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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不与君绝(下)
管弦乐团已经在合奏轻快温馨的暖场小曲。
陆父敲开休息室的门,“小漪,该走了。”
连漪红了眼圈,“爸……”
邱初小声叫“陆伯伯”,然后作为尽职的伴娘把手捧花给她,又去带上仪式所需物品,接着示意,“可以走了。”
陆父见她一直垂眸,无意与他交谈,便说,“小初,今天要辛苦你了。”
邱初忙回:“不辛苦、不辛苦。”
连漪对父亲摇摇头。
陆父叹了一口气,把连漪的头纱放下来,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走吧。”
邱初站在殿台旁侧端着戒枕,另一端站着陆祈,台上是主婚人和何奕。
她耳中是缠绵的婚礼进行曲,眼中是红毯上由陆父护送着款款走来的连漪,她身后是为她拖着裙摆、身着黑色小西装的何奈与连屿。邱初抬眼看了看何奕,他的目光锁在向他一步步走来的人身上,情深意长。
走到台前,陆父把连漪的手交给何奕,努力地想从容吩咐他好好待自己女儿,却喉头发涩说不出话来。然后他拍了拍何奕的胳臂,转身下台。
主婚人开始用华丽的语言渲染新人的相爱历程。邱初思绪万千。陆父比五年前苍老了很多,中年丧子的打击对他该是致命的。他刚刚跟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和蔼,听不出一点对她的责备。六年前的婚礼,他坐在席间笑看俊朗的儿子把漂亮的新媳娶进家,而现在,亲似生女的儿媳嫁给了别人,他把连漪交给何奕时心情是怎样的?
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注视,定神一看,陆祈皱眉示意她专心。她赶紧集中精力,原来已到了新人发表誓言的时候。
“何奕先生,你愿意接受连漪小姐做你的妻子,以温柔和耐心来照顾她、敬爱她,尊重她的家人为你的家人,尽你做丈夫的本分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你愿意在众人面前许诺并这样做吗?”
“我愿意。我,何奕,接受连漪成为我的妻子,以温柔和耐心来照顾她、敬爱她,尊重她的家人为我的家人,尽我做丈夫的本分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我发誓,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有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我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直到我们老去。”
他没有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他说“直到我们老去”。
“连漪小姐,你愿意接受何奕先生做你的丈夫,以温柔和端庄来顺服他、帮助他,尊重他的家人为你的家人,尽你做妻子的本分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你愿意在众人面前许诺并这样做吗?”
“我……愿意。我,连漪,接受何奕成为我的丈夫,以温柔和端庄来顺服他、帮助他,尊重他的家人为我的家人,尽我做妻子的本分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感情。我发誓,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有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他、珍惜他,直到……我们老去。”
直到我们老去,也不再分开。至此,不与君绝。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以此作为你们今后永不分离的的约束。”
邱初和陆祈托着戒枕上前。
何奕牵过连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郑重地将一枚小小的钻戒套进她的无名指——那枚铂金素戒在求婚时被他摘下。
连漪带泪把戒指旋进他的指间。
“我宣布,你们已成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台下应时哄闹。
何奕在她额前浅浅一吻。
“不够!”台下有人大喊,“伴郎伴娘也来一个嘛!师兄!快!”此人正是作为江悠远家属出席的谢问天。他兴奋地为陆祈制造机会:“伴郎伴娘在一起吧在一起!”
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尴尬。江悠远别过脸去装作不认识他。
何奕适时解围,“我们二少爷想娶到人家小姑娘,路还长着呢。各位都帮他记着,看看从今天起到他如愿还得等多久。”
台下哄然大笑,当即心下明白这陆家不久之后还有一喜。
邱初赧然,连忙扶了连漪去换喜宴礼服。
陆祈用眼神明明白白传达给谢问天这样的信息:小爷还要等多久,你就饿多久,如愿之前绝、不、给、你、饭、吃!
喜宴礼服是一身品红旗袍,高领斜襟。连漪皮肤白皙,这一身紧致红衣竟为她添了几分妖艳。盘髻玉钗,略施脂粉,美人绝色。何奕换一套烟灰色中山装,两人并肩出来敬茶敬酒,活脱一对从民国画像里走出的璧人。
邱初跟在连漪旁边,在连漪向何奕父母敬茶时递上茶盘,收下其赠与连漪的红包。茶盘里有一把茶壶和四只茶杯,看起来颇沉。陆祈从她手中拿过茶盘,对她微微一笑。
接下来才是大苦难的开始。新人一桌一桌敬酒,陆祈托着酒水、酒杯,邱初托着喜烟、喜糖。
来宾都知何奕是学者,不敢闹得过分,连漪又美得摄人心魂,更是不舍得下手。于是,那刚刚被暗示好事将近的俊逸伴郎与娇俏伴娘,便成了众人灌酒与调笑的对象,风头一时竟盖过了新郎和新娘。
“恭喜何老师!祝老师和师母百年好合!”话锋一转,“二哥和小嫂子什么时候摆酒?给个准话,弟兄们好节衣缩食省红包啊!来来来,提前讨杯喜酒,哥哥给不给面子?”
“何教授、连律师喜结连理,绝对是天作之合!”话锋一转,“二少,沾沾你姐姐、姐夫的喜气,加把劲儿,早点拿下小姑娘啊!来,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小姑娘,不能太轻易点头啊,让陆二多吃点苦头,哈哈,喝一杯!”
“何奕,我们女神就这样被你娶走了!你可是走大运了!连漪姐,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话锋一转,“哟哟哟,这不是咱们陆家二爷吗,今个儿可真俊,艳福不浅,那位美得不逊于女神姐姐啊。来,二少奶奶,我敬你一杯!”
“连姐姐,要幸福啊!何老师,你要好好对连漪姐!”话锋一转,“你俩到底拖到什么时候领证啊?陆祈你行不行啊,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对我们初初那心思藏都藏不住,怎么到现在革命还在进行中?你可得自罚三杯!”
“终于到我们了!何老师,你是我师兄的老师,也就是我的老师,连姐姐,你是师兄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祝你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幸福!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话锋一转,“师兄你怎么那么不懂风情!刚刚……算了,不想吐槽你个没情商的了,快点,和师姐喝三个交杯酒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交杯!交杯!”
…………
一圈下来,何奕和连漪滴酒未沾,陆祈和邱初已经被灌得走路不稳。
连漪担心道,“他们还好吧?”
何奕愉悦地说,“你看陆祈那高兴的样子,哪里不好?他们俩是我见过的最称职的伴郎和伴娘了。”
连漪捏他的腰,“我才发现,你怎么这么坏。”
何奕俯在她耳边,热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中,“今晚你会发现得更多。”
连漪忙推开他,“胡说什么呢。快去帮他们解围,我们去敬长辈那边。”
陆祈记得逸清的吩咐,尽量帮邱初挡酒,但那伙人存了心整他们,到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他更是要揽着邱初的肩头才能稳住脚步。于是,本来分伴新人左右的伴郎与伴娘,这会儿托着烟酒糖茶,被新人架着去敬长辈。
来到此桌前邱初瞬间醉意全无。
“老陆,你们家好福气,女儿女婿都这么出色不说,儿子跟儿媳也是一对金童玉女!”
“可不是,小初小时候那么淘,她爸妈都管不了,就陆祈这小子治得住她!一转眼他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都是在我们眼皮下面长大的,这俩孩子打小感情就好我们都看在心里呢。鸿业,什么时候给这俩孩子办事?”
邱鸿业举杯应酬,“看孩子自己的意思,我们只管到时帮他们操持。不想那么远,我们今天先把何奕跟连漪的喜酒喝足,来。”
陆祈连忙把酒杯分发开。“李叔,您喝酒。”“刘婶儿,您拿好,我给您倒酒。”“万老伯,今天一定要尽兴啊。”
邱初如梦初醒,桌上还有几个人手中没有酒杯,陆祈一副忙不开的样子,她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帮着递酒杯。“陆伯伯,恭喜。”“伯母,恭喜。”“……爸。”“妈。”
“愣什么,”陆祈把葡萄酒瓶塞进她手里,“快给爸妈倒酒,姐跟姐夫还在这儿等着呢。”
邱初走到父母面前。
“小初……”邱母喃喃,五年后第一次见到女儿,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在唤了一声她的乳名后不知怎么开口。
“等忙完这阵我就回家。”邱初倒完酒,留下这句话就退回连漪身边。
大家一饮而尽。
宴席到后一半,要送新人回房。邱初把席间收得的红包贺礼清点后装起交给连漪,等车来接。
连漪摸摸她的额头,“小初你撑不撑的住?”
邱初忍着晕眩感,“当然,我还得把那些想闹洞房的家伙都赶走!连漪姐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何奈和小屿去哪儿了,得带他们一起走。”
何奕在S大附近买了新居,与陆祈他们加班布置好。
前一刻还清清冷冷没有人气味儿,随着“哗啦”涌进的人瞬间热闹起来。何奈、连屿集结前来参加婚礼的一群孩子欢腾地跳上床蹦来蹦去,抓起压在被子下的花生干枣当子弹射向来人。
按习俗进行完一系列活动已经天黑,邱初累得抬不起胳膊,本来胃里就没什么东西,酒意复涌上来,一阵阵翻江倒海。陆祈好几次问她要不要先回公寓休息,都被她摇头拒绝。下午闹洞房时没有他的事儿,他去睡了一会,精神倒是恢复了些。邱初偷空去逸清那里吃了药,回来好歹坚持送走了最后一波人,何奈和连屿也被陆母拎回陆宅。
连漪深感歉疚,“早知道就请伴娘团了,不然小初一个人也不会这么辛苦。”
邱初全靠陆祈支在她腰上的手才站得住,“没事、没事,能多为你做一点事,我……开心。行了,你们快进去吧,姐夫,春宵苦短,良辰莫负。”
何奕笑着点头,“陆祈,带她回去休息吧。改天专宴酬谢你们。”
终于只剩二人。
何奕炙热地看着屋内的倾城佳人——不再是陆家的连小姐,不再是连律师,从此之后,她是何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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