天的题，晚上洗完澡躺上床，刚想翻开手机看看那个人的消息就收到了阔别已久的短信——

　　“抱歉，之前几天有事要忙。国庆放假吗？放几天？”

　　“恩放假的，从下周一放到周日，一天都没克扣嘿嘿。”若雪指尖飞跃着，编辑，发送，隔着屏幕仿佛都要溢出欣喜。她在想，这一瞬，是不是可以叫做心有灵犀。

　　“你有什么安排吗？”陌清秒回。

　　“还没想好，不过这好像是我们春节前最后一个超过三天的假了，不过我极有可能还是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过了一会儿，陌清没有回消息。若雪又发了一条：“陌清，现在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若雪只知道陌清现在远在西藏，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没有联系的这七天里若雪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虽然知道陌清的工作特殊，可是今天睡前突然看到他的信息还是又惊又喜，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却从一字一句中燃起热情，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一会儿他是在休息还是在忙。

　　若雪问他不可以吗，其实心底是希望陌清否定她这个疑问句。哪怕，就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好了。

　　“恩，这会儿不太方便。”陌清迟疑了一会回复了，他白天刚和肖父吵了一架。

　　其实也算不上吵架，但最后以不愉快收场。

　　肖慕新此前亲自和陌清的上级张上校沟通，希望安排把陌清调离西藏军区，调回H市，为此肖慕新还特地来到军区一趟，擅自的决定让陌清感到气愤。

　　虽然张上校对肖慕新仍有敬畏，可从心底还是有几分佩服肖陌清这个年轻人的，年纪轻轻就主动要求驻守在国家条件最艰苦的地区，对上级下达的任务也总能不折不扣地完成，军中能像他这样不怕吃苦甚至在危急关头可以不要命且有胆识又有智谋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肖慕新说让肖陌清调回H市，实则是让他隐退，这对于特种兵队伍来说无疑是人才的浪费，张上校深知这一点，最后张上校和肖慕新又聊了好久，暂时劝住了肖慕新。

　　若雪看到陌清回的消息心里落寞，戳开键盘刚想回一句没关系，手机又震动起来，五个字映在眼前，若雪的眼神又像一簇将灭的火堆被重新烧起来一样兴奋。

　　——“我明天回来。”

　　“这会儿同寝的几个人刚睡了，我明天可能会晚点到，如果不太晚的话我去找你。”陌清又发了一条。

　　若雪一夜好眠。

　　第二天上完假前的最后一天课，大家在各科老师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欢呼雀跃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本来下午有个别同学“抗议”说马上都要放假了，不想上晚自习，被班主任一句“一群没良心的”给礼貌回绝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刚打，若雪就拎起收拾好的包飞一般地冲出了教室。晚上七点四十，晚自习中途课间休息的时候若雪就收到陌清的消息，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若雪自己都描绘不出心里此刻的形状，陌清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窗外落雨，淅淅沥沥，好听的声音。

　　从出教室门，到下楼，再到冲向校门的路上，她脑中像无数电影片段在飞逝一般想象着她和陌清再次见面的场景。

　　出了校门刚打开手机，还没抬头若雪就被拉到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里。

　　“我差点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把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和电话里失真的声音不同的，若雪日日夜夜想念的低沉声线，还有熟悉的味道，属于陌清的味道，陌清的声音有些哽咽。

　　天空落着雨，一把伞笼着两个人，似是隔开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若雪被突然的拥抱环住，脑中的电影片段戛然而止，化为具形，汇聚在胸前，惊喜和委屈潮水一般一齐涌进心里，触动了泪腺的发作，陌清胸前被濡湿，腰间却被若雪抱的更紧。

　　肖陌清摸了摸若雪的头，发丝有些微湿，陌清心想，许是刚刚从教室一路冒着雨跑出来的，幸好雨不大。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去你家找你的嘛？”声音带着哭腔，环住了他的腰。

　　“上了一天课，现在累吗？”陌清微笑着。

　　“不累。”若雪边说边在陌清怀里孩子气地摇头。

　　陌清抚着若雪的肩，似乎想要好好看看怀里的人，但若雪却舍不得松开手，更不想让陌清看到自己脸上失控的表情。

　　“让我看看你好吗？”陌清的声音亲切，又温柔，藏了宠溺的笑。

　　明明预算好了见到你时要用最开心的笑容来迎接，但泪水却止不住地相继滚落，若雪抵着陌清的胸口，低声说着“不好”。

　　“好好好，”肖陌清闻言笑着轻轻拍着若雪的背：“那我们一会儿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你回来了，一切都好。

　　若雪稍稍松开手，陌清低下身来看着她，抬起手抚去了她的眼泪。

　　若雪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温柔的、看着她时才带着温和笑意的样子，没有变，甚至更多，但眼里有难掩的疲惫，靠近耳侧还有几道小小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像是处理过了，有一点碘酒的颜色。

　　若雪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那几处伤口和那些胡青，指尖摩挲着，有些扎手，却触感真实。

　　“我本来预备要好好收拾一下再来见你的”，陌清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可是我刚到Z城就快到你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了，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给你一个惊喜。”陌清叹了一口气，亲昵地揉了揉若雪的头发。

　　“这样就好了，这样会比较真实，不然……我可能会以为你是幻觉。”

　　“我回来了，傻瓜。”陌清笑了，说完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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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车场的某格，停着一辆路虎。

　　“请上车。”陌清替她打开了副驾车门，故作了一个绅士邀请的动作。

　　若雪笑了，开玩笑一般捏着嗓子说了声“谢谢”，而后上了车。

　　这是第一次坐上陌清的车。车内干净整洁，还带着幽然清新的香薰气息。

　　陌清取出一条松软干净的毛巾，递给若雪：“快擦一擦头发，感冒了可不好。”

　　车子飞驰着，很快停在了西河公园门口。

　　“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餐厅，我有些饿了，你陪我吃个饭行吗？”陌清一脸笑意。

　　这是一家南方菜做的很好的餐厅，特别是各式各样的点心，尤为出名的是这家的汤煲，老火汤慢火长时间煲煮，汤细腻鲜美，入口甘甜。

　　若雪喜欢这家店的味道，吃了几道点心，喝了许多汤。

　　“喜欢吗？”陌清看着眼前吃得停不下来的若雪，笑意盈盈。

　　“嗯。”若雪点头。

　　“那我有机会做给你吃。”

　　饭后两人就近在西河公园里散步，消消食儿。

　　陌清告诉了若雪他没有和他联系的这七天里他经历的事，一度是危急时刻，万幸任务顺利完成，虽然受了伤，但是全员凯旋。

　　若雪第一次听肖陌清讲这些，虽然平时在电视上在新闻里也大概知道特种兵的任务是特殊又艰难的，但如果不是陌清和她讲这些，她远不知道在这七天里，站在她身侧的人曾经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吓你，或是故意要让你担心，”陌清的眼神里映着皎洁的月光，亮晶晶的，月影婆娑，他的眼神却很坚定：“而是想告诉你，真实的我所经历的也许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把我正经历的和将经历的这些并不美好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个回答的话，我想知道，你还会愿意等我吗？”

　　“愿意！”若雪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看着陌清的眼睛，笑得山水同色。

　　陌清一瞬间也笑了，眼睛也望入她的眼。

　　此时，你告诉我你要经历的艰难，你眼里的闪烁分明是担心我害怕，担心我退缩，可你该知道，我并不是那样胆小懦弱的人。

　　我说愿意，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最后，又是哪个说要等的人先畏惧，先害怕，都不愿主动与我讲，就擅作主张结束了这一切。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害怕，又凭什么，先说等又先离开。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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