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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周沛一瞥了福昌郡主一眼,伸手接过梅月手里的帖子。
“那侍从可还在外面?”
梅月回:“在的,他说蒋大人那边需要您给回个帖子。”
周沛一微微颔首,“且让他等等。”
梅月应是,转身出去传话。
把帖子搁在旁边,周沛一看向福昌郡主,面露一丝歉意。
后者顾不得这些虚礼,眼神止不住地往那帖子上瞟,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蒋大人……可是那位大理寺卿?好端端的,他怎么和妹妹你攀上交情了?”
周沛一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顺着她的目光扫了眼搁在手边的帖子,语气疑惑。
“只说有件诉状想跟我谈谈,倒是不知是什么事,竟能和我攀扯上关系。”
话音将落,福昌郡主心下一紧,暗自捏紧了拳头。
周沛一状若不觉道:“不说这个。我知道郡主在意母亲留给你的玉镯,只是那奴仆敲登闻鼓,事情闹得有些大,我不好越过阿耶把人带出来。不如这样,等人醒了,我请段给使审他一审,帮郡主问出玉镯的下落,可好?”
“不可!”
福昌郡主忙道。
顶着周沛一诧异疑惑的眼神,她强自圆道:“我……我晓得妹妹的心意,只是我恨毒了那手脚不干净的贱奴,不亲手惩戒一番,当真是心绪难平。”
周沛一轻叹口气,善解人意道:“我明白郡主对已逝礼王妃的情谊……”
福昌郡主当即面露涩然,捏着帕子拭泪。
“还请妹妹帮我。若是放了那奴婢,待我日后下黄泉,当真无颜再见母亲。”
周沛一眼里闪过嘲弄。
她可当真是个演戏的高手,难怪能骗过所有人。
若非此事她先一步得了消息,恐怕也要被骗过去。
她面露心软,“郡主莫要太过伤怀,那人眼下还在段给使府上,且听太医说伤得不轻。人还未醒,也问不出什么来,郡主不妨等等,我帮你想法子探探阿耶的打算。”
“倘若阿耶不管,那把人要来也不过我一句话的事儿。”
福昌郡主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眼中闪过欣喜。
她忙起身,哽咽着嗓子,作势要谢。
“多谢妹妹。我知你从小就心软,却不想自己竟也有要麻烦你的一日。”
周沛一赶忙叫临月扶她起来。
“郡主快起。不过一点小事罢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顿了顿,又有些踌躇道:“就是不知李玉娘……”
闻言,福昌郡主揩去眼泪,面露为难道:“妹妹莫怪,还是那句话,皇后娘娘那里我总得有个交代。”
“这……”
见周沛一神色迟疑,她隐晦道:“妹妹不妨也给我点时间,待我回去想好主意,便进宫去向皇后娘娘求情……如何?”
周沛一眼神晦暗。
她又岂会听不出福昌的意思?
她把人带出来之时,就是她交出李玉娘之日。
……当真不好糊弄。
她勾唇一笑,“那就劳烦郡主了。李玉娘毕竟是我看上的人,这些时日,还请郡主照顾一二。”
她担心李玉娘在福昌郡主手里吃苦头。
福昌自持甚高,一向视奴仆贱籍为蝼蚁。
周沛一怕她只是留李玉娘一命,私底下却随意用刑。
等到好不容易救出人来,却离死不远……
她不敢再想。
福昌郡主笑着回:“昭阳妹妹放心。李娘子如此有才有貌的都知,我自然也舍不得她香消玉殒。”
……
——
送走福昌郡主,周沛一当即落了脸,站在连廊下沉默不语。
梅月从侧门外绕进来,走到她身边。
“殿下。”
周沛一轻声问道:“人呢?”
“殿下放心,奴婢套了他的话,确实是蒋大人府上的奴仆,但只是个侍弄马匹的马夫,平日里在主子面前并不打眼。也不知曹统领怎么找到他的,竟敢瞒着蒋大人出来做事。奴婢方才给了他二两银子,叫他暂时待在倒座的空房子里。”
没错,所谓大理寺卿蒋大人的帖子,不过是周沛一耍的小把戏。
实际上蒋大人还不知道这个案子已经由她接手了。
之所以演这样一出戏,是因为她要让福昌郡主明白,她和她弟弟做的事,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她想要拿李玉娘做筹码和她耗,也要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福昌郡主定然摸不准,倘若周沛一知道了那证人的身份,还会不会同意拿李玉娘来换人。
因此她必然着急把人换出来。
如此一来,对于李玉娘她必然要妥协,与周沛一的这笔买卖也必然落于下乘。
可惜,周沛一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到最后也没有松口,先放了李玉娘。
想到这儿,周沛一叹气。
张熠丞安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眸子,思绪急转,努力理清公主殿下话里的意思。
礼王世子的案子,他还并不知晓。
只能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想办法理清楚前因后果,好尽快为公主分忧。
“拿纸笔来,我要写封帖子给蒋大人。派个人跟那马夫一起去蒋府送信,就当是我给蒋大人回的帖子,以免露出破绽。”周沛一吩咐道。
张熠丞忙道:“殿下,其他人怕是不清楚东西放在何处,让微臣去吧。”
周沛一颔首,他行礼告退,转身匆匆而去。
留下梅月几人侍候公主。
梅月目送张熠丞的身影拐进连廊深处消失不见,问道:“殿下不是说演戏给福昌郡主看的吗?为何还要给蒋大人送帖子?”
周沛一缓缓道:“福昌谨慎,且我如此激她,难保她回去不会派人去查。以防万一,我要假戏真做,把事情坐实了。况且,事关此案,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问问蒋大人。”
梅月似懂非懂地点头。
*
帖子晾干,交给张熠丞妥善送出去。
周沛一揉了揉额角,神色疲倦。
桂月上前帮她揉按,轻声道:“殿下可是累了?奴婢让人做些粥食,殿下用完歇息会儿吧?”
周沛一放下手,摇了摇头。
“睡不着……后院收拾得怎么样了?”
“临月和荷月去看着了,临月做事伶俐,应该很快就能收拾好。”
周沛一嗯了一声,站起身道:“出去走走吧,这座府邸我还不曾好好看过。”
梅月抱来紫色貂毛大氅,桂月接过为公主披上,仔细拢好,方才陪她出了厅堂。
张熠丞不在,周沛一也没打算叫人来领路,带着两个宫婢慢悠悠地闲逛,权当散心。
公主府很大,五门七进的宅邸,光是走上一圈,怕是都得耗上半日功夫。
周沛一边走边看,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周沛一不认得他们,但这些人却都知道她,远远瞧见便凑上来行礼。
典膳、典乐、典设,女史、匠人、庖厨……
还有负责打扫各院儿的侍女仆役。
一路听来,周沛一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这人也太多了。
待行至正院,里面更是热闹。
周沛一在门外朝里面望去,只见正院中央是个带假山的小花园,花园中间隐隐透出大理石桌凳,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延伸至园子外。
简单又不失精巧,雅致中又透着些许粗犷。
眼下正是冬日,小花园里有些萧条。
临月正站在花园一角,一边指使侍女仆役们搬东西,一边和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
那男子手上拿着根笔和本子,盯着进进出出的下人们,时不时点头应临月的话,然后在本子上记上两笔。
“那男子是谁?”周沛一站在门外问。
梅月闻言,忙抓着个路过的侍女问话。
侍女见来人是公主,低头恭敬道:“回殿下,那是府上的府丞,许西许大人。”
周沛一望着那许府丞异常年轻的侧脸。
为何阿耶给她的人都这般年轻?
才华能力且先不论,光是年纪太轻这一点,出去办事也比那些看上去老谋深算的家臣更容易遭人轻视。
她本就刚开府自立,自以为需要个稳重可靠的臣子来帮她处理事务。
可府令、府丞和亲卫统领却个个年轻。
周沛一有点不明白阿耶的意思。
“殿下,可要进去歇息?”
见她一直站着不动,桂月轻声问道。
周沛一摇头,转身沿着连廊往深处走去。
穿过后罩楼中间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清雅的花苑坐落于此,正中间凿湖立石,一弯拱桥延伸到湖中,置一湖心亭。
沿着湖边铺着一圈鹅卵石小径,小径另一侧种着层层叠叠由低到高的花草树木。
寒冬腊月里,光秃秃的略有几分萧瑟。
周沛一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竟发现还有秋千藏在草木中间。
秋千之后是一座小楼,小楼周围被竹子环绕,颇为清幽。
周沛一只远远瞧了瞧,又顺着小径继续闲逛。
一直走到正对着花苑的地方,这里有个拱门,上面没有牌匾。
穿过拱门进去,是一方山水小院。
一排竹篱屋舍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今尚且凋零,窗外正对着假山怪石。
水声喧嚣,从假山上蜿蜒急下,砸入下方的水嵌。
周沛一站在假山下,抬头去看,心中忍不住叹一声:好生精妙的一甲山水!
引上假山的水流不断,落入水嵌中又始终满而不溢。
只是眼下寒冬,流动的水不至于冻成冰,但溅起的水花落在脸颊上,有着透骨的凉意。
周沛一轻轻拂去脸上的水渍,心情好了许多。
桂月和梅月陪在身旁,看着眼前的小院儿,桂月道:“此处有山有水,又有树木遮阳,殿下夏秋时搬来这里避暑再好不过了。”
周沛一眼前闪过那个画面,不由得笑起来。
“确实不错。”她点头赞同。
“咕噜……”
周沛一和桂月循声看向梅月,后者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红了脸。
想到她们今日跟着她出宫,又跑来跑去清点箱笼,倒也辛苦。
今儿个天儿阴得厉害,也看不出眼下是什么时辰。
周沛一道:“前面应当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三人沿着另一边小径往外走,路过一处戏楼,她们没再驻足,径直离开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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