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

　　想不到自己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会被人在咖啡店门前围观。
　　颜七狼狈地站在店门口，尴尬地看着这个片刻前蹬着一双十二厘米高跟鞋破门而出的女人。
　　“妹子，不好意思了。我有点头晕，手抖了一下。”
　　谁是你妹子，我有那么老吗。这女人猩红的嘴唇一开口就着实吓了颜七一跳。她戴着墨镜，三十岁上下，只露出保养得还不错的下半边脸，翘起兰花指，用做过黑色美甲的手递过来一张餐巾纸，又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擦擦吧。”
　　颜七草草擦干衣服上的水渍，发现最难办的是自己这一头湿哒哒、黏糊糊的头发。女人竟然也就在她身边一语不发地站住了，似乎在墨镜下打量颜七乌糟糟的衣服，就是没有任何接下来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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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偶然。没什么事情，大家散了吧。”颜七自认倒霉，再等这女人憋出一句话来，给人的误会还会更大，不如戴上衣帽马上撤。
　　“颜七！”走了几步，被人叫住了。

　　听到背后有人喊，她诧异地回过头，不由瞪大了眼睛，“学长？”
　　叶枫匆忙推门走出来，瞥了那女人一眼。那夹在中间的女人稍微拉下墨镜，不安地来回看着两个人，嘴唇一抿紧，皱纹也变得明显了。
　　“难道你们认识？这什么运气……”她晃着腰，重新戴好眼镜。

　　咖啡店门口站着一个男学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和一个明显被泼过咖啡的女学生，这得让人联想到哪里去！颜七脑洞一开，自己作为受害者，反而更想从地缝里钻进去。
　　“道歉。”叶枫只说了两个字。
　　“你也不想想我会把咖啡弄掉下来是谁的错。”她扬起头，“别以为我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就不敢惹你。”
　　“道歉。”叶枫以更重、更冷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难道他们……认识？这人体质不好，吸引学妹，还吸引老女人？！颜七越想与糊涂，她只见过叶枫那总是挂在脸上的无可奈何的温柔笑容，这种严肃冷酷得像另一个人的脸孔让她一时不能接受。
　　道歉吧阿姨，咱们就不要继续被人围观了。虽然对叶枫的出现感到一头雾水，但她可不想惹一身流言蜚语，再怎么看，站在这里的都应该是一姐吧？
　　女人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拖长声调说了句“对不起”。
　　“你不必装出这种受害者的样子，明知道我不在乎。”叶枫将颜七护在身后，“她是我学妹，还能不护着她吗？”
　　“什么人你不护着？！”女人低声啐了一口，狠狠瞪了眼叶枫，蹬着高跟鞋转身傲然离去。

　　“你好，不好意思借下卫生间，顺便麻烦你帮我买一件L号女式外套。”叶枫把钱包递给服务员，执意把颜七带到二楼卫生间，“颜七，把头发洗干净再回去，你下午还要做实验吧？没关系的，我会在这里等着。”
　　“其实我没事，你忽然这么凶，我倒有点怕。”颜七迟疑地打开水龙头。
　　叶枫只是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叶枫要给那个女人买单，而她是接受者，被一姐知道了，今夜还不得露宿街头。最令她怀疑的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卫生间的门半开着，颜七偷看着他在最靠近的桌子坐下，没事儿人一样拿出一本厚书读了起来。
　　“学长？”
　　“你不用想太多。”叶枫看着书，语气平常，“那女人是我爸的情妇，俗名，小三。”
　　“咳……”没留意水全钻进鼻孔里，颜七呛得流泪，真后悔没借机踹那女人一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的家庭幸福美满，小三这种新鲜而过时的活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不用觉得尴尬，给你造成这么多不便，给你个解释是应该的。”叶枫继续说。
　　“学长，我只是在搜肠刮肚，想找什么词句安慰你。”颜七费劲咳着。
　　“颜七，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从没被自己在乎的人欺骗过。要知道人都擅长相互欺骗的，他们有数不清的假面，一个眨眼，就陌生到你再也认不出来。”书页轻轻翻过，只有并不清澈的水慢慢流进污水口的声音伴奏，“你见到的那女人，在你面前傲气十足，在我面前畏畏缩缩，而一到我爸面前，就会立刻换上娇小可人的面具。被这种廉价的东西敲骨吸髓，我挤不出丝毫的同情。”

　　我也许生活在保险箱里。颜七承认，手指忽然被缠在发丝里。
　　是不是最好不要说话，她觉得叶枫需要一个倾诉的人，这个人不能太想干、关系也不需要那么好，她是挺适合的。
　　“当你被在乎的人欺骗了，也许最一开始你会浑身冰凉，感觉世界好像要崩塌。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放开和宁静，你会问自己没有他们又如何？”叶枫转头看着颜七，“现在我才知道那种时候最容易冲动。她毁了我的家，所以我毁了她的。你一定想不到，我玩了很多心计，成功让她被单位除名，接着被丈夫抛弃，被娘家赶出来，而且顺手让她的儿子被学校开除……”
　　“学长，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大人之间的事殃及小孩，好吗？”颜七打断他，她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是远远的觉得叶枫的周身正笼罩在森寒的气场中。
　　“我知道这很过分，如今回头想，有些事的确做错了，但我永远不会道歉。”叶枫转过头，决然而残酷，“当她选择踏进逆流里时，就应该有身败名裂的觉悟。不过是两个家庭同归于尽。况且，你以为这种男人和女人会在乎？”
　　颜七擦着头发，这对话像一列火车正朝着某个沉重无比的深渊驶进。

　　“学长，我想不到你会遇到这么多。”颜七不想说他无情，强硬地拆开两个家庭未必不是长痛不如短痛的断尾选择。
　　“颜七，你太单纯了。”叶枫合上书。
　　颜七一眼看到了《奥勃洛波夫》的经典封面——行尸走肉堆积的世间，一个多余的人。盘算下叶枫书签所在的位置，不出意外，还没看到主人公奥勃洛波夫从床上爬起来。就这样还能看的津津有味……
　　觉察到颜七的注意力所在，叶枫僵硬地笑了，“易安送的生日礼物，打开的时候页面都皱着，大概你们宿舍都读过了吧？”
　　“是……是啊。”颜七只好点头。其实是一姐买回来后每一页纸都亲了一口，不皱巴巴的才怪，“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叶枫冒了句古文，“好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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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七是傍晚回到宿舍才发现编曲大H同意了她的好友添加，她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桌前，背后一姐和八哥激动不已的身影都映在她面前的镜子里。
　　好好学长也会是个冷酷无情的决裂者。这何尝不是你的面具呢，叶枫。也许这是颜七遇到的瞬间变身最复杂的人了吧？当然，除了某个特殊情况的人物。她下定了决心，今天下午和叶枫狗血相遇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说。
　　“小七，你到底在不在听，夏如沧说下午六点会打电话来！我仿佛看到格力空调的老总正鞠躬90°把我们送出店门！”一姐忽然勾搭住颜七，吓得她一身冷汗，“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下午的实验……”颜七搪塞道，走向宿舍正中凳子上摆着的手机，“这是献祭台？”
　　“只要能套上夏如沧，让我把它当观音娘娘每天拜都愿意！”八哥拖来几张凳子，四人索性围着手机坐下。
　　颜七的屁股还没在凳子上落稳，“叮叮叮叮——！”的手机铃声惊响。
　　八哥眼疾手快地扑过去，速度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键，但是没有来电，“什么情况？”
　　“嘘——！”颜七听罢，不慌不忙地翻开自己的包包， “别紧张，不是夏如沧，是他弟夏如海。”

　　“沧海，怎么了？”
　　“你怎么和那小子一样玩失踪，这种关键时候联系不上是要命的！你知不知道剩下的四首歌预定下周一收工？”
　　“大兄弟，醒醒，先去洗把脸吧。今天周三，昨天周二我才收到曲子，难道你要我四天内写四首风格天差地别的歌词？！”
　　沧海一手着急地按着车喇叭，“我三分钟内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对不起，你必须得和我们一起关在工作室闭关。”
　　“你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颜七只觉得天都在坍塌。
　　“民主都没有，老子还管你的人权？千万别跟我吵，前天没睡，昨天没睡，现在是标准的疲劳驾驶，被逮住了老子就得去看守所录歌！”
　　颜七怎么记得昨天小四玩游戏到很晚呢，才偷偷看了身后安静坐着的小四一眼，沧海好像有心电感应般咂着嘴又加了一句，“不要带我徒弟来，切记。”
　　“大神，放过我吧？”
　　一个响亮的急刹车，呼啦一声利落地调转车头，“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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