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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何时能重逢
“不是说今天告诉我吗?我刚到你家楼下呢。”
杨宥禾收到田时樾的消息,有些啼笑皆非,看来田时樾是误会了“明天就知道了”的意思。
她正准备回复田时樾。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将司媛和时樾的订婚礼定在今年年底,他俩生日就差一天也在年底,这是多大的缘分才能这么巧合?呵呵,林局长,到时候您一定要来喝喜酒呀?”张秀云拉起陆司媛的手,笑得慈爱。
陆司媛再次愣愣地看着张秀云。
看了一眼全程没有反驳的田修年,林叶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如果孩子们情投意合,这是自然的。”
察觉到林叶话中有话,张秀云嘴角微僵一瞬,又挂上那副慈爱的面容。
杨宥禾捏了捏手机,感受到张秀云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得体地笑了一下。
时间问题,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到那时的他们,能抵抗得过么?
当然能了,杨宥禾对自己有信心,对田时樾也有信心。
她已无心家长们之间的奉承,而是垂头把刚才打出的信息发出去:
“我在锦溪饭店,你要来吗?”
没得到田时樾的回复,倒是等来了他的电话。
杨宥禾面含歉意地站起来,道:“田叔叔张阿姨,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
众人没说什么,只是林叶道了句快些回来。
杨宥禾走出包间,有些气闷的她终于得以呼吸新鲜空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田时樾的妈妈似乎对她颇有别样的态度。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刚才张秀云说的话,接下田时樾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田时樾忐忑的声音:
“你……我怎么会这样大意,你是林叶阿姨的女儿……吗?”田时樾越来越没底气,吗字甚至是挤出来的。
杨宥禾垂眸狡黠一笑,“是呀。”
田时樾果然不知道。
“所以你昨天才说今天就知道了。”田时樾听见杨宥禾轻松的声音,这才稍稍放下心,但又隐隐担忧起来,按道理来说,如果是林叶请田修年吃饭,犯不着也叫一个已经和他离婚了的张秀云,更何况张秀云还要带陆司媛去,除非是张秀云……
田时樾骤然头皮发麻,不安地皱了皱眉。
“对啊,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呢。”杨宥禾打趣。
“对不起……是我太迟钝了,我妈……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信,你要信我,要等我,好吗?我已经打车了,很快就到,等我。”田时樾按捺住心头的愠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殊不知他自己的面色早已阴郁遍布。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老在让杨宥禾等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田时樾嘴唇颤抖,心里涌出滔天的怒意,他恨自己的无能,以前,就是这样,啾啾才……
司机见田时樾长相俊秀,原本为想跟他搭两句话,可见他这副阴沉的模样,只好将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听到田时樾自责的语气,杨宥禾不由得心软下来,她靠在墙上,有些体力不支,“不怪你,早知道你不知情应该跟你说清楚的。对了,昨天你说的,带我藏起来,还作数……”
“咚——”
蓦地一声闷响。
杨宥禾倒在了地上,伴随着手机落地的清脆声和田时樾焦急的呼唤声,
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了,一切都乱套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响声,林叶指尖一顿,看了眼杨宥禾还未回复的对话框,微微蹙眉,转而又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啊田医生,”林叶哂笑,“宥禾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打什么电话,我去叫她回来。”她目光深了深,随后便拉开包厢门,然后出去,关上。
“砰——”
“秀云,你……”一直沉默的田修年这才有些不悦开口。
“我故意的。”张秀云挑眉,冷笑:“你知道吗?林叶她女儿,在和我儿子交往,但是抱歉,我未来的儿媳,只能是司媛。”
“小张阿姨……”陆司媛神色复杂,她低头攥紧了衣角,心生愧疚,若是田时樾知道了……但是这也证明,只有她才能配得上田时樾,不是么?
杨宥禾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机。田时樾,对,田时樾,田时樾让她等她的,田时樾还在同她说话。
眼泪不听话地一下一下滴落在手上,恍惚间,她已经不太看得清了,但却还是要去听田时樾的电话,可无论她怎么听怎么看,那都是一团模糊的虚影和听不清的软语,她慌急咬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视线朦胧后的其他感官都特别敏锐,她听见身后传来的隐约的脚步声,在看清田时樾三个字的倏忽间,嘴角缠上了密密麻麻的咸涩,以及不断上涌的酸水。
林叶拉起杨宥禾,着急喊道:“漾漾?漾漾?!杨宥禾!”
听到门外的动静,田修年顾不上反驳张秀云,也出门一探究竟。
看到田修年,林叶终是泪眼决堤,“田修年……”
田修年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医者的意识让他没来得及反应就蹲下去查看杨宥禾的状态。
“可能是低血糖犯了晕了,”田修年舒了一口气,将杨宥禾的头轻轻偏向一侧,这才看向林叶,“先送去医院。”
林叶满脸泪痕不成章法地点头:“已经打120了。”
张秀云满不在乎地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切。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和田修年麻利地将杨宥禾抬上了担架,林叶这才舒了一口气,她看向田修年,“麻烦你了,田医生,就送到这里吧,很抱歉这次闹得不愉快了,下次我再加倍请回来。”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边的张秀云二人,疏离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小跑跟上医护人员。
****
杨宥禾又做了个梦,她梦见了小时候的她。
那是在爸爸不辞而别之后,她第一次考到了班级末尾,也是第一次,妈妈来学校接她。
因为是妈妈,比起害怕挨骂,更多的是雀跃。就连上数学课的时候,她都在想:是像以往爸爸来接她那样诉说在学校发生的事,还是先撒个娇买个冰淇淋?
要是真的能这样便好了。
妈妈走的太快了,她有些跟不上。
也是,妈妈是因为她考差了才来接她的,所以妈妈不理自己,也是对的。
可是看着前面的小孩被他的妈妈好生牵着,她也好想被妈妈牵着,一起回家。
于是杨宥禾也试着怯怯地伸出手去够妈妈的手,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妈妈像是有感应似的收回了垂在身侧的手抱在胸前,
杨宥禾心里委屈极了,垂着头咬着下唇,只能眼巴巴看着前面的小孩与母亲和谐甚欢,默默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
回到家,杨宥禾想让妈妈不要生气了,她会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考差。可还未启齿,便是一记掌风呼啸而过,腿生生接下一掌,小小的杨宥禾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和腿肉都火辣辣的疼。
可是疼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她已经麻痹了,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只听见被丢下的竹棍落地的啪嗒声,以及妈妈撕心裂肺的吼声:“你怎么那么不争气!”
最后她被关了禁闭,被关在了以前被她称为童话世界的房间——这是爸爸还在的时候经常与她玩乐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小滑梯、小秋千、摇摇木马、一个柜子的童话书和几箱她的玩具,墙上全是她和爸爸的涂鸦。
在爸爸离开以后,她总是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甚至会躺在榻榻米上哭到睡着。
妈妈明明知道,这个房间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却还是固执地撤掉了里面的东西,留下一个寂静冷漠的空壳给她。
空荡密闭昏暗的房间里,杨宥禾躺在榻榻米上,任由疼痛啃食自己的意识,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打在那个用爱心圈起来的爸爸妈妈和漾漾上,那是往后的几年里,在被关禁闭时,那唯一聊以慰藉的希望。
妈妈,是承载着世上最温柔的爱与怜惜的名字,所以妈妈心情不好,被妈妈无视,得承着;被妈妈骂,得受着;被妈妈打甚至是妈妈做一切不可理喻的事,都得甘之如饴。只因为她是妈妈。
****
杨宥禾醒了,手上传来真实的冰凉刺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窜进她的鼻腔。
“醒了?感觉还好吗?”
杨宥禾看向声源,是妈妈。
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干涩,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因为面对的是妈妈,她有些别扭地不想说,只轻“嗯”了一声。
“我去给你买些甜粥,如果点滴滴完了记得叫护士,还有两瓶。”
“好。”
杨宥禾看着林叶的背影,她似乎看到了妈妈疲惫的神情,是因为一直守着她么?
杨宥禾动了动因为躺久而僵硬的身体,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林叶很快回来了,杨宥禾撑着坐起来,看着她拆盒子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妈妈,她在害怕?
“漾漾,妈妈喂你。”林叶舀了一小勺粥,轻轻吹了下,递到杨宥禾嘴边。
杨宥禾犹豫半倏,最终还是微微张口,将粥含进嘴里,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从口腔滋润到胃里。
好不真实。可是手背传来的冰凉的刺痛又告诉她,这是真的。
很快,粥便被喝完了。
“漾漾,你有低血糖。”林叶抬眸看向她。
“嗯。”都已经住院打点滴了,她也不否认了。
“你在大学不吃饭的吗?”
没等杨宥禾回答,林叶紧接着道:
“你得加强锻炼和饮食了,我给你报一个月的强身健体班如何?在过年之后,”她顿了一下,“身体素质不强读书怎么能用心?况且如果是因为在外住而和一些什么人来往而导致你这次期末成绩下滑,我可能要考虑让你去住校了,过敏也受着。”
杨宥禾心里好不容易涌起来的开心又被这一句话直击下沉。她以为,妈妈至少会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得了低血糖。
高考结束后的她为了减肥,将绝食做的淋漓尽致,甚至差点患上了厌食症,不过好在及时纠正了过来,那以后,低血糖就经常伴随着她了。从说请客吃饭到吃饭那天下午,她什么都没吃,直到看到陆司媛和听到田时樾妈妈的话,她再也压抑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明明她不想这样的,明明就不应该再次因为陆司媛而兵荒马乱。杨宥禾有些懊悔她对自己身体的不上心和自己的定力不足。
“漾漾,你刚才出门去接的,是谁的电话?”
“我……”杨宥禾咬唇,要坦白吗?
林叶似是不想听她解释,皱眉打断道:
“你不该去接那电话,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拂了田医生一家的面子和在这里打了半天的点滴。”
原来林叶怪的是自己打电话,她认为自己是因为打电话才晕倒,而晕倒就拉了她的面子?
本想向她坦白自己和田时樾已经交往的事,这下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杨宥禾最后试图在林叶眼里捕捉一丝丝心疼的迹象。
没有。
杨宥禾垂下眼睑,“对不起。”她已经麻木了,从小到大,这三个字在她和妈妈之间如影随形。
“还有两天过年了,”林叶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失神道:“这两天……你是知道的,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妈妈眼睛里有月光、有一切其他的东西,就是唯独没有她。
“……知道。”杨宥禾被子下的手攥得紧紧的。她偏过头,眼里逐渐氤氲,嘴巴止不住的颤抖。
要是……要是爸爸当年离开的时候,也把她带走就好了。那样的话,是不是这几年都不会独自在回忆的盒子里痛苦挣扎了。
****
田修年和田时樾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看见田时樾落寞的背影,他调节了下情绪,轻唤了声:“时樾。”
田时樾停下回房的脚步,“爸,你还记得啾啾吗?”
啾啾?怎么可能不记得,田修年垂头,脸上显露不忍的面容。
那天是张秀云的生日,父子俩计划好给她做一顿她爱吃的,反正张秀云也一大早出了门,倒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于是田修年便带着刚上一年级的小田时樾去了菜市场。
没去过菜市场的田时樾对周围的琳琅满目充满了好奇,在田修年牵着下穿梭过喧嚣人群新奇地东张西望,最终他将目光焦距在不远处的笼子里——
那是一只蜷缩在毛毯里的小白狗。
他一眼就看见了它,泥水旮旯的路上唯一雪白干净的存在,全身都在害怕地颤抖,唯有那双眼睛是亮堂堂的。
田修年见他定在了原地,疑惑地朝着他的目光望去。
看见那只小白狗后,田修年了然地摸了摸田时樾的脑袋,“时樾想将它带回家吗?”
田时樾回过神,迟疑地看向田修年,又低下了头,他一眼就喜欢它,可是他又害怕小狗不愿意跟他回家。
看出田时樾的犹豫,田修年轻轻一笑,“如果它也喜欢你,我们就将它带回家,好不好?”
田时樾听到这话,眼睛蹭的一亮,重重地点头,
向老板确认小狗健康没有病之后,田修年这才松开田时樾的手让他去接触小狗。
田时樾蹲下来,试探地向小狗伸手,见小狗没有应激也没有反抗,他欣喜地放心将手轻轻挨上小狗的头,一下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小狗也渐渐地放下松来,伸出玫红色的小舌头舔舐着田时樾的手。
田时樾喜不自胜,抬头朝田修年道:“爸爸!它好像也喜欢我!”
就这样,田修年买下了那只小白狗,任着田时樾欢天喜地地抱回了家。
回到家,田时樾见到玄关处张秀云的鞋,便知道她回来了,兴冲冲地抱着小白狗跑去客厅,准备向妈妈介绍他的小狗!
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给它取好了名字,就叫啾啾!
“田时樾!你回来啦!”陆司媛听到动静就迫不及待地从客厅跑来了,“田叔叔!”向田修年问好后,陆司媛这才发现田时樾抱着一只小狗,她眼前一亮,好奇地上前,“这是你新买的小狗吗?”
田时樾见是陆司媛,下意识将小狗护在怀里,淡淡应了声:“嗯。”
陆司媛见他这模样,也不恼,而是继续上前正欲伸手摸摸啾啾,“它叫什么名字呀?”
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抗拒,啾啾戒备地炸了毛,朝着陆司媛发出犬兽的低吼声。
田时樾伸出手温柔地顺着啾啾的毛,不情愿地朝陆司媛道:“啾啾。”
啾啾得到主人的安抚,也收起犬牙,无辜地眨着眼睛。
“好啦,先进家吧。”田修年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提着菜朝里走去。
田时樾看了一眼发愣的陆司媛,快步跟了上去。
陆司媛看着田时樾的背影,以及他怀中小白狗露出的尾巴,不甘地嘟了嘟嘴,也跟了进去。
这天倒是过的相安无事,陆司媛没有给他找茬,妈妈也没有对着他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啾啾也很适应新家的生活。
田时樾不由得安下心,以至于他忘了,不能掉以轻心。
在田时樾帮着田修年收拾餐桌的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田时樾这才意识到他疏忽了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碗直冲客厅,只见陆司媛梨花带雨地跌坐在地上,而啾啾正以一种预备进攻的姿势对着陆司媛。
“我没事,只是,田时樾,时樾,啾啾它……”陆司媛有些后怕地指着啾啾。
田时樾上前捞起啾啾,又一把扶起陆司媛,她手背脊那条清晰的爪痕也撞进田时樾的眼里。
田时樾心头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秀云便出现在他们身后。
“怎么了?媛媛怎么哭了?”张秀云快步上前替陆司媛拭泪,一边又责怪田时樾,“你又欺负妹妹了?”
“我……”田时樾心跳的厉害,下意识想抱起啾啾离开这里。
“小张阿姨,不怪时樾,是……”陆司媛泪眼朦胧地看了眼田时樾怀中的啾啾,似是在害怕什么,又住了嘴。
意味如何,何不明显。
张秀云这才发现陆司媛手背上的那道口子,眸子一暗。
田时樾抱紧怀里抖如筛糠的啾啾,就是这一保护的动作,他摸到了啾啾背脊处有一小撮毛秃了。
然而还未等他反驳,张秀云一把夺过他怀里的啾啾,“田时樾,是你教唆这狗欺负媛媛是不是?”
“我没有!”田时樾见怀里的啾啾被张秀云抓得呜哇乱叫,也急了,要上前抢。
陆司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田修年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里出来,便看见张秀云揪着啾啾的尾巴倒挂着用拖鞋抽着它。
小狗被打的痛苦地呜咽着,田时樾看着拼命挣扎的小狗,心疼得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一边摇头一边“不要不要”地喊着,求她不要打啾啾,求她放过啾啾。
张秀云本就在气头上,看见田时樾这样便更加恼火,鞭打落在小狗身上的同时也落在他身上,而陆司媛也是傻傻地坐在一旁不停地大哭。
田修年怒斥了一声拉过田时樾将他护在身后,又夺过拖鞋制止张秀云的动作。
“张秀云!”
张秀云不说话,冷冷地瞪了田修年一眼,将啾啾重重丢在地上,转而抱起哭哭啼啼的陆司媛离开了客厅,“田修年,我真是为你生了个我的报应。”说完,便摔门而出。
田时樾连忙上前查看啾啾,小心翼翼地抱起它,怕弄疼了它。
伤痕累累的小狗在他怀里奄奄一息,不住地抽搐。
“呜哇——”田时樾这才放声大哭起来,“爸爸,明明是她扯掉了啾啾的毛……凭什么啊……”
田修年喉头发紧,蓦地,他闭上眼睛,似是非常疲惫,“时樾,别哭,我们去宠物医院看看。”
“刚出生的小狗本来免疫力就低,更何况这种小狗很娇气,如果照顾得不好就容易生病,这样挨着打,肯定是活不了的,你这小狗已经断气了,节哀吧。”
得到兽医的话后,田时樾抱着身体逐渐冰凉的小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爸爸,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带啾啾回家,如果不是我……它可能会有一个更加好的主人……它那么小,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啊?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陆司媛才是她亲生的吗?还是说我是捡来的?我是别人的孩子……是不是我破坏了爸爸妈妈和陆司媛的家庭?陆司媛才是爸爸的女儿吗?我是不是一个不详的人?”
田时樾的话说着说着越来越毫无逻辑,他没有怪任何人,而是一个劲的把责往自己身上揽。
田修年无法正面回答田时樾,他也不敢回答,只是默默带着他将啾啾葬在了郊区的树林里。
而啾啾,也从此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禁忌。
“那时我还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我现在成年了,”
“时樾,对不起,我只是……无法拒绝你妈妈……”田修年垂眸,不敢看田时樾。
“你是无法拒绝?还是心里其实根本不想拒绝?这么多年了,你的隐忍退让甚至是纵容她又在乎么?你我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还不明白?”田时樾讥笑,眼尾绻着红,内心的愤怒与悲伤排江倒海,他又道:“为此,你甚至不惜忽略我的所有徘徊悲痛,把我当作求和的工具……”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有无数条鳝鱼钻入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钝痛刺痛无限放大,他胸口上下起伏着:“爸爸,我到底是田时樾,还是你们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人生的模拟人生小人?”
看着田时樾的模样,田修年心中隐隐蠕动着疼痛,脑中开始混乱。
以前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他眼前逐渐浮现——
“你不是心理医生么?我在想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田修年,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你,你不懂吗?你明知道我们只是合作,为何要这样对我?”
“救我?从我得知我怀孕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
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声伴随着雷雨声越来越锐利,逐渐要刺破他的脑海。
若非此次爆发,田修年还会在自我欺骗的囹圄中继续混沌。田时樾,明明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他不该,他不该这样对田时樾。也不该,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对不起,时樾,我……”
田时樾别过头,拳头捏得紧紧的。
“是爸爸的错,让你委屈了那么多年,对不起,时樾……”田修年哭了,在儿子面前哭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此刻被他丟掉了。
田时樾终是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房间,末了,他又道:“我喜欢杨宥禾,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田时樾轻嘲,明澈的眼底有些蹭出迷恋的光芒,“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为珍贵热爱的人。”
“你有你想补偿的人,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她若真有大碍,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小时候,无论田时樾做的有多好,妈妈从不给他好脸色,爸爸说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所以妈妈才不喜欢他,所以他才一直努力做到最好。但那时的他也是个孩子啊,他也需要妈妈的怀抱,他也需要妈妈的鼓励啊,所以,妈妈对他的一切不满与刁难,他都全盘接受,只因为,她是妈妈。若能取悦她,他愿意卑微至此,他如此,爸爸也亦是如此。
但直到后来上了初中他才知道,不是他做的不好,是因为,只要是他,都入不了妈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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