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

　　71、
　　看着这个少年，冷清就会想起，曾经嘉映说过的，把痰吐在老爷脸上的那位公子，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但他心中一直觉得难受，同情那位公子的遭遇，所以不愿有人在他面前死去。
　　“这人呐，该为自己想想，你已经不清白了，就算自尽了，也为时已晚，何不留下性命，总有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时。”
　　冷清本来就长得面色柔和，不紧不慢的语调，倒是让人心平和气下来。
　　也不知道那少年听进去多少，总算是不闹腾了，冷清就不再多话，留下时间让他自己想想。
　　冷清没有多留，曹观会继续守着少年，他便走出来柴房，抬眼，就看见了小阳。
　　他说：“当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72、
　　冷清闻言一愣，思绪有点飘。
　　他当时刹那间生活就天翻地覆了，稀里糊涂地进了陈府，过上了行尸走肉的日子。
　　然后，他遇见了少爷陈言。
　　冷清朝小阳笑了一笑：“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不想开些，哪能活到今天，还能遇见你？”
　　小阳看了冷清两眼，眼中深沉，猛地一把抱住冷清，冷清以为他只是想撒娇，就好脾气地拍着他的背：“你怎么越大越爱撒娇了呢？”
　　小阳没有回应，冷清也习惯了小阳的沉默寡言，便安安静静地回搂着他，一时间只有风吹拂过的声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你明白吗？”
　　冷清一时无法言语，又听得他说：“希望从今往后，我能成为你愿意活在这世间的缘由。”

　　73、
　　冷清耳边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让人酥到心里的话，他是很讶异的：“小阳，你最近看了什么话本？谈情说爱的么？”
　　听冷清这么说，小阳有些不高兴了，他直视冷清：“我不是说着玩的。”
　　冷清在他眼中看到了坚定，心中却不敢相信。
　　“小阳，我想，你只是因为太依赖我，而产生了错误的感觉吧。”
　　从小，小阳就经常跟随冷清，他们依偎着一同看书，相处的时间不比小阳跟亲爹项大哥的少，冷清都快成了小阳的另一个爹了。
　　是他教会了小阳读书习字，所以小阳难免把他看得很重，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加之如今两人又是耳鬓厮磨，让小阳误以为，这便是爱吧。

　　74、
　　小阳听冷清这样说，生了好一会儿的气，他清楚地意识到，冷清依然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哪怕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甚至于这段时间，冷清也只和他做，但冷清还是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男人对待。
　　喜欢上冷清，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最初见到冷清，他只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总是不笑。
　　后来他发现，冷清人很好，还愿意借书给自己看，跟他呆在一起很舒服。
　　第一次感觉心被揪起来，是在冷清说喜欢少爷，然后被赶出前院的时候。
　　他当时觉得很心疼，一抽一抽的，那么好的冷清哥哥，为何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而同时，他又隐约在想，冷清哥哥为什么要喜欢少爷呢？

　　75、
　　四年的岁月里，小阳在后院更近地接触了冷清，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牵动自己。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开始明白，自己每次看到冷清时的悸动，名为何物。
　　他开始看不得冷清与他人亲热，虽然这并非冷清本意，但他有时就是会迁怒冷清，觉得冷清把自己情动的样子展示给所有人看，偏偏就只有自己没有看过，这令人十分不甘。
　　但小阳也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啊！
　　直到冷清为他庆生时，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从此也能拥有冷清，把冷清的里里外外都看个透彻。
　　但并不够，只有情事是不够的。

　　76、
　　小阳看着冷清的眼睛：“冷清，我已经长大了，我对你的喜欢，是占为己有的那种喜欢。”
　　面对小阳如此严肃的倾诉，他却不合时宜在想，原来小阳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呀。
　　当然，冷清还是很有眼色地没有说出口，但他说的话同样不能令小阳开心满意。
　　“小阳，我不能接受，不说我只把你当弟弟，只是我心中有人了。”
　　心中有人了，小阳猜得到是谁，却依然不甘心地想问个明白：“是少爷吗？”
　　冷清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小阳忽然有些发怒，：“可他并不珍惜你！他喜欢的是阿千！”
　　“那又如何？不管他喜欢的是谁，对我又是如何，他都是我心中唯一想过一生的人选，没有人能代替他，就算我沦落后院，我也不愿意将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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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阳难以置信：“他对你不管不顾，你还这样子对他念念不忘？”
　　“没错。”
　　冷清的语气并没有加重，只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而已。
　　但这完全激怒了小阳，他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真心捧到冷清面前，然而冷清对此不屑一顾。
　　而且，他心中的白月光，还是对冷清如此不上心的少爷，这让小阳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你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我？”
　　“对不起小阳，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人能跟少爷相比，放弃我吧。”
　　小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冷清，松开了双手，转身离去，冷清瞬时感到了寒冷。
　　然而，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被谁听去了，第二日，满后院的人都带着嘲笑的目光看着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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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冷清并不知何事，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往心里去，好心好意要帮忙时，被人推开，还冷嘲热讽了一下，对冷清来说，也无关痛痒。
　　他近来关心的，只有那个名唤怀玦的少年，大约是想通了，终于不再寻死觅活，只是便宜了曹观那个色胚子。
　　另外就是小阳了，从那日之后，小阳便再没有找过冷清，他心中七上八下，想着，也许小阳被他伤了心吧，到底是对他失望了呢？
　　然而情爱这种事，勉强不来，就算他一时甜言蜜语，总有一天还是会破灭的。
　　再说了，对方是小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阳，更是不想欺瞒，即便这个答案依旧伤害了小阳。
　　冷清有点唉声叹气，又见曹观猴急猴急地要跑去糟蹋怀玦，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这么糟践人家，哪天被怀恨在心就活该了。”
　　曹观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肖想着少爷吗？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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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面色一沉，一想到近日大家对他的态度，他恍然大悟，冷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唉！你不要随便泼脏水，我可没听到你讲什么混账话，但你自己讲了什么，自己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冷清被堵了一句，嘴角抿得死死的，许久才说：“我并无恶意，你们何必如此？”
　　曹观嗤笑了一声：“我们可不敢高攀你，你的目标可是少爷呢！”
　　冷清不再解释，径直走了。
　　曹观看着冷清的背影，想当初他也曾经很迷恋过冷清这种冷淡的模样，在床上亦是令人宰割，并不反抗，也不迎接，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折腾他，看他梨花带雨。
　　只是，原来在冷清心中，只有少爷才有资格令他露出欢颜，自己是被看低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啊。

　　80、
　　小阳已经有数日没有找过冷清了，被拒绝时的感觉比自己预料中更难过，尤其是因为冷清心中忘不了少爷，而自己一个低等的下人，确实无法与少爷媲美，任谁只要不瞎，都会选择少爷。
　　小阳为此心中烦闷，连日来干活时都神游在外，亦无察觉旁人对冷清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直到一日，他偶然遇见了冷清，冷清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了他身旁的曹观，一言不发，收回视线，漠然离开。
　　小阳心下万分难过，冷清跟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他实在不甘心，追了几步，抓住冷清的手臂，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冷清先说：“你还是莫要亲近我。”
　　“为什么？你已经不要我了吗？”
　　“……我不受欢迎，你和我走得太近，也会被排挤的。”
　　小阳疑惑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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