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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沉舟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心烦得呼吸不畅,起身去阳台透透气。
他走得心不在焉,手臂一挥碰倒了一盆仿生绿植。
糟糕。
他赶紧把它捡起来,仔细查看哪里摔坏了。
扒拉了几下逼真的绿叶,他发现里面有东西。
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一股凉意自指尖传遍全身,他面色惨白地把花盆放回原位,后退几步跌坐到沙发上。
公寓里为什么会有摄像头呢?难道售卖仿真绿植的商家借此敛财?
不对……
购买仿真绿植的人大概都会扒拉看看,这么明显的摄像头一定会被发现。
想到这里,沉舟的心一沉,几乎确定了心底里最不愿相信但最有可能的想法。
如果要验证,那么……
沉舟手脚僵硬地去了书房、浴室和卧室,最后又回到客厅。
只有他一人的公寓像只巨大的怪兽,客厅就是它的血盆大口,他早就被它生吞了。
其他三个摄像头没有红光,比客厅这个隐蔽太多,如果不特意去找,很难发现。
沉舟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江骁野,问他到底为什么买这些“绿植”。
他跑过去拿手机,一不小心被地毯绊倒,摔在沙发前。
地毯很软,他一点都不疼。
抓起手机,他打了好几次都没接通,这才想起江骁野去机场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沉舟以为是江骁野的电话,但仔细一看,是宁嘉致。
“沉舟,你知道李奇联出事了吗?他好像精神出问题了,直接被送精神病院了,院方已经通知他父母了。认识他的人说昨天还好好的,要我说啊,多行不义的下场!”
“喂?沉舟?”
沉舟应了一声。
“怎么了?江骁野这么牛吗?郑安荀说他这几天都要忙死了,又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还能那个啊?”
沉舟面无表情:“不是,我、我有点困了。”
“哦哦,那你早点睡,明天见面再……”
沉舟深吸一口气:“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知心大哥哥免费答疑解惑!”
沉舟看向不远处的仿生绿植,那是江骁野亲手摆放的,如今看来,他连位置都算好了。
“我有个朋友,”他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这和自爆没区别,“真的是朋友。”
“行,我信你,继续说。”
沉舟斟酌了一下,为避免宁嘉致联想到他和江骁野身上,他需要说得半真半假。
“他被一个比他大几岁的男人包了,那男的对他挺好的,出手也很大方。最近那男的挺忙,常常不回去,于是就在他们同居的房子里安了好几个监控,你说这男的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宁嘉致平静的声音传出来。
“看着呗,你朋友就像养在家里的小猫小狗,主人要时刻知道他在干什么。告诉你朋友,这男的控制欲挺强的,心理也不太健康,平时多注意点,能早点脱身就早点脱身吧。”
这下换沉舟沉默了。
宁嘉致的话很直白,换到他们身上就是,江骁野没把他当人。
从这段关系开始的第一天,沉舟就明白这一点,但这段时间的甜蜜无数次击溃他的理智,让他很难清醒过来。
现实摆在眼前,像一盆冰水泼到他头上,强迫他认清现实。
明明是早就清楚的事情,他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沉舟?”
“我在听,还有什么吗?”沉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没了,其实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心知肚明,沉浸在所谓爱的幻想里。也许幻想久了,也和现实没区别了,像你说的,那男的对他挺好,出手也大方,只要他别陷进去就行。大部分人喜新厌旧,尤其是有钱的男人,最后好聚好散、运气好再捞一笔,也不亏。”
沉舟麻木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转告他。”
“明早有课,你早点睡吧。”宁嘉致挂了电话。
沉舟坐到天亮,他毫无睡意,洗了把脸就去上课了。
宁嘉致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被昨天的事情影响,劝他请假回去休息。
沉舟只说没事,强打精神听课,结果一下课就晕了。
宁嘉致吓了一跳,摸他额头,烫死了。
他叫了另一个同学,和他一起把沉舟送到医院。
病房内。
宁嘉致皱眉盯着病床上的沉舟,他脸色惨白,嘴唇都没血色了。
郑安荀得知消息也赶过来,向医生了解完情况就发消息给江骁野。
“医生怎么说?”宁嘉致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了兄弟肯定先去找了医生。
“劳累、情绪起伏大、没吃饭……综合因素导致发烧,差点儿烧成肺炎。”郑安荀简单转述了医生的话。
“嗯。”宁嘉致点点头,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段时间的沉舟比上学期更拼了,简直是卷王化身。
“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我去买。”郑安荀问。
“医院有白开水。”宁嘉致转头看他,“我守着他,你回去吧。”
沉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全身都疼,尤其是嗓子,咽唾沫宛如吞刀片;他睁眼看到白色天花板和装了一半液体的输液瓶。
他垂眸,看到床边坐着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滑动平板电脑。
“咳。”沉舟不想说话,只能用咳嗽声吸引注意力。
男人闻声赶紧放下平板电脑,朝他倾身:“感觉怎么样?”
沉舟点点头,表示他还好。
“护士交代过,你醒来之后要量体温。我去叫护士,你等一会儿。”男人起身走出病房。
沉舟注视着他的背影,背影消失后,眼前闪过一个小红点。
他很希望那天晚上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很希望他并不知道仿生绿植里有摄像头。
喜欢一个人和喜欢宠物的感情是一样的吗?
他耳边回荡着那句“江骁野没把你当人”。
他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江骁野很快带着护士来了,护士帮他量体温,不再发烧了,可以吃点清淡的东西。
送走护士,他坐回床前,握住沉舟的手,语气里满是心疼:“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快三十个小时了。”
竟然这么久。
沉舟有点诧异,转念想到江骁野三十个小时回来了两次。
他强忍着疼痛小声说:“其实你不用回来,我只是发烧,没什么大事。”
“你在学校晕了,我能不回来吗?沉舟,别瞒着我。”短短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江骁野心有余悸,小羊羔并不依赖他,总想瞒着他。
他摸摸小羊羔苍白的脸:“乖一点,好不好?”
沉舟眸光闪烁,“乖”这个字他听了很多次,时至今日才品出点儿真正的意思。
他有一瞬间想推开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安装摄像头、他到底要拍什么;可随即想到他们在公寓里做过的事情,好像一下子被人捏住把柄。
江骁野应该不屑于将监控内容公之于众,但只要手中有视频,他就只能被动。
他的思绪回到异国他乡重逢的那家酒吧、那个走廊、那扇窗前,他第一次觉察暗恋多年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高岭之花。
沉舟抖了几下,江骁野以为他冷,赶紧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江骁野说着站起来,被沉舟拉住。
“没事,你坐下陪我说话吧。”他露出微笑,眼底有些凄凉,但由于处在病中,并不会显得突兀。
江骁野坐下,握住他的手:“好。”
“学长,”他轻咳几声,低声问,“你相信爱情吗?”
江骁野一怔,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也就是这一瞬的躲闪,沉舟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类似玻璃杯粉身碎骨的声音。
江骁野当然不信爱情,他认为爱情是前人杜撰出来为所谓的艺术作品赋予意义的,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母亲曾经是这种幻想的忠实信徒,后来她在留给他的遗书里写“小野,爱是他给我的最大的谎言,原来我和他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我愿你能有。”
他不信爱情,只信“想要”与“拥有”。
“拥有”是最实在的。
小羊羔的神情告诉他,他应该回答“信。”
江骁野握紧沉舟的手,温和地说:“我不信。”
沉舟感谢他的诚实。
“学长这样理智的人不信很正常,”沉舟几乎感觉不到嗓子的疼痛,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就相信,爱情会发生在两个人身上。”
“你认为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江骁野突然很想知道小羊羔的爱情幻想。
“不知道。”沉舟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被他倾注爱情幻想的男人,他突然迷茫了,他以为他见过爱情,原来不是的。
好像搞错了。
“好了,你该休息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江骁野适时结束这个话题,离开前亲吻他的额头,“等我回来。”
小羊羔乖巧地点头,让他心软又心疼。
等他走了,沉舟松了口气。
原来他的演技也不错。
他想到了新年愿望,那夜模糊的愿望在此刻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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