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粉掉马变竹马了？

　　荀煜刚踏进考场就觉得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绕着座位走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一抬头，旁边墙上贴着一副巨大的猩红鬼脸涂鸦。

　　“……”真有人这么幼稚？荀煜伸手抓住纸边用力一撕！

　　“滋啦~”手上传来冰凉粘腻的触感——背面竟然涂了厚厚一层墨汁？

　　“……”真有人这么幼稚。

　　他的考试座位在第一排靠门口的位置，没关门时穿堂风刮进来有点儿冷，荀煜洗完手回来，考试时间正要到了。他站起来关上门，搓了搓手坐回座位——

　　“咔嚓！咣当！”

　　身下的椅子毫无预兆地断裂，屁股底下突然一空，荀煜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咚！”

　　后脑勺传来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撞在了后排的桌子上。

　　荀煜疼得眼冒金星，睁了睁眼，听见旁边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还好考场的桌子间隙大，没压到后面的人，不过后面这哥们看起来也吓得不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怎么回事？没事吧？”监考老师慌忙冲过来把他扶起来，“摔着了没有，别逞强，疼就去医务室。”

　　荀煜疼得说不出来话，摇了摇头。

　　“那先继续考试，有事随时说啊。先站一会儿，我们联系人送新椅子过来。”

　　荀煜点点头，对后面那哥们歉意笑了笑。

　　第一场考语文，荀煜摔得胳膊直发酸，写出来的字更不得劲儿，他看完了选择题，椅子还没送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去。

　　“老师，”他举手，“讲台上那个凳子我能先坐下吗，我这样站着写不了字。”

　　“啊？”监考老师看了他一眼，起身，把凳子跟他送了过来，“小心点，别再出事儿了。”

　　“嗯。”荀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虽然比课桌配套的椅子矮，但散架了的身体还是得到了一点支撑，他把答题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右手提笔，胳膊缓缓压上桌面——

　　“咔嚓！哗啦！！！”眼前忽然一片白茫，胳膊下的支撑轰然倒塌，碎裂的声音争先恐后往外挤，荀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猛地朝前抢了过去——

　　“哐！”他只来得及把答题纸护起来，手臂抱头一挡，下一刻胳膊上传来火辣辣的“嗤啦”一声，温热的液体瞬间濡湿了校服。

　　“——血！”有人惊呼道。

　　“我的天呐！”两位监考老师吓得脸都白了，“你是怎么回事又摔了？这，没事吧？”

　　荀煜疼得倒抽冷气，额上冷汗涔涔，他咬紧牙关，皱眉看了看胳膊上的血道子，庆幸伤得是左胳膊。

　　“快起来，走，赶紧去医务室。”老师道。

　　荀煜知道命比什么都重要，也知道不能逞能，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只有伤痕牵动的钝痛，骨头并没有感觉，“老师，我没事，应该只是破皮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拎起卷子直接走上了讲台，拉起旁边的凳子坐下，“老师，桌椅一时半会过不来，我先坐讲台这考试了。”说罢立刻低头答题。

　　白生生的右手飞快写字，另一只血淋淋的左胳膊往下耷拉着。

　　两位监考老师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慌忙跑了出去。

　　荀煜咬着牙，磕破的嘴唇在微微的抖，他把嘴里的腥气吞下去，深呼一口气，注意力专注到题面上。

　　那位监考老师很快回来了，带来了穿白大褂的校医。

　　荀煜岿然不动，继续答题，校医走过来，给他的左胳膊消毒、包扎。

　　“麻烦了，还要你跑一趟。”荀煜扭头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谢。

　　“客气了，下面该涂药了，有点疼，忍着点哈。”

　　荀煜“嗯”了一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疼得吭了一声。

　　“疼吧，这摔得可不轻啊。”

　　“啊果然谁都模仿不了关二爷~”荀煜笑笑，继续做题。

　　今天的作文依旧是议论文，以理想为主题，范围很大。荀煜感受着绷带在胳膊上一下下缠绕、收紧的钝痛感，忽而想起来他上次肠胃炎那天，江铭说他是学医的。

　　他顿了顿，提笔：“理想，如医者，悬壶济世……”

　　这似乎是最漫长的一场考试，铃声一响，荀煜终于泄力地垂下了手臂，趴在了讲台上。

　　试卷收上来后同学们蜂拥而出，荀煜斟酌了下，开口：“老师，这个桌子椅子都被动了手脚，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还会在这里动手脚，会不会对其他人、对更多人动手脚，我在这看着，辛苦老师向学校反应下吧。”

　　“你这孩子，考完试了快去医务室好好看看吧，看要不要去医院，还有心思纠结这些。”

　　“行了行了，这桌椅肯定不对劲，”另一位监考老师道，“我跟主任打个电话吧。”

　　“谢谢老师~”

　　这片地方很快被保护起来，下午，荀煜这个考场的人就临时挪到了阶梯教室考试。

　　这儿离教学楼远，周围难免有不明所以的声音——

　　“什么啊，说挪就挪，这儿多不方便！”

　　“就是，成绩好就是不一样，金贵死了，为了他一个人把我们全都赔上！”

　　荀煜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他胳膊还是疼，养精蓄锐不想说话。

　　但不说话，又不是他的作风。

　　“不是吧不是吧，”荀煜懒洋洋开口，眯着眼扫了这群人一圈儿，“现在还有人搞受害者有罪那套？来，小爷我懒得动，有种到这儿来说。”

　　周围瞬间雅雀无声，荀煜打了个哈欠，闭了闭眼。

　　下午考试结束，荀煜才在刘大头的陪同下去医院拍了片，还好没有骨折。

　　刘大头破天荒地给他放了晚上的假，勒令他回宿舍休养。

　　荀煜这回没逞强，磨蹭着回到了宿舍楼。

　　他爬到了五楼，脚步一顿，没停，又往上爬了一层，摸出了随身带着的毛绒小熊钥匙，打开了江铭六楼的公寓门。

　　江铭虽然搬去了501，但六楼公寓基本没动，陈设依旧。

　　柔软洁白的大床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诱惑力十足~

　　荀煜掏出手机，给江铭发了个消息：我想睡你的床可以吗？

　　对面可能在忙，没有立刻回。

　　不过，反正他上次都说什么都可以碰了~荀煜踢掉鞋子，走到床板，手指轻轻拂过微凉的丝滑床罩~

　　啧。

　　最终还是转身，把自己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什么关系啊，怎么能随随便便睡人家的床？

　　他蜷缩在沙发上，浅淡的木质玫瑰香若有若无的在房间里漂浮，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人，荀煜仰靠在抱枕上，翻开了错题本，备考明天的科目。

　　——

　　江铭正在接受采访，听到独特的消息提示音时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

　　不对，再看一眼。

　　锁屏界面弹出清晰的半句话——

　　荀家大宝贝：【我想睡你···】

　　“？？？”

　　“——好下一个问题是……”

　　江铭望着手机，心一下乱了。

　　“江铭老师？江铭老师？”主持人又喊了两声，“请问，这次拍摄有什么新的体验吗？”

　　江铭顿了顿，接过了话筒：“这次饰演的……”

　　采访一结束，他抓起手机就往外走，几乎来不及打开聊天框，就飞快拨了电话打过去——

　　“喂。”对面响起模模糊糊的懒洋洋的声音。

　　江铭慢下脚步，呼出一口气;“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

　　“啊那行不行啊。”荀煜抓起错题本往卧室走，寻思江铭肯定愿意吧，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扑向那张大床——

　　“不行。”江铭严肃的声音传来。

　　“啊？”荀煜愣住。

　　“你还，太小。”江铭补充。

　　“？什么？什么小？说谁小呐？”荀煜听得糊里糊涂的，“这跟睡你床有啥关系？”

　　“睡我……床？”这下轮到江铭顿住，他飞快点开聊天框，看清了那句话是——

　　荀家大宝贝：【我想睡你的床可以吗？】

　　“……”江铭顿了顿，“你，现在在哪，没上晚自习？考试还顺利吗？”

　　“今天我……”荀煜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觉得自己这样跟找人撑腰似的，他不需要别人给他撑腰，“没事，就是考试太累了。”他慢悠悠歪倒在床上，“你，活动都结束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

　　后半句话他也没说出来。

　　“很快。”江铭随手接过助理递来的外套，给迎上来的陈斯快速打了个手势。

　　“快点，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陈斯急道。

　　江铭点了下头，拉开车门坐进等候的座驾。

　　“很快。”他对着手机，声音沉稳下来，“等我。”

　　荀煜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左嗅嗅右嗅嗅，用右边身子打了半个滚儿，“行吧。”他含糊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次日考场又转回了五班。可能是因为昨天的意外闹得比较大，今天一整天都风平浪静还算顺利。

　　考完最后一棵，荀煜将草稿纸潇洒一甩，浑身轻松地第一个跑出来，直奔刘大头办公室。

　　“——老师！”几分钟后，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又喘又急，“老师，请一个小时的假，我要回家一趟。”

　　“干什么？”刘大头瞪他一眼，“刚考完试就疯？胳膊怎么样了？”

　　“好多了，”荀煜眼睛一亮，“老师，我今天生日！”他高高昂起头，“十八岁了。”

　　“哟，小煜十八岁了？”英语李老师率先笑着祝贺。

　　“那还真是个大日子。”刘大头道，“等着，我跟你妈妈打电话确定一下。”

　　其余的老师也纷纷祝他生日快乐，荀煜美滋滋地点点头，接过刘大头给的假条后气都不带喘的，转身像阵小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荀煜拉开车门敏捷一跃，像一阵自由的风，顺着小石桥一路跑下去，他穿过秋意盎然的湿地花园，穿过游乐场，朝着家的方向飞奔。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无限拉长，像是要刻意留住这一时的光景，慷慨泼洒下漫天金紫色的油彩，荀煜奋力一跃，戴上了这片流光溢彩的冠礼。

　　他冲进家门直奔卧室，从抽屉伸出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里面正是他这些年参加各种科技发明比赛攒下的奖金。

　　曾经不觉得，如今握在手里，竟然沉甸甸的这么有分量。

　　他攥着信封飞奔下楼，冲向前几天和烟花老板约定的地点，付清了那笔意义非凡的尾款。

　　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高三（31）班门口时，天幕彻底被深邃的蓝黑色浸透了。

　　荀煜猛地推开教室门，大喊一声：“大家快出来！走廊有好东西，错过后悔一年哦~”他那头金发因为奔跑而稍显凌乱，受伤的臂膀处传来阵阵隐痛，但眼睛依旧亮得发光，高高挥舞着手臂把大家全叫到了走廊里。

　　“准备好了吗？”他笑着大喊一声，拨通了对面师傅的电话，“OK！点火!”

　　“——咻！”

　　一道尖锐的、撕裂空气的嘶鸣骤然划破寂静的夜空！一颗炽亮的火种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烟，奋力冲破深沉的夜幕，炸开一道炫彩的白昼——

　　“砰！”

　　刹那间，一朵流光溢彩的金色花蕊在墨蓝天际傲然盛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先是赤红，紧接着由炙热的金过渡到温暖的橙，眨眼间晕染成璀璨的明黄，掬一抹融化的太阳，尽数泼洒在了天上！

　　“砰砰砰！”

　　无数细碎的光点如星雨般簌簌垂落，恰似银河而胜似银河，在山之巅流下一道绚烂的金色瀑布。

　　“哇——！”走廊上的同学们发出阵阵惊呼和赞叹。

　　荀煜站在最前方，脊背挺得笔直，高高地仰着头。头顶的轰鸣声连绵不绝，敲打在仰望者的身上，烟花璀璨的光芒在清澈的眼底跳跃、燃烧，一瞬一瞬映亮他年轻的脸。

　　他为自己燃放了这场盛大的烟花。

　　他成年了。

　　未来的很多很多年，他一定会为自己燃起一场又一场，独属于他的，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璀璨的烟花雨。

　　荀煜背靠着漫天华彩，高高举起手臂，用尽全力呐喊：“祝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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