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野花

　　夕阳的余晖倾洒下来，落在何问辞侧脸上，像是镀上一层轻薄的金色，优雅而不显俗气。她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从书包隔层里掏出钥匙，不动声色地塞到张悦手中，小声说：“你先回去。”

　　张悦递过去一个担忧的眼神，“我陪你。”

　　“不用，你回去等我。”

　　张悦一步三回头地往小区里走，直到她消失在楼栋拐角处，何问辞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栗梅踩着高跟鞋，一脸浓妆，不屑地哼笑一声，“清溪镇就巴掌这么大点地方，想知道并不难。”

　　何问辞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栗梅这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是不会特意来看她的。

　　栗梅瞪了何问辞一眼，“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何问辞看都不看栗梅一眼，扭头就要走。

　　栗梅一把拽住她，“等一下。”

　　何问辞站住，目光凌厉的看向栗梅，“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复习。”

　　“我就要离开清溪镇了，走之前来看你一眼，以后很难见到了。”栗梅递给何问辞一个牛皮纸袋，“这钱你收着，该花的时候花。”

　　在何问辞有限的记忆里，这是栗梅第一给她钱，她站着没动，一脸诧异的瞅了栗梅一眼，心想她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拿着呀，发什么愣。”栗梅拨了拨刘海，“先用着，不够以后再给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何问辞不想要栗梅的钱，她不想欠她任何，“我不要，钱我爸会给我。”

　　“就何博简赚的那三瓜两枣，够干啥？”栗梅眼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何问辞生气地说：“三瓜两枣怎么了，不也把我养这么大了吗？”

　　“爱要不要。”栗梅把钱揣回包里，“我明天就去上海，你好好跟着你爸过日子，我以后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问辞脸上的表情很淡然，栗梅原本就没帮过她什么，她也从未指望过她。想到钟琪，何问辞还是问了一句，“钟叔叔和你一起上海吗？”

　　栗梅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我跟钟坚离婚了，现在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何问辞心里咯噔了一下，栗梅这女人，还真是离婚专业户呀！不晓得钟琪知不知道这事，不过她向来看得开，应该不会被影响。

　　“你为什么和钟叔叔离婚？”何问辞这是替钟琪问的，她对栗梅的生活毫无半点兴趣。

　　栗梅挑眉一笑，一点也不避讳心底那点龌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往高处走，我找到更有钱的人了，能去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生活，我干嘛窝在这小地方受苦。”

　　受苦？栗梅对“受苦”二字是有什么深刻的误解吗？在何问辞看来，她无论是之前跟何博简在一起，还是后来和钟坚在一起，都过得挺好的，从没吃过一丁点苦。

　　何问辞不想再同栗梅说下去，即便她年纪小，大人间的很多事不太懂，但电视剧她是看过不少的，像栗梅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那什么，红颜祸水。

　　*

　　到学校领期末成绩单那天，尹哲琛没来，何问辞偷偷朝他的位置看了好几次，都不见人影。

　　林水蓉发完成绩单，表扬了成绩进步的同学和学习小组，交待完假期注意事项，就问班里有没有人和尹哲琛家住的近，能不能给他送一下成绩单。

　　何问辞和吴小舟同时举手，林水蓉便把送成绩单和暑假练习册的任务交给他们俩。

　　何问辞看张悦情绪不太好，猜想定是张笑萍又在家发疯了，便叫上张悦一起去。张悦说送个成绩单哪需要这么多人，去太多人怕是不好，吴小舟说人越多越好，尹哲琛喜欢热闹。

　　何问辞和吴小舟曾经去过尹哲琛家，尹哲琛奶奶做了一桌菜邀请他们去吃。尹奶奶人很和善，厨艺超好。何问辞和吴小舟至今仍对尹奶奶做的那一桌美味念念不忘。

　　这一次，他们不知道尹哲琛缺席的原因是什么，林水蓉没说，他们也不好意思问。在去尹哲琛家的路上，何问辞心里有些没底，她担心尹哲琛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三个人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碰到了方婉。

　　方婉问何问辞：“你们是来找尹哲琛的？”

　　“是。”何问辞很轻地应了一声。

　　方婉微微一笑，“他不在家，你们别去了。”

　　“啊？”吴小舟一脸的不相信，“不在家在哪？”

　　方婉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这我可不能说。”

　　张悦：“那要不我们回去吧，改天又来。”

　　何问辞注意到方婉眼神闪躲，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的话不可信。

　　“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再说。”

　　吴小舟赞同，“行。”

　　方婉瞬间急了，“你们怎么回事，都说他不在了，还硬要去，这不白费力气么。”

　　何问辞不再理会方婉，径直往尹哲琛家的楼栋走去。

　　方婉看着三个人走进楼栋的身影，气的直跺脚。

　　吴小舟握拳对着房门敲了几下，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啊？来啦。”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尹哲琛的头探了出来，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的三个小伙伴。

　　何问辞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领成绩单？”

　　尹哲琛声音很小，“我奶奶生病了，我在家照顾她。”

　　吴小舟愤愤不平地说：“刚在小区门口遇到那个什么方婉，她跟我们说你不在家，让我们直接回去，那人真是个骗人精，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张悦：“还好问辞坚持来看看，要听方婉的，我们就白跑这一趟了。”

　　尹哲琛状似无意地看了何问辞一眼，拉开门请他们进来。

　　“我们说话小点声，我奶奶在睡觉。”

　　何问辞点点头，吴小舟压低声音说：“你这次考得不错，进前二十啦！”

　　尹哲琛似乎对自己的成绩不甚在意，她问何问辞，“你考得怎么样？”

　　何问辞嘟起嘴，“还是没考到第一。”

　　尹哲琛笑笑，“我相信你总会考到的，加油！”

　　*

　　一周后，钟琪回到清溪镇，她第一时间给何问辞打电话，叫她去别墅住一阵。

　　何问辞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去可能不太方便，要不你来我家住？”

　　钟琪不解，“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房间一直保留着，王姨还能给咱们做好吃的，在这待十天左右，你就跟我去曲城玩，我外婆总念叨你。”

　　何问辞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那个，栗梅和你爸离婚了，你知道这事吗？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姐妹了，我不好再去你家住。”

　　钟琪笑起来，“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我管不着，他们大人之间什么关系我不管，我们俩永远是姐妹。”

　　何问辞一颗在空中飘浮的心，被钟琪安稳地接住，她心头暖的不像话，脱口而出喊了钟琪一声姐姐。

　　钟琪说：“他们离婚当天，我爸就打电话跟我说这事了，他问我什么想法，我当然没想法，随他们呗！那是他们的选择，跟我没关系。

　　“我爸还跟我说，即便他们离婚了，你也是他女儿，家里你的房间永远为你保留，你随时想回去就回去，不要有任何顾虑。

　　“问辞，能成为一家人是缘分，那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的姐姐。”

　　何问辞顿觉心头闷闷的，栗梅何德何能，两次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却都不珍惜。何博简和钟坚眼光真的差，居然能看上栗梅那样的。

　　见何问辞不说话，钟琪以为她不信，又补充道：“你要不信，下次我爸回来让他当面跟你说，我爸这人虽然比较粗糙，但心眼是好的。”

　　何问辞自然是相信的，她知道，钟坚是个好人。

　　何博简和她说过，他在深圳出车祸以后，一个人无依无靠，是钟坚第一时间叫朋友过去看他的情况。车祸赔偿等事宜钟坚的朋友帮了不少忙，如果不是钟坚委托，那人跟何博简非亲非故的，没理由帮他。

　　“喂，怎么不说话？”

　　何问辞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湿漉漉一片，她的嗓音喑哑得快要说不出话，“谢谢你，也谢谢叔叔。”

　　钟琪笑起来，“都一家人，谢什么。”

　　何问辞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呜呜，我怎么这么幸运，能遇到你，还有钟叔叔。”

　　“那明天带着你的衣服搬过来陪我住几天？”

　　何问辞止住哭声，“嗯，好。”

　　*

　　正值盛夏，问辞果园里的苹果和葡萄都已成熟。工人将第一批鲜果采摘后，何博简按约卖给了镇上农贸市场里合作的商贩。

　　剩余的果子挂在树上很是诱人，何博简开放果园，让一些当地的游客进去观赏采摘，采摘的水果按比市场价略高一些的价钱售出。最后剩余的小果次果，便销往罐头厂或是果干厂。

　　水果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果园前期的投入开始慢慢回本，何博简忙得不亦乐乎，渐渐在经营果园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尹哲琛奶奶身体康复以后，何问辞便计划邀请班里几个关系好的小伙伴去何博简的果园游玩，顺便摘些新鲜水果拿回家吃。

　　她翻出电话本，一个个电话打过去，结果能去的只有尹哲琛和张悦。崔鸣一放假就去乡下外婆家，吴小舟跟着家人去云城游玩。

　　何问辞提前跟何博简打好招呼，日子一到就带着钟琪、尹哲琛和张悦前往果园。

　　何博简一早就等在果园门口，看到何问辞带着朋友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尹哲琛是第一次见何博简，笑眯眯地大声喊叔叔好，何博简开心得合不拢嘴，一边介绍果园的布局一边引路带他们进园去参观。

　　他们刚走了五六百米，就听到一阵争吵声。何问辞拧着眉看过去，好像是几个来采摘的游客和工人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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