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师

　　周六一大早，王传一他们按时到了唐扣家后院。唐扣按照上次种植牛丹的步骤，翻土，施肥，挖坑，最后往小坑里埋种子。刚把两粒牛丹种子丢进坑里，就听见谢宇澜“咦”了一声。
　　“唐扣，你的牛丹种子是和我们从同一个山包上捡的吗？”王传一和李一菡闻言，也凑上前仔细看谢宇澜拿在手里的种子。
　　“哇，你的种子看上去结实多了，而且比我们的都要黑。”王传一道。
　　用手抹了一下种子外壳，谢宇澜说道：“这些种子外面裹了层东西，不像是泥土。”
　　“是牛粪。”李一菡道，“这个味道和你给我们的黑豆‘肥料’的味道是一样的。”
　　“牛粪晒干之后的味道非常淡，也不算难闻吧，哈哈。而且我没注意这种子上有什么味道。”
　　“你仔细说说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种子。”
　　唐扣那会儿为了躲开庄夏和林纾，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捡牛丹种子。现在回想起来，那块地方的牛丹好像花都谢了，也没有种子落在牛丹植株下的地上。唐扣是无意中用小铲子翻了会儿地，才发现埋在浅浅一层黑色土层下的牛丹种子。见种子个大结实，就把周围的那一小块地方翻了个遍，捡满了一布袋的种子。
　　唐扣找的偏僻角落，实际上是牛吃过牛丹种子之后的排泄场所。李一菡闻到种子上牛粪的味道，其实就来自唐扣看到的“黑色土层”，也就是晒干之后的牛粪。只是因为有人或动物踩踏，所以看不出牛粪最初的形状罢了。如果是莫克.哈金斯或是林臻生看到这些种子，加上李一菡对黑色土层的判断，那么他们肖想已久的动物伴生植物的实例就显现在眼前了。
　　牛丹的名字最初就来自于和牛密不可分的关系。没有牛的力量，牛丹就不会发芽。正常的牛丹种子落在地上之后会被牛当做食物吃掉。因为种子里层较为坚硬，牛只能消化种子的外层，剩余的部分会随粪便排出。牛丹结种子的季节是在秋末冬初，温度非常低。如果种子没能经过牛的这一环节，就会因为寒冷发不了芽。而且种子的外层因为没有牛的消化去除，也会成为次年春天牛丹发芽时候的一个阻碍。
　　唐扣很幸运地挖到了黑豆的自留地。牛会很有意识地在吃过牛丹种子之后，将牛粪堆在一块固定的地方。来年的春天，发芽的牛丹就会成为牛的一个重要食物来源。更重要的是第二年的时候，牛就不需要花费这么多精力来照顾这块地上的牛丹了，堆积的牛粪也足够第二年的牛丹种子发芽。唐扣把黑豆第二年的重要口粮来源给挖了，所以才会遭到被牛追的待遇。
　　奥斯陆兰的那十几座小山包上长满了牛丹，却一直没有人发现牛丹种子和牛粪的关系。除了被牛粪掩盖的种子很难发觉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大家都以为牛丹在天气转暖之后种下去就行了，但这个“转暖”时候的温度还是不够的。如果不是黑豆辛苦跟来，那么唐扣种下的牛丹也不见得能发芽。别忘了唐扣种下牛丹之后，黑豆默默地每天贡献肥料。牛丹确实要在春天种，但还要加上一些温度才能顺利发芽。这其中的种种，都凑巧在唐扣的那些牛丹种子上满足了，所以她的牛丹发芽了，而没有这个好运的其他人，比如唐扣的伙伴和之前去奥斯陆兰历练的那些人，就都失望了。唐扣这时候还糊里糊涂地不太清楚，也算得上是一只碰到“死耗子”的“瞎猫”了。奥斯陆兰不是没人像唐扣一样发现埋在牛粪层下面的牛丹种子，只是把种子种下去之后，没有一头像黑豆一样的牛在身边时时勤加灌溉，所以至今为止牛丹的生长范围还局限在那十几座小山包上。

　　黑豆愿意跑那么远的路，跟着一个偷了它储备粮的小偷，最开始是因为气愤，后来是因为从唐扣身上闻到了一股新生的味道。在哈金斯家的后院，庄夏摸着圣树的时候圣树突然晃动的树叶，确实是对庄夏的一种回应。只是这种回应并不是哈金斯家猜想的那样，是对植物亲密度的感应，而是圣树的蔑视。如果圣树真能因为一个简单的植物亲密度因素就能重现生机，哈金斯家之前找到的那些同样具有这个天赋的人怎么就没能有一点儿进展呢？是长久以来圣树的毫无变化，加上占卜师的预言，使莫克.哈金斯投入了过多的希望在庄夏身上。等到李一菡把手贴上去，她能感觉到圣树散发的生命力，但圣树却毫无动静；最后轮到唐扣，圣树没有动静的原因却和李一菡不一样。李一菡只能感受来自对方的力量，本身并没有同样的力量去回应圣树；但是唐扣的身上有这种力量。唐扣一直以为只有她的布包被圣树吸到了中间，实际上被往前吸的还有唐扣本身。只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到存着那颗古怪果子的布包上，却忘了自己用力蹬在地上的脚。
　　生命对具有生机和活力的东西都很敏感，人类因为心思复杂，对这些的感觉不如动物和植物来的敏锐，比如圣树和黑豆就都能发现唐扣身上的这种气息，但嗅觉和味觉一向出众的李一菡却没能发觉。
　　黑豆最开始确实是因为唐扣挖了它的自留地才跟在后面拼命地追，等到凑近了，黑豆的大鼻子闻到了特别的味道。唐扣被追着滚下山坡之前，黑豆就已经没有追得那么紧了。后来唐扣在车里休息，黑豆就是想凑近了待着。不能天天跟着，待上一会儿也是好的。没看见哈金斯家圣树上面的鸟窝里飞出来的小鸟总是特别多而且叫声明亮吗。等到历练结束，唐扣他们乘车要走的时候，黑豆才会一直跟在后面，到最后跟上了唐一楠的车。
　　野生的牛唐家父女都不熟悉，要不他们就会觉得黑豆温顺得过头了。唐扣的三个伙伴到家里来的时候，就从来不能靠近黑豆身边。第一次王传一想拍拍牛头，黑豆就刨起了前蹄，喷鼻的声音顿时把王传一吓得躲开老远。黑豆跟着唐扣，是因为那种深厚而纯粹的生命力，就像圣树散发出来的那般。动物不能言语，却知道靠近可以得到好处，这个好处足以抵消从西方跟到东方这段遥远路途带来的辛苦。
　　唐扣说完了自己挖到种子的经过，小伙伴们开始分析如何才能将这些种子都种出来。对于把自己剩下的牛丹种子贡献出来，唐扣表示没有意见。后院的牛丹已经发芽了，剩下的种子你们就拿走吧。只是他们没有一头黑豆在身边，不能时刻给牛丹施上有温度的肥料，所以一整个春天过去了，把唐扣的种子分了几批种下去，还是没能有一颗牛丹发芽。

　　夏天慢慢来了，唐扣因为放暑假，所以有时间跟着唐一楠外出，这次他们去的地方唐扣并不陌生。背着小包在植物山附近转的时候，唐扣就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等看到不远处的那个黑水谭和它附件那圈空地的时候，终于想起了这就是她捡到图莉安种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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