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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迷雾重重,身处无尽深渊,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对于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浸出一身冷汗。
榻上的人儿睡的不安稳,额头布满晶莹的汗珠,那薄薄的寝被被双手紧紧抓着,褶皱不堪。
那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一遍遍的在眼前重现,眼睛在剧烈的颤抖,猛然从梦中惊醒。
方绮音双目涣散的望着头顶纱帐,心跳如鼓,攥着被子的手无意识的收紧,缓缓看向房间里那盏昏暗的烛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间总是要明着一盏灯才能入睡。
缓了许久,呼吸渐渐平稳,她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衣在烛火前坐下,蜡烛燃了许久,小小的一团火光在空中摇曳,倒映在眼眸中。
她想起许多事情来,想起依偎在母亲怀里,与她撒娇卖乖,想起舅舅偷偷给她塞好吃的,还讲许多故事给她听,想起表哥陪她玩耍,欢声笑语的日子。
夜色深深,她却困意全无,反而越发清醒,在那微弱烛火前坐了许久。
襄王进京后,直接进宫去向陛下负荆请罪,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言他教子无方,罪孽深重。
魏见渊是襄王嫡长子,七岁入京,之后便一直生活在京中,实际上就是作为一个质子,与襄王相处时间算不上多。
他诚心认错,陛下宽厚,也不好重罚,反而还留他在京中多住些时日,那谣言,陛下似乎也没有当真,待襄王依旧信任。
她就再添一把火,让陛下的猜忌之心复燃。
-
天光大亮,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方萱玥边喊边进屋,芙雨拦住她,劝阻道:“我家姑娘还没醒。”
屋内,方绮音皱着眉头,睁开酸涩的眼睛,昨夜难眠,熬了许久才睡着,这会儿正困着,又被扰了清梦。
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影摔倒在地上,哎呦嚎叫起来,“啊!你推我做什么?”
芙雨慌乱的看着她,吓的跪在地上,“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是想拦着三姑娘,我家姑娘还在睡着。”
方萱玥在侍女的搀扶下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算了,不与她一般计较,还要去赴宴呢,她朝内室看去,“四妹妹今日怎么这么贪睡,都这么晚了还没起床?”
“原来是三姐姐。”方绮音披了件衣裳,困惑的问:“三姐姐没摔伤吧?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祖父不是还要晚两天才到,今儿宋将军生辰,你赶快收拾收拾,莫要晚了。”方萱玥兴高采烈的说,宋将军长的好看,身材也好,武功高强,又有军功在身,这生辰宴定是有许多人,去热闹的地方,她自然是开心。
倒是差点忘了。
方绮音迈着散漫从容的步子坐在铜镜前,一缕青丝长垂身前,睡眼惺忪,“劳烦三姐姐亲自前来,且待我梳洗过后,不会让三姐姐久等。”
方萱玥的目光跟着她移动,皱眉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昨晚没睡好?”
方绮音摸了摸脸颊,懒懒应了声,“嗯。”
方萱玥抿抿唇,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与她说话,“四妹妹,你可听说了,父亲要给二姐姐定亲事,但二姐姐竟然拒绝了,说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惜后面的没听到,被轰出来了。”
方萱玥还在惋惜,“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哪家公子。”
方绮音还犯着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若父亲允准,二姐姐能得偿所愿,是再好不过了。”
侍女端着热水与洗漱物什进来,方绮音忙碌的收拾着。
方萱玥清闲的拨弄着她妆匣里的首饰,心里还在琢磨着,“不对啊,父亲后来就没再提过亲事了,难不成真被二姐姐说服了。”
方绮音浅浅笑了下,如此不是很好么。
方萱玥渐渐皱起眉,纠结道:“二姐姐的亲事定了,完了,母亲更要催我了,从前还能用二姐姐当当借口……”
她苦恼的撑着脸,“四妹妹。”
“嗯?”方绮音已经收拾好了,一袭青色长裙,素雅清丽,发间几只珠花相得益彰。
“四妹妹好生漂亮。”方萱玥眼前一亮,她从前更多的是圆润可爱,很是招人稀罕,现在长开了,小脸更瘦了些,多了几分温婉出尘。
自那赏花宴之后,方萱玥时常来寻她,说要与她冰释前嫌,好好相处。
方绮音浅浅笑着,“好生漂亮的人儿正在我面前呢。”
方萱玥被她夸的心花怒放,不好意思的笑笑,“快快,我们快出发吧。”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府门口。
方霜韵正在一旁等着,见她们挽着手,摸了摸头发,“三妹妹,四妹妹来了。”
方萱玥皮笑肉不笑的弯了下唇角,这段时间她小娘管家,她也摆起架子来了,有一日竟训起她院里的丫鬟了。
“二姐姐。”方绮音含笑喊了声。
方霜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颇有几分命令的语气,缓缓道:“二位妹妹,走吧。”
-
宋府今日请了京中盛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台上身着璀璨宽袖戏服的伶人,唱腔婉转,一举一动,细腻入微。
台下观众看的入神,如痴如醉,情绪随着戏曲的演绎不断变换。
方绮音端坐着,目光专注的看着台上,身边坐着一位存在感极强的人,在戏曲开场后,段迟烨与人换了位置,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偶尔看会儿台上,听听热闹。
“你可愿原谅我~”充满浓重悔意的戏腔响彻云霄。
段迟烨脸色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头紧盯台上,默默道:“这什么戏?一点也不好看,换了得了。”
他没有全神贯注的听,却也听了几耳朵,这负心汉仕途通顺时对妻子不好,如今仕途没落了,倒想起那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了,百般真情,万般讨好,最终打动了妻子。
余光瞥见坐于后方的梁序秋,他竟然还敢看小恩人,他这般算计小恩人,怎的,如今悔了?
段迟烨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那道遥望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与他对视,直到梁序秋重新看向台上,他轻哼了声,一回头,与她四目相对,脸上渐渐浮现出尴尬。
“殿下不喜看这戏,不要打扰旁人。”方绮音轻声道,她觉得两人演绎的很好,前期将那个负心薄情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让人恨的牙痒痒,现在百般挽回,低声下气,她还挺想知道后续发展。
段迟烨盯着她半晌,思绪万千,摸了摸鼻子,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问:“若你是这女子,会如何?”
方绮音沉吟片刻,认真干脆的道:“自然是答应了。”
“你……”段迟烨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堵的他难受,梗着脖子道:“你再细细想想,这人前面那么寡情薄意,负心无情,惹的你那么伤心,怎么能因为他多番讨好,就回心转意呢!”
“你说的有理。”方绮音赞同的点点头。
段迟烨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他就知道,小恩人不是那般糊涂的人,满意的看着她,“那你现在会如何?”
“答应他。”方绮音依旧是这个回答。
段迟烨脸上笑容再次僵住,“合着刚才的话没走心是吧。”
他心中憋闷,再次劝说,“你再细细想想,从前带给你的那些伤心难过,那是不能消失的,日后你一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曾经为了他那般委屈难受,如何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你说的对。”方绮音点头附和。
段迟烨不是很相信她,先是问了句,“可真记住了?”
“嗯。”
段迟烨脸上浮现点点笑意,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感油然而生,要不是没有胡子,他都想像学堂那些夫子一般,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摇头晃脑的念着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
他清清嗓子,这回总该听到满意的答案了,“那你会如何?”
“答应他。”方绮音依旧坚持最初的回答。
这可把段迟烨气急了,“怎的,一边糊弄我,一边固执己见。”
“没有啊,我觉得殿下说的有理,但我也觉得,答应他,再甩了他,让他感受和自己当初一样的难过,这样才公平。”方绮音不紧不慢的说,当初那么薄情,两人分开那么久,又何来真心?不过都是装的罢了。
段迟烨默了片刻,赞同也不是,不赞同也不是,只是低声道:“何必再把自己搭进去。”
“什么?”方绮音问了句,他刚才声音太轻,她没听清。
“没什么。”段迟烨脸上扬起笑,将自己面前的那碟三层玉带糕端到她面前,瞧着她喜欢,吃了许多。
“多谢殿下。”方绮音缓声道谢,拿起一块细细品尝。
一只盛着水粉汤圆的玉碗又被递了过来,段迟烨笑着问:“还想吃什么?”
一句话,似曾相识,让她记起从前,夕阳西下时,他都会带甜甜的糕点回来。
“没什么了。”方绮音转回头,望着那碗里圆圆糯糯的汤圆,轻捏勺柄,跟她想的味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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