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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共犯
“陛下！臣侍固然有罪，也不愿被您猜忌疑心！即便您忘了，但臣侍是您登基后半年有余才入宫的，只是在宫中闲不住爱找人说说话罢了，陛下如若不信，权且去看宫中记档。”
面对现下皇帝的诈问，沈令也只能炸着避重就轻赌一把，赌她是不是真失忆，赌她还会不会想起来。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自己的皇姐皇妹皇姑皇什么的他也都推得干干净净，殷君娆不禁苦恼，问得都快要放弃了，难不成他就是个憨。“那还有皇……”
两人都在正殿，话还没说完，一袭熟悉的青衣就映入她的眼帘，紧接着小宫人就来禀告，“陛下，贞贵君娘娘也来了，听闻您近来食欲不佳，想来给您送点吃食。”
沈令厌恶地回过头瞪了那小宫人一眼，虽然现在情况复杂，但身为侍郎宠还是要争的。
不过也好在对方的前来打断了殷君娆的思路，让他在临近摄政王话题之际得以喘息。
殷君娆扫了眼跪在地上卖着可怜的沈令，想起自己刚才诈他提到贞贵君的时候，他恨得那是一个牙根痒痒。
说他什么成日里除了念一些酸溜溜的诗词，就爱喝茶喝到水饱，整个人都快被酸气腌入味了；什么自恃清高？每次又截胡他的侍寝。
甚至还有次给千雪送了凉羊乳，让孩子差点吐奶！
可别让这两人见面了，她记得贞贵君也不是好说话的，便是三日前自己刚穿来跟皇后就敢夹枪带棒，身边的小宫人更是个顶个的能杠。
沈令又不像是个收敛性子，别一会儿再跟她那前来送饭的好小绿打起来。
“你今日暂且退下，既然是请罪，那就照你的意思禁足半月，有事我会再来问你。”殷君娆把沈令拉起来，看着对方身上的丧服实在碍眼，“以后少穿这种不吉利的衣服。”
这身丧服还是沈令急中生智用扒下来的床帘改的，平时就连亵衣亵裤都是锦衣绸缎，暗纹祥云金丝银线。
今日又因为这衣服受挫不少，不用殷君娆提醒，回去之后他就烧成灰。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这皇帝还真敢禁足，怕不是刚才赴死的决心再坚定一点，对方没准真会赏他一条白绫。
沈令撇了撇嘴，百里竹仪也被传唤进来，“臣侍告退。”
刚才被问及众侍郎已经让他心中存有怒火，眼下看百里竹仪更为生气，临走时故意的撞了下对方的肩膀，便是连礼都没有行。
“臣侍给陛下请安。”百里竹仪没同对方一般见识，眼神中刚被撞的慌乱在见到殷君娆的那一刻又化作笑意，“眼瞧这个时辰了，还来打搅陛下。”
在这几天见过的男人们当中，皇后刻板严肃不近人情，楚含见毒舌言辞犀利，还有刚才的沈令，几乎是把跋扈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还是相对更喜欢点小绿的，只是这次没看见他身边那个多嘴多舌的小宫人……
殷君娆有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发现门口跟着的是另一个宫人，“陛下可是在找容君？想来还没走远，臣侍叫人把他唤回来。”百里竹仪发问。
劝你别这么谦让，回来再打起架她可招架不住。
“别了，被他哭了挺久的。”殷君娆内心被沈令聒噪的翻了个白眼，说到聒噪一同想到了他那宫人，“还说呢，怎么不见你那叫云星的宫人？他要在这儿指不定两人能吵起来。”
“陛下说笑，云星不敢。”百里竹仪配合一笑，侧着身看了眼这次跟过来的新宫人，“这是云峥。”对方谨慎地从刚开始就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便是对视一眼都不敢抬头。
百里竹仪看着他不禁可惜的摇了摇头，“说来也可惜，云星今天白日里还好好的，中午回去的时候不知怎的吃坏了东西，喉咙痛的不得了，臣侍便让他回去休息，本来午时就想着来看望陛下，这才耽误了。”
她至今都记得中午那令人窒息的乌圣糕，光是提及起来，她就免不住地嘴中发苦，眼神不自觉地盯向了百里竹仪手中提着的食盒。
虽然很没出息，但她承认她确实饿了。
“没事，早来晚来都好。”反正她自己早晚都是那些食难下咽的汤羹，同时也更加祈祷对方手中的食盒，可千万别是潘多拉魔盒。
要是再让她吃一遍那些汤药，她恨不得原地去世，“给我带的是什么？”
对方的眼底还留有着先前诈问沈令的多疑，此刻倒是被百里竹仪发觉夹杂着一丝清澈，“您的眼睛都快看直了。”他开着玩笑，欠身指了指内殿，“正殿洁净，臣侍陪您去内殿吧。”
“内殿不是很洁净……”
殷君娆有些推阻，她有心不让宫人宫女侍奉，又信不过其他人，屋子里面眼下不只是那遍地的废团，还有乱七八糟，没有叠被子的龙床。
她倒也不是邋遢，只在现世她工作忙得很，家里有钟点工和助理定时打扫和采买生活用品。
现在她不信人又寻思没人，就留着一片狼藉没有整理，“你等我一会儿。”
百里竹仪看着殷君娆一脸心虚的从正殿溜到内殿，本以为屋子里面还有别人，却听见叮叮咚咚一阵整理打扫的声音，隔着门框看着里面的影子忙来忙去，“陛下在做什么？您带病之身，可需要臣侍帮忙？”
话刚说完，殷君娆气喘吁吁拉开门，屋内已经凭她记忆恢复了原样，“不……不用了。”别的不说，这么乱下去一是丢人，二是这副变化恐遭人怀疑。
虽然小绿是她目前认识的关系圈里最闭锁的一个，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殷君娆把写过的纸张都标上了页数，放在床底掩藏起来，就算百里竹仪无事，但免不了什么有多少眼线。
百里竹仪端着食盒走进屋内，快速的游览了下并不算大的内殿，和以往的芳华殿没什么两样，目光随即转到殷君娆都已经累到冒汗的头上，“看来陛下于臣侍也有秘密了。”
“哪有的事。”殷君娆摆摆手否定对方的调侃，只不过是怕丢人罢了，累得她长喘着气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水。
“咳咳！”哪个太医又给她茶碗里泡药材了！
“可是这茶水不合您胃口？臣侍听闻您如今素爱甜口，怕是这茶水还是照着以往的口味做的，下人不细心。”
百里竹仪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盒，拍着她的背让她缓了口气，“可要尝尝臣侍带来的奶茶？”
这以前的皇帝是多爱吃苦，“行，你第一天泡的那个白茶兑盐就挺好的。”殷君娆招呼着，扭曲的面部努力缓和下来，抻着视线往对方的食盒中看。
身边没有小宫人跟着伺候，都是他自己端上来布菜的，殷君娆看着慢慢占据整个桌案的菜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闪烁着光环熠熠生辉，“这些都是你做的？”
“陛下抬举了。”他一边布上最后一道荷花酥，光是这卖相就比殷若瑶中午拿过来的黑米块要看着舒心。
“这些个糕点菜式当然都是御茶膳房做的，臣侍只会泡茶点茶罢了。”说着，点了点放在最中间的奶茶。
随着他的手势，殷君娆的视线转向中间的茶碟，端起茶杯正想豪饮，又想到身边的男人，不敢举止太粗鲁恐遭怀疑，学着这几天看见的古人喝茶的样，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唔！”紧跟着她的眼神都亮了，几天连着没吃好的这一刻终于让她感觉到了糖分带来的多巴胺，忍不住又进一些，“这哪里是会，这就是琼浆玉液。”
殷君娆目前在这里的快乐很简单，死不了和吃好。
看着久违谋面的美食，她简直都快哭出来，奶茶不似现代喝的港式奶茶那般酸甜，被茶叶冲去了黏腻，又有奶香味中和。
百里竹仪不去当茶艺师而进宫当嫔妃真是可惜了。
“陛下谬赞。”百里竹仪微笑之余不着痕迹地盯着自己那杯加了五倍糖的奶茶，被殷君娆三两口一饮而尽。
思忖之余，被转过头满脸写着一副“还有吗”三个字的殷君娆对视上，立刻收回了犀利的目光。
一碗奶茶哪里足够填满她这几天空虚倦怠的胃口，却听百里竹仪摇头说没了之后，不免一阵失落，“臣侍手艺笨拙，本以为这奶茶做得太过甜腻，没想到意外能得陛下喜爱，您再尝尝其他糕点呢？”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把一盘蜜饯果脯端到对方面前，“这是蜜饯雕花和青梅凉果，外面都裹了层冰糖葫芦，您进一些试试。”
这道菜便是刚才试毒的小宫人尝了都甜得发腻，殷君娆尝了一口也觉得有些过，“这道太甜了。”这才注意到正桌都是清一水的甜品，不禁多了些忌惮，放下了碗筷，矜持了些，试探的迂回，“太甜也不好，下次来上些我以前吃的糕点吧。”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顺从的撤下了这两道甜点，把比这还要甜的几道往远处放了放，接着殷君娆的话说着，“那便是薄荷糕，杏仁豆点……陛下想吃随时嘱咐御茶膳房。”
自己已经不知道对御茶膳房说了多少遍了，不然哪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看见糕点就两眼放光，“御茶膳房不给做，太医嘱咐要清淡饮食，每次呈上来的都是清汤寡水。”
她看着面前这群明天就要再见的珍馐，无力地强颜欢笑着，“还有成日不停歇还不让加一点蜂蜜的苦药，人都快成药罐了。”
“良药苦口，皇命固然重要，但御茶膳房也要考虑陛下的身子。所以……”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殷君娆要保密，“您什么时候想打打牙祭再吩咐臣侍，只是也要适度。”
真是她的好贵君，长得好看人又温柔最重要的是还会体贴人。
平平无奇的话听进殷君娆的耳朵里像是散发着耀眼光芒。“浪费不了，要多了你就和我一起吃，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刚说了您要适度，下次臣侍可不敢了。”百里竹仪无奈地笑笑，他素日里也不常吃甜点，今日去御茶膳房请还费了点功夫，听说把云星的嘴皮子吵得都快磨破了，这才回来猛喝的烫茶。
“御茶膳房虽不及太医懂药理，但也是精通食方食谱，比如这道……”他的手指向一个碗碟中放的甜点，恰若白雪红梅，冰酪上点缀着樱桃与果脯。
“这道‘酥山’也是陛下以前爱吃的，酸甜可口，容君也格外喜欢，却是因贪凉没听劝，最后吃出了病，便是连国礼出游都没赶上，陛下体寒严重，也是少进点为好。”说着，腾出一个空碗，把里面的冰酪舀了半碗，“若是如此，臣侍愿当陛下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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