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地上霜

　　2012年年初有一天，我外婆突然就带着我去了大舅公家（也就是我外婆的亲哥哥家）。为什么要去他们家？因为阿太（也就是我外婆的妈妈）走了，外婆带我来大舅公家去送她最后一程。

　　阿太，在我印象里，她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太太。她对我挺好的，每一次外婆带我去大舅公家里看望她，她都会拿一些她收起来的零食给我吃。即使那些零食有一些甚至因为放太久已经过期了，但是她那慈祥的笑容和满满的心意让我至今难忘。

　　记得有一次，应该是外婆去大舅公家帮忙干农活吧。我就待在大舅公家里，阿太看着我说：“妹，妹啊，你点解唔去同琪琪姐距地玩啊？”（妹，妹啊，你为什么不去和周琪琪她们三姐妹玩啊？）

　　我摇摇头说：“我同距地唔熟，无想同距地一齐玩。”（我和她们不熟悉，不想和她们一起玩。）

　　阿太笑得很慈祥的摸了摸我的头说：“咁妹可以去玩下距地噶玩具，就系距地尼家无玩紧噶个滴玩具。”（那这样，妹妹可以去玩一下她们的玩具，就是她们现在没有正在玩的那些玩具。）

　　我点点头，就去她们的玩具堆拿起一个滑板车玩了起来。那个滑板车我挺喜欢的，后来，舅舅有买过一个这样的滑板车给宋祁安玩来着。当然，作为宋祁安的表姐，我肯定也有玩的，还载着宋祁安玩呢。

　　哈哈，扯远了点，回来回来。

　　那一天的白天，我就这么开开心心的玩着玩着滑板车就过去了。

　　等到了晚上，大舅父和大舅妈她们和外婆说：“不如姑今晚就留落嚟，就系度过夜啦，反正妹妹又系尼度，咁噶话，天日就无使一大早就踩三轮车过嚟啦。反正，尼度又有房间住个咯。”（不如姑姑今晚就留下来，就在这里过夜吧，反正妹妹也在这里，这样的话，明天就不用一大早就骑三轮车过来了。反正，这里也有房间住的啦。）

　　外婆就摸了摸我的头说：“妹妹谂系度过夜无？”（妹妹想不想在这里住一晚？）

　　小小的老子还没有在这里过夜过，感觉很有意思，就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晚上，我和外婆在这里过夜了。

　　因为外婆想和阿太一起睡觉，而我想和外婆一起睡觉，所以，最终是，我和外婆还有阿太一起睡在阿太房间。

　　阿太还笑着说外婆：“哈哈哈，梨姿真系噶，都咁大个人咯，仲要同阿妈一齐训觉。”（哈哈哈，梨姿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和妈妈一起睡觉。）

　　外婆笑着说：“因为好耐无同阿妈一齐训觉咯。”（因为很久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觉了。）

　　阿太笑着拍了拍外婆的肩膀说：“好好好，咁今晚，梨姿就同阿妈一齐训觉啦，仲有妹妹又一齐。”（好好好，那今晚，梨姿就和妈妈一起睡觉吧，还有妹妹也一起。）

　　因为小小的老子很喜欢阿太，所以，在听到今晚可以和她们一起睡觉的时候很高兴，然后，我就欢呼：“好耶！”

　　阿太笑得很慈祥地摸了摸我的头说：“妹妹好得意啊。”（妹妹好可爱啊。）

　　外婆点点头表示赞同说：“无乱搞野，无撩事斗非噶话，阿妹确实好得意。”（不乱搞东西，不去惹是生非的话，妹妹确实很可爱。）

　　阿太笑着说：“哈哈哈，细佬哥都系咁噶啦，你细个个时又迷咁。”（哈哈哈，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啦，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就这样，阿太和外婆躺在床上聊了很久，她们俩聊得很开心。小小的老子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但是小小的老子知道她们聊的很开心，就这么跟着她们一起开心地笑着就可以了。

　　哈哈，虽然阿太摸着我的头说：“哈哈哈，阿妹，你都无知我地系度讲咩野，就咁跟住我地一齐笑，你好得意啊。”（哈哈哈，妹妹，你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这么跟着我们一起笑，你好可爱啊。）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我不需要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只要跟着她们一起笑就对了。

　　殊不知，这次就是阿太和外婆最后一次一起睡觉了...

　　那天，外婆带着我来到了大舅公家。我看着房子里一大堆人一脸懵逼，我在想，怎么这次来大舅公家这么多人在啊？聚餐吗？

　　后面，我在客厅里看到了安详地躺在棺材里的阿太。

　　当时，虽然小小的老子明显已经感觉不对了，但是还是一脸不敢相信地问外婆说：“婆婆，阿太系训着了吗？距点解要系厅底尼个小小嘅长方形嘅箱仔度训，而唔系翻房间训嘅？”（外婆，阿太是睡着了吗？她为什么要在客厅里这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箱子里睡，而不是回房间里睡啊？）

　　外婆当时陷入了重度悲伤中，压根没注意到我问的问题。

　　小小的老子看着外婆悲伤流泪的样子，心想，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样，所以，事实就是，那个还算是爱我的阿太也走了，对吧？就是这样子的，那一年的那天晚上她们也是这样子的，外婆和舅舅还有我妈小姨她们当时也是这个表情的...

　　就在那天之后，小小的老子再也找不到也再也看不到那个深深爱着妹妹的外公了。所以，今天之后，外婆再带我来大舅公家玩，我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会满脸慈祥的笑容看着我叫我“阿妹”的阿太了...是吧？

　　确实是聚餐没有错，三天大餐...

　　是阿太请我们吃的最后一次大餐...

　　我边哭边和外婆她们一起看着工作人员把阿太送上前往火葬场的运尸车，心想，阿太，阿妹恭喜您终于解脱了。您终于可以不用再遭受我大舅妈她们的冷眼和白眼了，您啊，一定会一直快乐幸福地过好下辈子的啊！阿妹相信，这么好的阿太，一定能拥有更好的最好的下辈子的！阿太，请您一定要一路走好啊！

　　关于大舅妈她们的冷眼和白眼，呵呵，她们本来就是那种人。就是刚开始演得还不错，刚开始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阿太的时候，她们当时真的非常有耐心且细心的。但是吧，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们开始暴露真实本性了...冷眼和白眼都算好的了，不给阿太吃饭才是真踏马绝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后来，小小的老子也看到过不少已经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的情况，我才发现原来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不过，人确实是耐心有限的动物没错了，其实大部分的人天生就没什么耐心的，大部分的有耐心的人都是演出来的，至于耐心值就看他们能坚持演多久了。虽然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就是很有耐心且不是演出来的，纯粹是天生的，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太少了...太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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