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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行游二
水乡江镇的河道纵横交错，溪流如同树木的根系，全部汇入主河道。这里遵循传统的质朴，白墙黑瓦，错落有致。
水路上，乌篷船悠悠划过，船妇哼着悠扬小曲，完全看不见后面跟着乌泱泱一群鬼魂。
孟楚与洛解赶到时，远远瞧去，水乡上方涌着汩汩黑气，人们并不能看见鬼魂，像往常一样打开窗户，沿主河道的石板路支起竹竿，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
孟楚看着黑压压的鬼魂漂浮在水面上，哄哄挤挤，一眼望去，鬼魂身上溢散的黑气缠满水道，将整条水道侵染成黑色。
洛解没见过这么多鬼，也紧跟着警惕观察，如此浩大的鬼群，整条河道望不尽头，同样也数不清鬼魂有多少。
洛解望而却步，纵使没有杀伤力，耐不住多啊，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她们能以一敌百，恐怕也架不住它们一同发动攻击。
孟楚比洛解懂得多些，鬼界很多知识洛解还没来得及学习，那就边经历边学习吧。
孟楚从容道：“虚张声势罢了，我们混进去瞧瞧究竟！”
洛解点头：“好。”
孟楚带着洛解悄悄混进鬼群，猫着身子向前走，鬼群很密集，乌压压一片势如破竹，鬼魂成群移动，丝毫不在意混进鬼群的两鬼。
她们向前挤着，想跟着鬼群离开。
“它们好像真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洛解在鬼魂中穿梭，开始变的大胆，它们并不会被一脚插进来的两鬼迁怒。
所以洛解和一群鬼挤了起来，你挤我我挤你，洛解竟不自知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前进！前进！
渐渐地，孟楚与洛解拉开一段距离。
“铮铮——”
嗡鸣声再次炸响天际，洛解觉得刺耳捂住耳朵，众鬼似乎也受到惊吓，又或者嗡鸣声就像一个信号，众鬼收到指令信号行进的脚步加快，未等洛解反应，她就被众鬼推挤着向前去。
洛解稳不住脚，被一左一右鬼魂向中间挤，她被架空：“诶！怎么回事？”
洛解大惊失色，如同落入急流的小船，被肆意拍打推送。
鬼群失控了。
“洛解！”孟楚想要向前将洛解拉出急流，但两鬼距离太远，众鬼就像肉盾一样，在她们之间垒起高墙，让她无法抓住洛解的手。
孟楚被众鬼拥挤，失控鬼群向前奔跑，她不得不先跳出鬼群。
洛解没有孟楚那一手好身法，无法向上跳出鬼群，她被推着向前，抬头想要抓一些东西，看到一旁的老槐树，她锁定了目标。
她忙不迭伸出手，想要身手抓住路边的槐树枝，眼看就要抓住树枝，行进速度突然加快，洛解失手看着树枝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落空的手掌被突然握住，赶来的慕恭瑶将洛解从众鬼中擒了出来。
洛解看着宛如一道光突然出现的神明，那双金眸中带着冷静与从容，她的心脏仿佛被揪住，砰砰直跳。
平稳落地，孟楚也向这边走来。
洛解红着脸把头低下，眼睛盯着石缝发呆，脑海中全是慕恭瑶刚才救她帅气的模样。
慕恭瑶脸色不好，刚才与秋予禾谈了些事，起争执的依旧是态度问题，她冷着脸道：“你们来此地做甚？”
刚回人界就不消停，她处理事情已经够忙了，发现洛解竟向着水乡这边来，这边的情况她有所察觉，在中元节的时候就有人在暗处不安分，想要发动阻咒。
她忙着两界会的安排，后面为洛解寻妖骨取踏哀歌，无暇顾及此处，如今已经发展成万鬼行游了。
慕恭瑶看着涌动的鬼群，眼神中质问两鬼，更有意询问孟楚，不是让她去找沈繁安排踏哀歌吗？那幅画多危险她不知道？
孟楚向前行一礼，轻启红唇想要将事情全部道来，既然万鬼行游会危害到正常人生活，那就需要有鬼王出手治理。
慕恭瑶当然了解，宋天乐不是在家里吗？这件事让她处理。一想到宋天乐她又闭了闭眼睛，算了。
也不能指望宋天乐能处理这件事情。
她没有让孟楚开口，直接命令：“好了，这里交给我。你去处理踏哀歌。”
孟楚想说的话哑在喉咙里，最后点头回应，此行只能作罢，她也该去找沈繁了。
孟楚会意离开，慕恭瑶将目光移到洛解身上。
洛解抬眼与慕恭瑶对上视线，清澈的眼神看过来没有一丝欲望，她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贝齿，嘴里含笑，这次相遇没有上次那样生疏，她主动挽上慕恭瑶臂弯。
慕恭瑶睫毛轻颤，想要将手抽回去，可看着笑嘻嘻的洛解，心里又忍不住犯痒。
洛解笑嘻嘻道：“慕姐姐我们又见面啦，你又又救了我！”
慕恭瑶点头，手臂传来密密麻麻的触感，蹭的她痒痒的。她也难得好心情，嘴角勾起，她想要抚摸一下洛解的脑袋，但心底的一道禁咒被触动，心脏又开始不听话抽痛，她想抚摸的手化作一股力，猛地推在洛解肩头。
“别碰我。”慕恭瑶将手抽回，眼神冰冷语气带着寒意。
慕恭瑶最近诅咒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这可能预示着很多事情即将发生，她得加快进程才行，解决完水乡问题，她就要即刻动身前往归葬镇。
寻找她想要的东西。
洛解怀里的手臂被抽走，心里的热情被一股冷气袭击，胸腔中的爱意荡然无存变得空荡荡，慕恭瑶面上波澜不惊毫不在意她的情绪，似乎不喜欢和她接触，她有些沮丧。
不过洛解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毕竟是神明嘛，高冷一点也很正常。
她看着赶路的众鬼，一个赛一个兴奋，向着河道尽头移动。
应该是刚才刺耳的嗡鸣声吸引了它们，洛解好奇问：“它们是要到哪里去？”
不是要吸食阳气吗？
慕恭瑶看着远去的方向，水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
“小姑娘，你们在瞧什么？第一次来江镇吧，要买点青团吗？很好吃的。”
年迈的阿婆飘到洛解面前，肩膀挎着篮子，头上围着一块黄色头巾，篮子里有各种各样好吃的糕点，成色诱人可口。
洛解闻声看过去，这里怎么还有鬼在做生意？
阿婆和万鬼行游来的那些鬼魂不同，她像是驻留在此很久。
洛解下意识掏衣服口袋，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她没有冥币呀，她看向慕恭瑶仿佛在说：要不？慕姐姐帮我烧点纸？
她成为鬼竟过上了穷苦生活，她垂了垂脑袋，只能婉拒。
“阿婆，青团应该很好吃，但……”洛解展示自己空荡荡的口袋，无奈道，“没带钱。”
“是小惜啊，小惜回来啦？”阿婆眯了眯眼睛，定睛一看直接下了定论，错把洛解当成了别人，说着她向洛解手里递了两个青团，笑着点头道，“不收钱，阿婆不收你的钱，小惜，这次回江镇几时走啊？”
阿婆突然握住洛解的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洛解下意识想要缩回去，但阿婆手劲很大，抓住她就不肯松手了。
洛解：…………
阿婆长息一叹，寒暄道：“唉，阿婆年纪大了，最近眼睛不好使，还好耳朵还行，这才听出小惜的声音。”
洛解就这样任由阿婆握着手，老婆婆眼睛不好使，耳朵应该也……不好使。
洛解愁容挂在脸上，向慕恭瑶投去求助的目光，慕恭瑶显然在观察阿婆魂魄的状态。
洛解与慕恭瑶对视一眼就懂了慕恭瑶的意思，她又向阿婆解释：“阿婆，我不是小惜。”
洛解多与阿婆聊几句，说不定能得到一点有用消息。
阿婆伸了伸脖子，一手放到耳朵后面，听着洛解和她说话，啧了一声，用过来人的口吻说教洛解：“什么？你不想学习！那可不行啊，学习有前途，你也知道，赵二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天天炫耀，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阿婆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表示听腻了，不过随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似乎又想到什么道：“小惜啊！等你考上大学，阿婆给你做很多你喜欢吃的糕点，到时候江镇所有小孩都要羡慕你。”
洛解不知道该从何回答，小惜应该是去外地读书的孩子，已经很久没回家乡了。慕恭瑶观察这个鬼魂，双手抱胸。
洛解嘴上挂着笑容，张口就胡诌：“阿婆，我已经是大学生啦。”
阿婆挠了挠头，似乎顺着洛解的思路想了下去，随即拍掌，恍然大悟道：“你瞧我这记性，对啊，你考上大学了，小惜也是有出息的孩子了！”
说着将肩上的篮子拿下，挎在洛解臂弯里，嘴里还祝福道：“恭喜啊恭喜，这一篮糕点拿着，这就当阿婆送给你的祝福。”
洛解挎着篮子，笑着点头附和：“谢谢婆婆。”
阿婆也笑着，片刻将目光落在慕恭瑶身上，端详了片刻，带着老家长挑剔的目光，啧了一声：“小惜啊，这是你找的对象儿？长得确实眉清目秀，像这种别中看不中用啊！我听说李家姑娘可是体育生，年轻人精力旺盛，改天介绍给你。”
洛解笑眯眯看了看慕恭瑶，长得确实眉清目秀是位神仙姐姐，不过不是她的对象，她又转过头去对那位体育生来了兴趣，还想继续聊下去：“谢谢阿婆，她不是我女朋友，那这个李……姐姐，她是体力不错吗？”
洛解竟然在想人和鬼的可能性。
慕恭瑶听到这里就感觉不对劲了，脸色沉下去，她中看不中用？觉得她力气不行？她可太行了！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想着周围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度。
阿婆刚要前线。
慕恭瑶竟然开口了：“我是她的女朋友。”
洛解满怀期待的等着体育生的消息，被慕恭瑶一句话截胡了。
她鼓着脸凶巴巴看向慕恭瑶，非常不满意的表示：你什么时候成为女朋友了，你连胳膊都不让我碰！
阿婆神情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好那阿婆不给你介绍李家姑娘了，阿婆去做新的糕点，你带着女朋友随便转转。”阿婆说完转身离开，洛解望着阿婆坡脚离开。
“阿婆再见。”洛解抬头向阿婆挥手道别，鬼拐进小巷后，洛解将目光收了回来又看向慕恭瑶。
慕恭瑶双手抱胸一副清冷模样，抬头挺起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成为女女朋友了？”洛解有点不乐意，好好的体育生到嘴边跑了，换作谁都要抓狂。
慕恭瑶低头看洛解气鼓鼓的样子，又看向阿婆离开的地方，她不打算回答洛解的问题。
“回答我。”洛解不怕慕恭瑶，掰正了慕恭瑶的脸，她们对上视线。
慕恭瑶金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错愕，她没想到小鬼胆大包天敢直接上手，对上洛解探究的眼神，她闭了闭眼睛推开洛解。
她施了咒将洛解留在她脸上的气息与温热全部清除掉，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洛解有些失望，就这么讨厌和她接触吗？
“我觉得孟楚挺不错的，她有女朋友吗？”洛解画风一转，又问了个新问题，既然刚才不让她勾搭体育生，那她就勾搭慕恭瑶身边的鬼，看看慕恭瑶什么反应。
“没有。”慕恭瑶如实回答。
孟楚两千年母胎单身。
可追。
洛解笑意盈盈：“那我……”追一追？
“随便。”慕恭瑶不等洛解说完，就直接回答了。
洛解心里打的什么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无非想要和她玩激将法，就算真的追孟楚，孟楚怎么敢动她的鬼？料定孟楚会吓得到处躲洛解，就任洛解随便来了。
洛解什么也没炸出来，只好惺惺作罢。
洛解寻思片刻又道：“那我们随便转转？”
眼下游行的鬼魂离开，水道来来往往的船只正常行驶，无人察觉异常，但这份平静过于诡异。
洛解也察觉问：“阿婆有问题？”
慕恭瑶答：“小惜有问题。”
慕恭瑶看着洛解手里的篮子，拿出一颗青团，散发阴森森的气息不像是正常鬼魂做出来的，像是有人在教她。
难道这青团是小惜做的吗？如果是小惜做的，阿婆为何还会说小惜很久没回江镇了？
慕恭瑶将青团递向洛解，想让她尝尝味道，洛解犹豫片刻张开嘴巴。
慕恭瑶：“…………”
见慕恭瑶没反应，洛解主动咬上去。
柔软的嘴唇轻触慕恭瑶的手指，她将青团叼走，慕恭瑶快速抽回手指，手上又沾染了洛解的气息，她将手捏成拳头藏在衣袖中。
扑通扑通……
洛解一遍遍攻击着她最脆弱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将紊乱的气息压下去。
“好吃。”洛解舔了舔嘴唇，咧嘴笑了起来，“慕姐姐，你也笑一个嘛。”
慕恭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向水面，水中没有她们的倒影，阿婆没有问题，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整个江镇都被诡异笼罩，她们需要查万鬼行游是谁控制折返的。
洛解觉得青团很好吃，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想起一句问一句：“话说这万鬼行游，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尤其是老一辈人，更信这种事情。
慕恭瑶道：“鬼魂回家两条路，一条游灯送行走水路，一条三拜鬼王走阵门。”
当一个地方聚集大量鬼魂的时候，水路更适合。
但像这种半路折返，肯定会有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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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作者好难过啊，触景生情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因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这种情感格外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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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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