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什么给你

　　于是，方旭把他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请相信方童鞋真的是一字不差的把他听到的全部复述给火莲听了^_^||

　　于是，火莲在最初的呆愣之后，便心急火燎地带着方旭折回探望父亲，唇边不觉溢出笑容。

　　爹……您终于还是承认了……

　　“喂！火莲兄！”怎么突然这么心急了？大伯父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

　　听到方旭的喊声，火莲才自喜悦中跳出来，眉头一皱，爹最后的话，是打算揭杆而起了，还是……打算进行那个设计我弑父的计划了？

　　心头一跳，火莲忙运上轻功飞向了父亲所在的后院，原先赵离所住的房间对面的，那间……

　　“……不是吧，火莲兄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旭呆了呆，也施展轻功跟上去。

　　他可不知道余影躺在哪个屋里啊！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四名御医倒地，生死未卜，凶手却是那个和火莲像极了的童战……

　　此时，童战正持剑刺向……昏迷的，余影……

　　“火莲不要！”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当方旭喊出口时，已是阻止不能……

　　余火莲，很轻易的，便将童战手中的剑刺回了童战心口……

　　鲜红，瞬间在白衣上蔓延。

　　“……哥……”火莲此时也才回神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火莲，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赶得回来阻止我的，爹他，就拜托你。呵，这块玉佩，我大概，没办法亲手交还与他了……”

　　笑，苍白无力，却奇异的参杂着一丝庆幸，因为，余影，或者说，

　　赵离，睁开眼睛了。

　　就如他当初在梦中预见的，展颢与天镜的交易那般……

　　赵离，活过来了，

　　所以，火莲，最终一定也可以得救……

　　而我……

　　爹……昭儿这就去陪您……

　　“哥……你在，说什么啊？”目光有些空洞，满眼都是那刺目的红。

　　“我啊，是展颢的儿子展昭呢……火莲……这些年来，谢谢你一直，一直包容爹爹犯下的错……还有，展昭要代爹爹，说一声，火莲，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人，没了生息。

　　火莲愣愣的怀抱着童战，空洞无光的眼神，仿佛灵魂被湮灭了一般……

　　在火莲身后，赵离睁着漆黑的眸子，一抹复杂的思绪悄然掩下，被子下的手攥得死紧，那些属于展颢的记忆，让他的心，疼的难以置信，无法言语。

　　火莲……儿子，爹现在唯一能做的，怕只有一件事了……

　　就让一切罪恶，和先皇的诅咒一起，结束吧……

　　“火莲……大叔醒了……”方旭。

　　“爹……”火莲僵了僵，回身便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了无声息的童战。

　　这时，地上的御医也陆续醒了。

　　“余大人！他他他突然……”杀他们……

　　看到了一身血的童战和余火莲之后，又是一阵惊魂未定。

　　“方旭，带他们离开，这里，不需要，闲、杂、人、等。”赵离缓缓说着，目光深邃的不见一丝情绪，

　　只是这异常的安静却直叫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方旭张了张口，终是依言照做了，礼貌的“护送”四位御医离开了。

　　室内，沉默持续了良久。

　　余火莲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看不到他和童战一样在庆幸着，

　　爹爹，没事了……

　　这个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没事了……

　　哥……其实你不需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火莲原就打算……

　　以项上人头抵押，以找回长皇孙为由换取百毒丹……

　　若那位天道（灵镜）大人执意要一个玉佩持有人的命，他把自己的命奉上就是……

　　毕竟，他也算是，玉佩的持有人……

　　仔细想想，那块从他体内取出的半块玉石……

　　似乎……和战哥这块是一对的……

　　抬手，火莲递出童战交托的那块染血的玉石，

　　火莲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想父亲此时又是以如何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的……

　　展昭……

　　爹，为何您从来不说……

　　或者，您当真不知吗？

　　那三年半，战哥天天戴着它，从未离身。

　　您当真不知吗？

　　为什么，您不认他？

　　认回哥，或许刚刚……刚刚哥不会那样惋惜父子缘分的结束……

　　睫毛颤了颤，泪，落下一滴。

　　哥……爹会不会……就不要火莲了……

　　“心莲。”

　　“……是。”

　　心，跟着颤栗了，火莲觉得自己仿佛又要被pao弃了……

　　赵离没有接，火莲便一直捧着手心的半龙玉。

　　地上，童战就那么倒在那。

　　他走得并不安心。

　　哀伤的神情，因为时间的停止，生命的结束，就那样凝固在尚还年轻的脸上……

　　赵离默然暗叹一声，抬手轻轻抚去儿子脸上的泪痕。

　　“爹？”身体颤了下，火莲愣愣地抬眼。

　　父亲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怨恨，没有责怪，没有……

　　“心莲，别让你哥躺在地上，会着凉的。”

　　叹息的言语，听不出喜怒，却叫火莲再次落下泪来。

　　哥……至少，爹他，愿意承认你是他的儿子……

　　展昭……

　　脑中猛然闪过方旭复述的话语，

　　记得，昨夜爹的确是唤哥……

　　昭儿……

　　是已经相认了？

　　可是，若是认了，哥为什么还会……

　　火莲将目光移向地上的童战，抱起，安置到父亲一侧。

　　为什么，还会如此……哀痛……

　　“心莲……展颢，走了。”

　　“……什么？”似乎是没有听清，火莲木木的轻问了声。

　　“心莲……我是，赵离，不是…展颢……童战他，在昨夜，就知道了吧，

　　知道今日，我会，回来……

　　知道今日，展颢，会……”

　　泪水，顿时泛滥成灾，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四目相对，没有人再言语。

　　“……心莲，一个人，只会有一位父亲……”目光暗了暗，而你，如果能选择，你会选择展颢的吧……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

　　火莲回过神，却只是觉得更加难过，对这位今生的父亲，更觉愧疚……

　　都到这时候了，还让父亲黯然神伤……

　　余火莲，你果然，是个不孝子……

　　你根本，不配当这个人的儿子……

　　“心莲……”

　　“是……”

　　“该去吃饭了。”

　　“哈？”火莲愣住。

　　“我记得驼子有准备了午饭的。”缓缓的说着，便掀开了被子，缓缓的挪出被窝。

　　火莲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扶，想收手之时，却发现父亲完全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爹爹……”

　　他都忘了……

　　会推开他的，一直是展颢，

　　不是这个一旦被他碰触就会莫名其妙受伤的生父……

　　心，好痛，怎么办……怎么办……

　　“今天是中秋了吧？合家团圆的日子啊。”

　　“爹爹……”您还是怪孩儿吧，孩儿不怕受伤，孩儿怕的是伤了您的人，伤了您的心……

　　火莲想收手，他不想再碰疼了父亲，可又怕父亲失去他的搀扶会不支倒地……

　　行至厅中，赵离向桌子走去，火莲沉默的搀扶着。

　　“心莲，这药，该喝了。别浪费了。”赵离说着，便端了起来，“来，爹喂你喝。”

　　“爹爹……”

　　余火莲两只手都在支撑着父亲明显无法久立的身子，口中的『药』，还是那般苦涩，却比任何时候都难以下咽……

　　眼角有些湿润，晶莹的泪在眼中打转，却迟迟不落。

　　因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向这个人撒娇的资格了……

　　确定火莲喝完之后，赵离轻柔的拭去他嘴角溢出的『药汁』。

　　“你看看你，喝个药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声音也是那般温柔的……

　　“爹爹……”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别担心，童战只是被叫回去了。他昨天就说过的，说了今天就会被族人叫回去的，有隐修在，还有六大长老，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自我催眠一般……

　　“爹……”

　　可火莲比谁都清楚，救不活的，那一剑，他……

　　没有留情……

　　哥……心好痛呢……怎么办才好，现在，没有另一个你来安慰火莲了……

　　“走吧，去吃饭，你一定饿了，爹让驼子炒的都是你爱吃的小菜，你会喜欢的。”

　　“爹爹……”眼泪掉下来，心越来越痛。

　　爹……对不起……孩儿不是故意……伤了哥的……

　　对不起……对不起……

　　在心里说了千百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

　　一顿饭的时间，火莲却觉得犹如在刀山上走了一万年之久……

　　“心莲，你知道吗，爹以前一直好恨你呢。”

　　恨你为什么要……

　　如此令人牵挂……

　　“知……道……”洗碗的手顿了顿，又加快了速度。

　　洗完，擦拭干净。

　　“可是，也好爱好爱你，爱得都不敢靠近你啊……

　　因为一旦近了，又会忍不住恨你，真是很痛苦的啊，

　　明明那么喜欢你，可你却是仇人的儿子。”

　　“爹爹！”别说了！孩儿不听！孩儿不是仇人的儿子！

　　猛然回身，却见寒芒闪过，那光芒，缘自父亲的手……

　　“噗——”

　　父亲的手，瞬间，淋上了鲜红……

　　“就算是为了爹，你就死一次吧，好不好，儿子？”

　　“……”好……

　　回答来不及出口，身体因为被弄坏了而疼得难以开口…

　　缓过气来，说得却是……

　　“爹爹……您的衣服，被孩儿弄脏了……”

　　话语，没有一丝怨恨。

　　“没关系，爹原谅你了！”

　　笑容，单纯的可怕。

　　至少，在此时赶过来看望他的人看来是如此。

　　“……”谢谢爹……

　　视野，终是模糊成一片，不见光影。

　　恍惚之中，火莲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冬天，爹爹病重不起，离哥哥带他出门采药，

　　在出门的时候，离哥哥说了一句话，

　　幸好还有你可以恨……

　　对，就是这句，很轻很轻，却是那么的清楚……

　　离哥哥说，幸好还有你……

　　可以恨……

　　大概，离哥哥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恨无可恨，接下来的路，就会撑不下的吧……

　　毕竟……

　　爹爹能恨朝廷，是因为爹不知道……

　　可是离哥哥，离哥哥在最初，便已然知晓了所有的真相……

　　他，恨不出来吧……

　　就像火莲对爹，就算爹对火莲做了那么些事情，火莲也是恨不起来的……

　　心底越发苦涩。

　　没想到，让离哥哥撑下去的理由，仅仅是，

　　火莲是仇人的儿子。

　　灵光一闪，火莲忽然有些明白爹为什么要这么对离哥哥说了……

　　爹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在乎离哥哥的呀……

　　种种思绪不过瞬间闪过，伤势的严重，终究还是让他断了思绪。

　　一年后……

　　原以为会就那样死去，谁知道……

　　火莲站在小湖边，凝视着蔚蓝的天空，很安静，很安静。

　　依稀记得，小时候，爹曾经来看过他很多次，虽然从未现身，他还是感觉到那气息……

　　依稀记得，小时候，哥经常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口中呼唤着谁……

　　依稀记得，小时候，初见离哥哥那会儿，离哥哥总也不支声，只是沉默得看着他们……

　　依稀记得，小时候，离哥哥经常一脸为难得望着爹和哥，欲言又止，似乎有话难说……

　　依稀记得，小时候，哥玩笑般地也用爹字替代了他字提起爹时，爹他，他总是默认……

　　依稀记得，小时候，离哥哥常背着爹清理了一身伤痕，在爹面前终是毫发无伤的样……

　　依稀记得，小时候，哥说，他最想找到的人，不会认他了，因为那个人，不会相信……

　　依稀记得，小时候，爹经常忙到很晚很晚，哥也跟着熬到很晚很晚，只为了爹一人……

　　依稀记得，小时候，爹在时哥会笑得很开心，爹不在时才会卸下笑容独自伤心落泪……

　　依稀记得，小时候，哥总是笑着说，真好，能和爹一起经历那些外人无法参与的事……

　　太多的回忆，越是回味，才越觉得事情远不如自己当初想得那般简单。

　　余火莲，你的存在，根本是个错误！

　　生在福中不知福也就算了，你还伤透了三个最在乎你的人！

　　觉得父亲安排的任务辛苦，却不知道父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忙碌着多少人的未来，那些半点马虎不得的事情……

　　向哥“抱怨”着父亲的不够关心，发着牢骚，却不知那一点一滴不明显的关怀都是哥当时最渴望却求不得的……

　　在离哥哥面前撒娇，细数爹的种种，却不知那一声声爹像毒针般刺痛了他，那一次次亲昵更伤得他有口难言……

　　余火莲，凭什么就你好好活下来了？凭什么呢？

　　泪，流不出，

　　空洞的眼里，仅有那蓝天苍白地温暖着他日益冰冷的心……

　　后方的方离默默凝视着眼神空洞死寂的火莲，只感到一阵窒息的痛！

　　是，火莲是活下来了！

　　可是，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不如……

　　哥……

　　我们都错了，错了！

　　一开始，我们就不该答应那人的要求！

　　他们父子俩根本都是傻瓜！

　　一个比一个傻！

　　失去了那个人，火莲根本没办法向他人敞开心扉！

　　这样的火莲……

　　这样的火莲，根本就不是我方离愿意放弃一切，而选择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泪水落下，是因为火莲的绝望与痛苦。

　　那天过后，火莲就再没开过口了。

　　那时的火莲，还算是活着的，可那天之后，他的心便也跟着死去了。

　　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火莲，

　　那个意气风发孤傲善良的火莲，

　　那个偶尔很孩子气却总让人备感可靠的火莲，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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