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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雨西边晴(四)
他抱着眼前的美人,怎么样都不愿往东宫的方向走。嘴嘟起来模样像极了当初迷路在树林里,他说,丑女,我不想娶你。
她看着他的模样,怎么也恨不起来,哪怕叫着她丑女,哪怕不喜欢她,哪怕当着她的面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她还是好脾气的帮他处理他惹下的一堆麻烦。
只因为她记得当时年少,他流着鼻涕,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我长大了便娶你为后,好不好?她记得清楚,他忘得彻底。
等到三生石再出现画面时,已是她住的木屋里了,床头放着一盏七星灯,烛火微弱。床上躺着一个姑娘,闭着眼睛,五官平淡无奇,肤色黝黑,那不是她的容貌,却躺在她的屋子里。每天鬼谷子照看那盏七星灯,看着床上的女子摇头叹气。
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钟离春整整昏睡了一年,才起身。她睁开眼睛那一日,阳光很好,照进她的眼微微有些刺眼。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的师傅,坐在她的床边,面露疲惫,仿佛老了许多。
“无盐,你坠入湖底,尸首损坏,然魂魄不散,久不肯离世。为师想着你是不愿离世,逆天道将你留在此世间。只是,为师寻访天下,在难民中找来这具阴时阴地出生的尸体,聚了阴气才将你的魂魄引入其中,只是,只是这容貌,不过一副皮囊,你要看淡些。无盐,你可愿意醒来?”鬼谷子说话间有些踌躇。
“师傅,我,是想醒来的。”钟离春笑着回答,她感觉右手里有样东西,有些费力的抬起手,看了看手里握得东西,正是田辟彊送她的那块玉佩。
“找到你时,你手里死死攥着这枚玉佩,为师想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所以用它做了的魂魄的引路石,将你牵引到这具身体里。你醒来,需慢慢适应,不可操之过急,为师回去休息休息。”鬼谷子起身离开,走到门前,回头望着他那任性的小徒弟,说:“无盐,太过执妄,容易入魔障,你要学会放手。你的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为师不能次次都在。”说完,老先生走出了屋子,步子缓慢。
钟离春躺在那里看着师傅的背影,她从小仰望着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师傅老了,她第一次从师傅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她的师傅眼睛里从来都只有深不可测的智睿和从容,何时这般无可奈何过。
她闭上眼睛,有滴泪从眼角滑过,太过执妄吗?那就如此执妄下去吧,她的心收不回来了,她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师傅,对不起。弟子回不了头了。哪怕是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弟子也想靠近那个人。”
看到这里,我回头对身边的钟离春说:“你这般是何苦呢?不过稚子的一句玩笑话,你就要赔上一颗心吗?”
“你不是凡人,你不会懂,动心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或许是那日他的眼神那么干净,他的笑容那般天真,看在眼里就是讨人喜欢的模样。我一直住在鬼谷,身边没有年龄相仿的同伴,修行论道,自不懂男女之情,只知道他像颗种子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心,怎么赶也赶不走。偏偏后来明白了,心底那颗种子早已扎根多年,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撼动不得了。我自修不成正果,入不了仙道,只不过想做一个可以爱着我爱的人的普通女子罢了。我,不过是红尘中一俗人,怎敌得过爱恨情痴呢?”依旧是冷清的声音,说的话却是这般炙热。
“爱,就这般值得吗?”
“你若遇到了,你便明白了,这样的事,只有经历,才会晓得,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个人有个人的,劫数。”
我笑了,扭头看她的缘法,她的造化,她的劫数。
钟离春在谷中安安静静的修养身体,偶尔看见镜中的脸,会有一阵愣神,镜中的人不是她的样子。没有了好看的眉眼,没有了笑起来便会出现的可爱酒窝,没有了修长苗条的身姿,她不再是那个清丽脱俗的她。她变成了村庄里最常见的姑娘,不漂亮,甚至不能说好看,走在人群里便会认不出来的姑娘。她想,这样的她被小不点看见了,还会跟在她身后,黏着她,喊她漂亮姐姐吗?那个小不点,会认得她吗?
钟离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适应现在的模样,她越发努力读书,治世之术,用兵之道,她跟师傅学得不亦乐乎。她想着她还要帮着小不点处理政务,她要他没有后顾之忧,她要陪着他做个明主圣君。
时光匆匆,一晃五年,她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她在等小不点成年。这五年,她一次湖边都没有去过,或许是那个湖边有着太过血腥的回忆,又或许是怕看不到要见的那个人,心里会失落。
这一年,钟离春别了师傅,出了鬼谷,去往临淄,去田辟彊的家找他,她还记他曾经说过,他的家很大很大,有好多好多漂亮的房子,她喜欢哪间,他就把哪间送给她。
从鬼谷到临淄,路途不算遥远,也是要几个月时间的,钟离春日夜兼程,仅仅花了一个月,站在城门下,她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笑了,她终于离他越来越近了。
进了城门,钟离春轻而易举找到了师兄孙膑的府邸。见了面寒暄许久,向师兄说了师傅的情况。孙膑看着这个不曾见过面的小师妹,好奇她来这里做什么。
钟离春脸红了,低着头说了来意,孙膑听了笑了起来:“我说小师妹急匆匆下山来做什么,原来是年纪到了,想嫁人了。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师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你下山的吧。”一番打趣,钟离春的脸更加红了。
次日,孙膑带着钟离春拜见齐威王,说明了来意,呈上了田辟彊送她的玉佩,齐威王看着这枚玉佩是他的王后,田辟彊的母后生前之物,看着钟离春问了她几个问题,都是有关治国之道,钟离春应对如流,见解独到,思维清晰。这位开明的国君当时大喜,对孙膑说:“鬼谷先生的门下个个不凡,此女日后必可辅佐我儿成就大业,当得我田家的儿媳妇啊。”当下下旨赐钟离春为太子妃,另选良日与天子疆完婚。写完圣旨后对钟离春和颜悦色的说:“无盐啊,你去瞧瞧那个小子,他在稷下学宫学习呢,在旁边多督促他一些,这小子确认管。”
钟离春看着王座上笑眯眯的老头,心里想,小不点的家人真和蔼,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真好。她笑着应下了。
孙膑带她来到稷下学宫的一间书屋,田辟彊正付在案前,怀里抱着一本书,睡得香甜,孙膑对着她眨眨眼,转身走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眼依稀有当年的样子,圆圆的包子脸没了,棱角分明,有了少年的英气。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剑眉星目。
钟离春走过去,用手指戳戳他的脸,少年皱了皱眉,没有醒。她看着少年压红的半边脸,心里感叹,哎呦哎呦,真可爱,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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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春的眼里,那个小不点永远是小不点吧。总是当孩子一样宠着他。这是,她爱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