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6 章
“表叔,我虞妗对天起誓,绝没有过这样的龌龊心思!”
跪在堂中的女子看着约莫十八有余,头上珠翠虽素净,可被她乌亮的头发一衬,倒显得贵重起来。
再看她肤如凝脂、弱柳扶风的姿态,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楚楚可怜,而端坐于她上首蜂腰猿背的玉面将军却只是冷然看着。
“我......”虞妗伤心地摇着头落泪,哀戚捧心道,“我对谈婚论嫁避之不及,并非是如李姑娘所说想要留在侯府,而是因为......”
她抽泣着抬头看向高坐的谢铮,“因为与我定情的情郎早已死在萧关大战里,我无法放下他。”
堂中彻底安静了下来,之前吵闹着要将虞妗定罪,给闺中密友林芷出气的李丞相府嫡女李珠仪都不敢再多话,只默默觑着定北侯谢铮的脸色。
谁人不知,三年前那场大战,谢将军率军在萧关与北匈奴交战,因地形易守难攻损失惨重,谢将军亦身中数箭,在游医林芷的照顾下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而虞妗也是在那之后才被老夫人接到京城来照料的,说是刚接回来的时候得了不知名的重病,卧床两月才能下地。
从前李珠仪等京中贵女都以为她是为了惹人怜惜才装病的,可若是因情郎身陨受不住打击才如此......李珠仪稍稍代入了一下,似乎也说得过去。难道她们错怪她了?虞妗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
可她为何处处针对芷儿姐姐?这次还害得她失足落水。
李珠仪出身高贵,被家里人宠惯了,眼下见谢铮并未就此发怒,心里有疑问,便直接问出来了。
虞妗扭头向她,“我早就说过了,我没有推林芷,我与她素来不和,却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至于我同她不和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我对表叔心怀觊觎,”虞妗看了谢铮一眼,眸中哀伤似快溢出来了,“萧关死伤者众,林姑娘既能救治那么多人,为何独独就没能救治于他,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谢铮的眼眸动了动,当时情况危急、伤兵众多,林芷先是救治于他,而后按军职依次往下,就算这样也损失了好几个千户,若虞妗所指只是个小卒,确实是等不得林芷救助的。
眼下虞妗哭得泣不成声,纤弱的背部颤抖着,素净的衣裙像风吹的花叶一样。难怪她三年来都穿得这样素,与京中时兴的风格截然相反,原是在心里为人守丧,不说出来,怕是不想让祖母跟她一起伤心。
谢铮想起了那些血洒黄土的将士的家人,又想着这回的事错怪了她,起身上前亲自扶了虞妗起来。
触手的肌肤软如棉絮,倒是不同于军营里赤膊相斗的坚硬手感,且她身形轻飘飘一片,他没花什么力气就将她提了起来,像是随手摘了片柳叶儿。
“表叔......”她皮肤白,眼周的红便更显了,又惧又怕地看着他,倒像是受了他许多欺负似的。
不知为何,谢铮的嗓子有些发痒。
他将虞妗交给闻声进来的婆子,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你本性纯善,我亦信你不会做下这种害人的事,只是林女官如今落水昏迷,李姑娘带人上门讨说法,我不得不先给他们一个交代。”
“先回去休息吧,此事侯府会代为处理。”
“是......”虞妗苍白的唇色恢复些许,被婆子搀扶着退了出去。
听了谢铮方才的话,萧无忧和薛灿哪里不知他这是要护虞妗了,给李珠仪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带他们溜,可李珠仪并未跟他们衔接上,反而带着隐怒向谢铮,“侯爷听信虞妗一面之词便......”
谢铮的眼轻飘飘地移过来,李珠仪就说不出话了。上过战场的将军,同平时跟她混在一起的徒有虚名的少将们还是不一样的,身上有股煞人的血气。
“此事我会托由大理寺督查,请回吧。”谢铮转身送客。
虞妗走了,他的头脑反而更清醒,对李珠仪等人越发没了好脸色。
方才他竟由着她跪地受审,这不是放着外人欺凌他家小辈吗?他真是糊涂了。
花开千树的梨园,婆子见虞妗无声哭泣心有不忍,连连出言安慰。
“姑娘莫伤心了,侯爷平时不说,在老夫人的念叨下也是打心底里待你好的,只是在有关林姑娘的事上,侯爷总是会犯糊涂.....”
虞妗撇撇嘴,眼泪流得更凶了。这陈婆婆到底是哪边的人啊?怎么专冲着她心窝子戳?
她握住她苍老的手背,“您快别说了,我都晓得的,是我给侯府添了麻烦,都是我的罪过。”
虞妗这么说,陈婆更心疼了,将她送到春漪院后说要去厨房给她拿甜糯米莲吃。甜糯米莲是扬州名点,而她就生在扬州,长到十五才来京城。
婆子走后,虞妗坐在小榻上,看着窗外发芽的树枝,心中犯了难。
回扬州避难?她舍不得京中的繁华,而且扬州已无她直系血亲了,回去便是孤家寡人一个。
可不回扬州留在侯府......万一话本里说的成真了该怎么办?
虞妗郁闷地打了一下脑袋,早知道她就不针对林芷了。她和林芷的梁子在她入京时就结下了,她刚来京城水土不服,干脆恹恹装病拒不见客,表哥找了在宫中当值的林芷来给她看诊,林芷出门后同表叔笑谈,“没瞧见有什么病症,可能就是小孩子心气,不过你若要求个心安,我日日抽空过来也不是不行。”
那时她情窦未开,听林芷这么说只觉尴尬不悦。后来开窍了才恍悟,林芷这是把她当作筏子跟表叔调情呢!
便是自那之后,她越看林芷越觉得不顺眼。
载歌载舞的宴席上林芷独独饮茶,旁人问起时她说喝酒伤身,在京中掀起一阵以茶代酒的浪潮,虞妗觉得她做作;文人墨客的清谈会上林芷神色从容地讲起边关行医旧事,令进京赶考的学子们挥毫泼墨写下歌颂她的诗句,虞妗觉得她虚伪。萧关血战时她前去行医救治确有其事,可真正该被歌颂的不该是那些用命守关的将士吗?
总之她无论如何看不惯林芷,林芷还老是往侯府跑惹她心烦。
在她心系表叔后,这份厌烦更是到达了极点,林芷老说跟表叔是知己之交,但哪有知己会在背后警告她不要言行失状的?
虞妗冲她翻个白眼,“你管我?你给表叔递帕子让他擦汗,这些我都看见了!到底是谁言行失状?”
林芷摇头,“这不一样,你是他的侄女。”
虞妗头也不回地跑走,“哪不一样?早出五服了!”
戳穿彼此心思后林芷继续往侯府来,每次见她总暗指她婚事,表叔也像是察觉不到一样,由着她说笑。
虞妗简直要气死了!
闷闷不乐的她被闺中密友何筱筱带着去新开的书坊里挑话本子,何筱筱将一本名为《杏林春》的话本塞她手里,翻开封页见是医女的故事,她抬手就要扔,却又紧接着看到了“将军”二字。她皱眉继续往下翻,越翻越是气愤。
这些酸儒真是不要命了!明摆着编排她表叔,连名字都不换,还将林芷添进去作陪,恨不得把两人之间的情情绕绕说个八百来回。翻到封页再瞧,笔者落款无名氏,虞妗气得脸都红了。
她让掌柜把所有的《杏林春》都卖给她,掌柜却说他卖的都是孤本。
虞妗回府后本是想把这禁书烧了的,可这无名氏写得绘声绘色,她正读到表叔同林芷凯旋归京时,心中不由对接下来的发展感到好奇。如果猜得没错,接下来.....是该她出场了吧。
她挑灯夜读,越看越心惊,最终通宵达旦地将这怪书看完了。
书中对她身世的描述堪称详细,连她从未对外人说过的心思都猜了个七八,且在宴席上陷害林芷推她落水,以她对林芷的厌恶似乎也做得出来。在此事被捅破后,老夫人对她大失所望,表叔为了给林芷一个交代要将她遣回老家。她落水后发过一场高烧身体虚弱,在马车内颠簸数月,就那样一命呜呼了。
这书怪异至极,虞妗虽没有全信,却多少有了警惕,在那场宴席中离湖边和林芷远远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宴席散场时她和林芷在拱桥上狭路相逢,落水的成了林芷。
她发誓她没有推她,是林芷自己掉下去的,只是她当时慌了神,才叫桥对岸的李珠仪抢了先,冲周遭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啊!虞妗将林女官推下水去了!快来救人啊!”
林芷不善水性,被捞上来后昏迷不醒,而目睹了她“推”林芷落水的李珠仪气势汹汹地带人来侯府问责,她还没来得及把此事告诉老夫人,就被表叔身边的护卫带到了他院子去。
忆及堂中高高在上俯视她的谢铮,虞妗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串泪珠悄然滚落。她再也不要喜欢表叔了。
他们不都指着她嫁人吗?
明日她就去求老夫人为她挑一个仪表堂堂文采兼备的好夫婿。如此既不用搬离京城,也不必再因那话本担惊受怕。
想通了这回事,虞妗眼中泪水渐止,娉娉袅袅地挪到梳妆铜镜前,同爱惜羽毛的漂亮鸟儿一样,细心打理起了先前拉扯间乱掉的头发。
“真丑!”不多时她摔了梳子,枕着双手呜呜哭泣起来。
插入书签
休息之后好像还是写得下去
哎,慢慢写完吧,不指望这本能起来了,没榜就当为爱发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