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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天一早,佩如和杭州的姐姐佩欣通了电话后,便带着启恒和小蕊出发去了杭州。
火车到达杭州已是下午,佩欣派的车子早已在车站等候多时。车子一路驶过,此时的杭州,细雨霏霏,水天一色,湖中的睡莲摇摇曳曳,远处的三潭印月若隐若现,西湖氤氲在水汽中,仿佛一幅水墨画,只是那墨沉淀了下去,而水依然幻存于纸上,云水之间,自有一种空灵之美。
小蕊欣喜地看着窗外的美景,回头问道:"太太,这就是西湖吗?好漂亮。"
"是啊,"佩如转眼看了看身旁的启恒,道:"启恒,这是你第一次来杭州,下午要不要出去逛逛?"
"娘,还是先去姨妈家,把正事解决了再说吧。"现在的启恒哪有这份心情,他痴愣地望着窗外,雨中的西湖果然有一分"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美妙,可是现在的他,毫无兴致去欣赏这般美景,思绪把他带去了十几年前。
"二哥,你这次不去姨妈那儿真是太可惜了,杭州真的很美,我们游了西湖、曲院风荷、灵隐寺,还有……"启文满眼的意犹未尽,他用小手挠了挠头发,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好多地方,好玩的不得了啦。"
"是啊,启恒,我们还在灵隐寺帮你求了平安符,娘为了你跪了半天呢。"启轩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包,递给启恒。
"出去!你们都出去!"启恒接过红包包,随手扔去了很远,起身把启轩、启文推出门外,自己却坐靠在门背上嚎啕大哭起来,无论兄弟俩怎么敲门,他就是不停地流着泪,那时的痛楚此刻想来还是这么的记忆犹新。
现在终于来到了这个憧憬已久的地方,但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儿时的那份向往,存在的只有对家中事情的担忧。
过了不多久,便到了杭州城中一座大宅院门前。下了车后,启恒抬头一看,朱漆的大门上方写着"陈府"两个镶金大字。这里就是姨妈家了,佩欣早在门前等候,见妹妹到了,连忙往客厅里迎,姐妹俩好久没见,手拉着手边说边走了一会儿,佩欣才注意到了启恒。
"这是……启恒?"佩欣拉住了启恒的手道:"早听你娘说你的病已经痊愈了,嗯,上次见你还是十多岁的孩子,现在长得这么英俊精神了,看来我当初的提议还是管用的。"
听到这个,启恒当然知道姨妈指的是冲喜这回事儿,当时,他还一味地责怪着这个胡乱出主意的人,但现在,启恒却是真心地感谢她把羽祺带到自己身边,于是,启恒上前给了佩欣一个真心的拥抱,说了声:"谢谢你,姨妈。"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喔唷,这是谁呀?怎么和我娘这么亲热。"大家闻声看去,一个梳着两条辫子,身穿月白色上衣,及膝的黑裙、长统麻纱袜子的女孩子斜挎着书包走了进来。
"乐妍,不许没礼貌。"佩欣笑着嗔怪道:"还不叫人。"
"阿姨好!"乐妍来到佩欣身边,挽着她的手,向佩如问了声好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转向了姨妈身边那个看似陌生却有几分熟悉的男子,想必这位就是母亲曾经提起过的,传说中的二表哥?乐妍有些好奇:"咦?这位是……"她抿了抿嘴,问道:"怎么眉宇间有些像大表哥?嘴角又有些像三表哥?"
"哦,乐妍以前见过启轩和启文,这是你二表哥,叫启恒。"佩如介绍道。
"启恒?"乐妍想了想便脱口而出:"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生了病,不出屋子的二表哥。"
启恒听着这话,微微紧了紧眉。
乐妍围着启恒转了一圈,继续说道:"咦?看起来挺精神的呀,真是被你那个童养媳给治好了?"
"你……"启恒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妹,着实有些生气,他瞪着乐妍,但因有求于她家,也不便闹僵,就甩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个人生着闷气。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总不经大脑。"佩欣拍了一下乐妍的头,道:"去,回房换衣服去。"
"哦。"乐妍不情愿地走出客厅,经过启恒身边时还不忘丢去个怪脸。
看着乐妍的背影,佩欣略带抱歉地来到启恒身边,道:"你君亦表哥出国留学后,我和你姨丈身边就剩下这孩子,从小给我们惯坏了,启恒,你可别放在心上,她没有恶意的。"
"不要紧,姨妈。"启恒心中虽然还气着,但是姨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顺了顺气,问道:"那……我们家的事情……"
佩欣面露难色:"这……我昨晚和你姨丈提过,但是没想到你们这么急,今晚他回来,我再问问。走,我先带你们去这里最好的酒楼吃饭。"
启恒哪里来的心思去品尝美食,但姨丈不在姨妈又盛情难却,他还是看似欢喜地应了下来。
吃完饭回来,已经八点多了,姨丈还没到家,启恒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便在院子里佯装闲逛着。
陈家是当地的望族,经营着米行、银楼多处生意,这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园子建得气派非凡,里面花木繁盛,芳草萋萋,晚风从一丛丛的芙蓉花上拂过,空气里自然浮着一层暗香。
启恒漫步在花园里,一阵悠扬却略带悲伤的古筝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对于一直闷在屋里的他,对于音乐却是情有独钟,启文喜欢的西洋音乐对他来说觉得太吵,反而是这样的古典乐器深深吸引着他。
焦虑的心情似乎暂且搁置一边,启恒的思绪随着琴声顿挫起伏,寻着声音走去,他来到了一个凉亭,见一少女,身穿水蓝色的连衣裙,披肩的长发用同色的丝带系成了个蝴蝶结,这女孩低着头,双手柔软地滑过古筝,奏出美妙的音乐。
启恒呆呆地站在那儿,显然被琴声吸引着。一曲完毕,女孩抬头,启恒这才看清,陈乐妍?这个委婉的女孩儿居然是她?启恒无法将此刻这个如水般的女孩儿与午后那个调皮的女孩儿划上等号,或许是天黑障了眼睛,他着急等姨父归来便转身准备离开。
"二表哥。"乐妍起身叫道。
"二表哥?"启恒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地问道:"你真是……乐妍?陈乐妍?还是她有你这么个双胞胎?"
"你还在生气呀?"乐妍莞尔一笑,道:"那么我为下午的事道歉可以吗?"
对于乐妍的突然转变,启恒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找了个石凳坐下,然后说:"道歉倒不必了,但是下午的你和现在的你……怎么……好像……不一样?"
"是吗?"乐妍顺手摘下了凉亭里花盆里的一朵花摆在手中玩弄着,道:"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你的过去。"
"呃……其实也没,只是不愿意去揭开那段回忆。"启恒每当想到他成天躺在床上,对着那些好像总也喝不完的中药,人生毫无希望的那段时间就难过。现在这个地方,这个眼前人又再一次让他想起了从前,他有些不快,看着她说道:"像你这样,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有着父母的宠爱,有着对人生的追求,是不会体会到这种痛苦的。"
"我?"乐妍苦笑了两声,眼神中突然多了份感伤,她轻轻地将花瓣扯离花心,一片一片地飘落在地:"看来这人人皆知的秘密,唯独你却不知道。"
"秘密?"启恒看着她朦胧的眼神,似乎是有些读不清楚。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故事,我从不隐瞒任何人。"乐妍顺了口气,叙述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从小体弱多病,常受人欺负。直到6岁那年,知道有户好人家要来收养一个女孩子,我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乖巧的不得了,因为当时还小的我就意识到,我不能这样认命,我也要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我要有爹娘疼,我要念书。然后我就顺利来到了我现在的家,爹娘只有哥哥一个儿子,很喜欢女孩儿,所以领养了我,给我取名乐妍,就是希望我开心的生活,那我就如他们所愿,做个快乐的大小姐咯,"乐妍顿了下,转过身去:"只有在一个人的夜晚,我才会去回忆,那些回忆虽然是痛苦的,但是却可以激励我,让我更坚强地去面对生活。改变可以改变的,是积极而主动的人生态度,接受不能改变的,更是一种豁达与坦然,逃避过去是没有用的,那只会让那些回忆来的更嚣张,勇敢地去面对,做好你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启恒听着这些,不知不觉地从石凳上站起,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也有着这些经历,她可以坚强地去面对,而自己,却只会逃避,这时,他竟然对她,有了一种佩服。
"爹!"乐妍突然一声大叫,从亭子间里飞奔出去。
启恒回头一看,原来姨丈回来了,他也走下了亭子。
"姨丈。"启恒走到陈老爷面前,问了声好。
陈老爷推了推眼镜,问道:"你是?"
乐妍抢着回答:"爹,他就是二表哥华启恒啦。"
启恒看了看乐妍,她的眼神中又闪烁着和下午一样的神情,那种……快乐的大小姐。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启恒认真地和陈老爷说道:"姨丈,我和娘这次来……"
启恒话还没有说出口,乐妍打断了他:"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的事呀,留到明天再说行吗?现在呢,是我和爹聊天的时候。"乐妍搂住了陈老爷的手臂,撒娇地说道:"爹,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哦。"
"好,好,这就陪我们大小姐聊天去。"陈老爷溺爱地摸了摸乐妍的头,转眼对启恒道:"启恒,你们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一二,明天早上再说好吗?"
启恒无奈地点了点头,顺便瞄了乐妍一眼。
乐妍笑呵呵地随陈老爷回屋里去了,走了几步,不禁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处的启恒,莞尔一笑。
第二天一早,佩如和启恒早早地起了床,在饭厅等候着陈老爷的到来。
不一会儿,佩欣一家三口便来到了饭厅,陈老爷拿着张支票,递给启恒,笑盈盈地说道:"诺,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嗯?"启恒很似惊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接过支票,道了声谢谢,忙拿出纸笔立了借据递给佩欣:"姨妈,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诶,你可不要谢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还有,这字据……"佩欣看了一眼丈夫。
启恒忙道:"姨妈,字据您就收好吧,就算是亲戚,也要讲个信字,来之前爹特地交代过的,您就不要推辞了。"佩欣笑笑,只得接过来,又说道:"好了,现在家里的问题解决了,启恒,你第一次来杭州,要不要叫乐妍陪你好好地去逛逛。"
启恒还没开口,乐妍却抢着说:"我才不要陪他去逛呢,他一本正经,好无聊的。"
佩欣笑着看了看乐妍,道:"哦?他无聊?那么昨晚是谁一直求你爹,让他借钱给启恒的?"
"娘……"乐妍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跑到佩如身边娇声说道:"人家……人家是帮阿姨嘛。"
大家都笑开了怀,佩如拍了拍乐妍,道:"反正我们乐妍是最乖的,阿姨替某些人谢谢你了哦。但是我们真的要赶回去了,家里还等着呢。"
陈老爷马上叫人备了车,佩如和启恒准备启程了,启恒走到乐妍身旁,悄悄地说了声:"两个不同的你,我都要谢谢。"
乐妍转眼看了看二表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爽朗地笑道:"这算是感谢吗?我接受。"
车子开动了,启恒再一次回头张望着,陈乐妍,一个特别的人,我记住你了。
佩如和启恒顺利地拿回了钱,启轩联系了绣厂赶工,制衣厂那边的按时交货应该没有问题。这天难得大家一起在大厅聊天,炳全跑进来道:"老爷,大通钱庄的钱老板来了。"
"钱继才?他怎么来了?"见颀闻言有些惊异,正想着,钱继才已经来到了内堂。对着见颀作揖道:"华老板,打扰打扰了。"
见颀还礼后便吩咐下人们看茶,二人落坐后,见颀问:"什么风把钱老板给吹来了呀?"
"没什么,就是前些天看报纸,知道了华老板的晖云庄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你看我家玉蓉啊,特别喜欢你们晖云庄的……"说到这儿,钱继才顿了顿,特地瞟了启轩一眼才又说道:"布料,定要叫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华兄啊,有问题尽管开口哦,钱某一定倾囊相助。"
见颀看了眼启轩,只见他一脸无奈,便明白了,他对钱继才笑道:"小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那些报社呀,最喜欢夸大,劳钱老板和令嫒费心了,华某实在不好意思,感激不尽呀。要不这样,以后晖云庄出来的新样,华某叫老张直接送去给钱小姐看,省的钱小姐来回地奔波,你看可以吗?"
"这……"钱继才非但没有得逞,还被碰了一鼻子灰,这明摆着不让玉蓉接近启轩嘛,这华见颀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他心里气得不行,还得硬憋出个笑容道:"那我在这儿代小女谢过华老板了,既然华兄不需小弟帮忙,那小弟我告辞了。"
守业正在院里逗弄新买的画眉鸟,就见父亲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便放下鸟笼上前问道:"爹,从华家回来了?怎么样?"
"哼,别提了,"钱继才边说边进了屋,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茶,却不想杯子里没有水,气得他冲着门外大喊:"来人,来人!"
一个小丫头提着茶壶忙不迭地跑进来倒好水,小声说:"老爷,我刚刚去厨房倒水了。"
守业责怪道:"行了行了,赶快出去,没看着老爷这儿烦着呢。"
小丫头头也不敢抬,连忙出去了。
守业回过头对父亲道:"爹,看样子华家这趟跑得不顺心?"
钱继才气鼓鼓地说道:"那个华见颀,肚子里有点墨水有什么了不起啊,不但不领我的情,还拐着弯儿地把玉蓉的事情堵死了,弄得我没话说。唉,要不是为了你妹妹,我才不会拿这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玉蓉也是的,天底下男人多了去了,还偏就要华启轩啦?"
守业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气得一拍桌子,"这华家还真是顽固不化,现在钱的事情他们解决了,我们下步要怎么办啊?"
钱继才沉思了一会儿,阴阴地说道:"哼,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叫过守业耳语了几句。只听守业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什么!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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