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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下(三)
“你那么聪明,想不到吗?”
她拧起了眉眼,她入宫来见他的唯一目的,是要罗沙花。
淮鸦现在不能直接断药,要靠罗莎花反过来维持生命,而罗沙花是异邦的药材,得之不易。
她忽然有了答案。
“你要留我在梁都。”
他笑了,“是。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
“我告诉过你,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我偏偏不想让它散。”
他说得理所应当,似乎有把握,他真的可以做到。
“荒唐。”
“那里荒唐?”
“想我留下,那你应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秦影,我在意你,和在意他们是一样的。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他敛了神色,恢复了属于熙王的表情,上位者的气质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
“因为我不在意,我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你。你可以说我凉薄,也可以说我手段卑鄙,我也承认我满口谎言,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我不可能伤害你。”
“不要说是为了我,你我前路相悖,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你自己的目的。我不想和你争辩,我只想要罗沙花。”
他静静望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进来这么久,你一杯酒都没和我喝。我表露了我的真心,你却没有一丝动容,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秦影,你又拿我当什么?”
“我!”他靠近了,眼中的热火转瞬即逝,“我拿你当我最重要的人。”
说完又偏过头去,这短暂的羞涩,与他的身份极其不符。
“是吗?你的话,还可信吗?”
“你不相信吗?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一点都不信吗!”
她摇头,“你说了,我就要信吗?不重要。秦影,你我之间的情谊,已经结束了。我今天来,是来和你谈利的,不是谈情的。”
“你说什么?结束?”他不敢置信地笑了一声,“你想和我恩断义绝?若如此,我哪来的利,我凭什么给你罗沙花?”
她叹了口气,“给我开条件。”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起身,向她伸出手,“随我来。”
但林英之没有伸手,起身示意他带路。
手停在身前,他尴尬地收回。
殿内有一四方天地,框住了一轮明月和一方星空。
“陪我看一场日出吧,这里,可以看到黑夜和白天的轮换。”他席地而坐,斜靠在台阶上。
“这就是你的条件吗?”
“若我没猜错,他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吧?原本是毒药的罗沙,也有成为救命之药的一天。”他仰起头,面色平静,“一场日出,换一颗。”
“什么药量?”
“最低药量,我只需要他活着,不需要他好起来。”
谎言和伪装之下的真面目,是如此淡然,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的认识过他。
她也坐了下来,“好。以后呢?”
“以后......我说了我的条件,你不如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我没有别的本事了,我只能做一把刀。”
“你想把自己卖给我吗?”
“你想多了。”
“可我的刀已经都多了,已经不需要刀了。”他坐起来,和她面对面,“我想要的不是刀,我想要的......”
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她看见秦影期待而又小心地靠近,近距离下,她能感受他的紧张。
“你能明白吗,我想要的......只是......英姐!”
扣上脖子,他的面色很快憋红。
被她掐着脖子推远,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像野狼般的危险。
“我允许你靠近了吗?”
几乎是被她扔远的,他跌在台阶之上,攥紧了拳,不免苦笑了一声。
“这不像是谈判啊,英之。”
“如果你一个晚上,都是想这么说话,那你最好闭嘴。”
“一定要对我这么无情吗?我送你的东西,你从来没有佩戴过。”
她不想说话,争辩也好,解释也罢,秦影已经不再是自己人了,她不能再给他机会伤害她身边的人。
见她不语,秦影也不语,他们就这么沉默着等着日出。
也许干等着,确实无聊,他从殿内搬来酒和点心。
她没有拒绝,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无言着,就这么等到了日出。
他说得没错,这一小方点地,从黑转蓝,又经过日出的光辉驱赶,变成了灰蓝,然后逐渐泛白,最后才是霞光。
但是比不上她在浮光岭见到的日出,整片金色光芒覆盖,是那样的震撼。
“日出结束了。”她开口。
“好,稍等。”他喝下最后一杯,起身去寻宫人。
再回来时,手上果真有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个很小的黑色药丸。
“货真价实。”但在她伸手时他又收了回去,“整个梁都民间,都没有罗莎花。你或许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到,但是我会下令,让罗莎花成为禁药,到时候,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换而言之,她只能来问他要。
“只要你不离开,我不会让他死的,我发誓。”
她没有回应,等他说完便一把夺过木盒,转身离去。
回到镜院时,她发现离镜院不远处,支起了一个小摊,附近还有几个生面孔,虚望向她的方向。
秦影已经撕开了伪装,直接在镜院附近安插了眼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走过去,踹翻了小摊。
“哎这位客人你......”
捏住他的脸,抵在树上,她平静放狠话:“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再被我发现,捏碎你的头骨扔倒你主子面前。”
说罢她用了两分力,那人立马惊恐地摇头又点头,“没有我也有别人,姑娘难道......难道要一个个杀尽不成......”
“我给你活路你不要,你想试试?”
“不不不......”
他跑了,连带着几个明显的眼线一起消失在她眼前。
衍肆闻了下秦影给的药,稍稍尝了下,迟疑道:“很淡,像是罗沙花起作用的最低用量。”
“有用吗?”
“有用是有用,只是......”他停顿了一会,“我得看看他晚上是什么症状,好用药。”
她点点头,“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他们怎么样?”
“除了心情不怎么样,其他的,没什么问题。”衍肆抬头扫了一眼,挑了瓶药丢过来,“补点气血吧,我不想再治一个人了。”
带着早饭走到淮鸦门前,听见了银铃响,推开门,看见玄峰额头上有个包,淮鸦被胡乱捆着趴在桌上。
“发生什么了?”
玄峰揉着头,“公子醒了以后很安静,我以为没什么事了,想着得让他喝药就松绑了......药是喝了,但他把碗砸了,还割破了自己......我被绊倒了......”
“辛苦了,你没事就好,去休息吧。”
玄峰收拾了碎碗便离开了房间。
她叫了声淮鸦,但他没有反应。
他的手捆在身前,手上已经没有滴血了,只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把他扶起来,擦去鼻血,给他松绑,陪他一起吃饭。
她没法了解现在的他在想什么,是怎么思考的,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陪伴着他。
“要出去走走吗?”
他好像听进去了,眼中忽然有了光彩,“我饿了,我好饿。”
“那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取了截绸缎,一端系在他手上,一端系在自己手上,以这种不寻常的方式让他能够独自行走。
见到外界,他似乎好了些,逗逗鸟,捡些花瓣,算是有精神了。
“我好像在做梦。”他忽然开口。
“好梦还是噩梦?”
缓缓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他举起手,伤口已经包起来了,“我就是想试试,我是不是在现实中。”
“我知道。”
他走在前面,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眨眼毫无预兆倒了下来。
若非她眼疾手快,淮鸦便要撞在石栏上。
“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但是我没事......”
“好。”
他们坐在台阶上,他躺下来,躺在她腿上,“我歇一会就好了,歇一会就好了......”
“没事的,想歇多久,便歇多久。”
这一天下来,他比刚到镜院时的状态还要差,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使清醒着,也记不住别人和他说了什么。
很快便是六月十九。
服下罗沙毒药,淮鸦很快再次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毒瘾发作的痛没有显现,但是却起了另一种症状。
“心跳脉搏都很快,肌肤表面异常冰冷。”衍肆一边把脉,一边告诉玄峰准备什么药物。
“要把他泡在热水里吗?”
他摇头,“表面冷,但是他内里应该要烧起来了,看。”
青筋凸起,还在挑动。
“要怎么做?”
他皱着眉,长缓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外人已经做不了什么了,我也只能给他煎点药减缓症状。还好他现在昏迷着,要是清醒的,估计要闹起来。”
他起身让开位置,“要是他醒了,只有你按得住他,你来。等体温上来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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