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谷河驿
日暮将近,一行人按计划行至谷河县边界。
祝泽世并未收下舆图,不过两人商定好了不同路而行。
祝泽世走官道到永州,戚行宣过了谷河县就独自策马赴边。
官家驿站临近谷河,河中水草丰茂。
店家迎上来,第一句却是说:“几位官人切莫靠近河边,这边请。”
朝云闻言,直接一个箭步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衣领,发问:“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们又没说要去。说,你有什么阴谋?”
“河边可是有何事发生?”
陆朝槿问着,一边把朝云扯回身旁,不让她再多与那人争辩。
店家答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河岸坑洼不平,易失足跌入谷河。”
“原是如此。”
陆朝槿话音刚落下,就被朝云一掌推开。
朝云对这个曾经毒害祝泽世、劫持连夕的人充满敌意,一路上都不安宁。
房间内,朝云问祝泽世:“圣上为何又让她与郡主一道?”
祝泽世摇头:“陆大人做事稳妥,未尝是坏事。”
“可是她之前……”
“那是圣上的意思,陆大人听命行事而已。”
杀人的不是刀,是人。
因此,她不计较。
朝云心中仍忿忿不平,收拾着行囊。
“你去周边歇脚的茶肆打听一下方才店家所说溺亡一事。”
“可是……”
朝云想说的是驿站内无论陆朝槿还是戚行宣,对祝泽世而言都是威胁。
“放心吧,他们若要动手绝不会等到现在。”
河畔水草丰茂,是饲马的好去处。
店家见人便会提醒,有不少人不听劝阻而一去不返。
据附近村民说,溺死那么多人是因为河岸下方多处被鱼啃空,一受力就塌下去。
朝云将事情缘由问清后将与祝泽世,两人不约而同感到异常。
戚行宣将舆图摊开在一旁的梨木桌上,檀笔朱砂落下,几处圈点,全然没在意二人的谈话。
还未及细想,寂夜就被一声尖叫刺破。
陆朝槿第一时间赶到祝泽世房间外询问情况。
朝云开门时脸上明显有几分不乐意,不过片刻后就消散了。
因为此时楼下那群衣着怪异的人更值得她警惕。
“郡主,冒犯了。”
陆朝槿说着就一把抓住祝泽世的手臂往窗外跳。
窗户距离地面有两人高的距离,陆朝槿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等惊吓过后已经被陆朝槿带着落到地面。
“谷河驿站东南向十里处有关隘,去那里。”随后跟上的朝云说到。
她的话音才落下,上方就传来打斗声。
“那群人的招式狠厉干脆,不是刺客,是军中来的。下官先行护送郡主……”
“不必了,陆大人,他们不是冲我来的。”
祝泽世打断她的话,示意她查看周围并没有人追上来。
随后她吩咐朝云去寻那尖叫声的来源。
星疏月明,两人的影子被各自踩在脚底。
“陆大人若有意助力世子就不必管我,不想帮忙的话就在此处与我讲讲京北矿场一案。”
陆朝槿不知道祝泽世心中有何想法才说出这番话,但为了确保她的安全,还是陪她坐在马厩外。
“不知郡主知道多少?”
上方乒乒乓乓不停,时不时有桌椅飞出。
她看着陆朝槿的眼睛,说:“一无所知。”
陆朝槿长叹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漳州大乱,郡守勾结外敌拱手让出两城,谢悯作为其在朝中的内应,犯下月余以来诸多罪业。”
她知道,从杜公公去临安钱监之后,许多事就已经浮出水面。
圣上为了不引起慌乱,朝中也只有极少人知道。
她审查时处处受阻,就已经猜到是漳州边境出了事,圣上不想让她知晓过多。
毕竟当时还有傅泽珵这个他最信重的儿子在,她更多是臣不是子。
“圣上既然知道,为何一直不见对策?”
陆朝槿也不知情,她说她是圣上藏在幕后的棋,圣上决意要交给祝泽世,便终生为她所用。
她对陆朝槿没有敌意,反倒无比欣赏陆朝槿。
就凭陆朝槿有为姐鸣冤的毅力,入朝为官的勇气。
可这次不足以让祝泽世信任她。
她所说的,祝泽世也只做参考,无非是日后遇到相关的事会多加斟酌。
祝泽世没有表明自己的意思,她只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不是谁的棋子。”
况且陆朝槿并不知那位“圣上”是谁。
“皇命如此,不敢不从。”她回答到。
“难道你入仕就是为了当一颗棋子吗?”
“能为天家所用,是我之幸。”
不知道陆朝槿是在装顽固还是不想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祝泽世也不再继续下去。
人生中总有一个时机,会考验真心。
打斗声渐息,戚行宣在窗户边向二人招手。
“来了,”祝泽世应声道,随后看向陆朝槿说:“看吧,不是冲我来的。”
“下官愚钝,不知郡主和世子早有准备。”
祝泽世听见这话后笑出声来,道:“本就是特意瞒着你的,何来愚笨一说?”
闻言,陆朝槿愣神几秒,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异样神情。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客房外的长廊上,血顺着楼梯蜿蜒向下。
陆朝槿跟在祝泽世身后,意图为她提起衣摆,免得沾染了血污。
她却察觉到陆朝槿的动作,说:“方才有一女子尖叫,朝云已去寻了,陆大人不妨一道去探个究竟?”
“下官领命。”
陆朝槿立刻就明白她有话要单独问戚行宣,转身向后院去了。
祝泽世蹲下身探了其中一具尸体的鼻息后问道:“怎么不留个活口问话?”
“他们决心赴死,昨日以前就中了毒。”
“下手真狠,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她问着,将面前这具尸体的护腕扯下,撩起衣袖,小臂处蝎尾形状的印迹清晰可见。
戚行宣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站起身来继续说:“看样子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这些人来自梦天阁十二楼,想必是谢悯的手笔。”
“朝臣雇佣江湖人士,一律处斩,我倒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杀你?”
话音落下,戚行宣愣神片刻。
他反问:“难道我还能瞒住你不成?”
“所以你要去的,自始至终都是漳州,而不是西北戚氏军中。”
对方不言语,祝泽世又问:“从假的傅泽瑜来到京城时你就知道漳州两城失陷,对吗?”
“对,”戚行宣擦净刀刃,继续道:“也是我答应谢悯替他保密,并收了一批又一批杀手入孟家酒楼。”
“你说什么?”
“少时纨绔,如今助纣为虐,这就是我。”话音落下,刀也应声收入鞘中。
祝泽世向前逼近两步,她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在意,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就为了推傅泽瑜上位?”
“是。”
她夺过肃羽,将刀刃抵在戚行宣的喉咙处,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不回答,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了。”
祝泽世收回肃羽,细细端详着刀身。
下一刻,刀尖刺入戚行宣心口,他与那些尸体一同留在驿站。
半月后的一日,日头偏西,一行人抵达永州境内。
祝泽世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终日不说话。
也正是因此,陆朝槿和朝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朝云拴好马后对陆朝槿说:“咱们明日就要进城,也不知郡主是何打算。”
“你跟着郡主多年,你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说完,陆朝槿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郡主和戚世子面合心不和,但从来没想过郡主会杀了他……”
陆朝槿捂住朝云的嘴:“是闯进驿站的那群人杀了戚世子,郡主只是惊吓忧思过度。”
朝云连忙点头。
“若是郡主今晚还不给出个计划,明日便按我的计划进城。”
“好。”
一路上两人的谈话都被祝泽世听在耳中。
她并不制止,仍由他们议论。
看着戚行宣交给她的那幅舆图,永州是他圈出标注的第一处。
这里暗藏着什么玄机,只有入城后才可得知。
祝泽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大理寺狱中逃走的人,那人若真是谢至,他应当就栖身于此。
按传出的消息,祝泽世抵达永州需要一月。
尚存半月之期,谢至就算要躲她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出城。
只要找到他就,原主的死因就能明了,长青和柳生也会有消息。
几人进入永州后为了掩人耳目,便没有在官家驿站落脚,而是找了一家朴素许多的客栈。
客栈里里外外就四个伙计,故而喂马一事交给了朝云。
“京西路的矿脉就在距此二十里外,就在刺史的眼皮底下。”
陆朝槿听见沉默多日的祝泽世说话,立刻接上:“郡主的意思是,怀疑刺史有通谋之嫌。”
“京北矿场融的银就是从这里转移过去的,可朝中无一人怀疑这位刺史。”
“周边官员手中不干净的银子原先都是送到那里的,名册里也不见永州刺史的名字,确实太干净了。”
“潇湘两水汇合之处,水运通达,我们扮作从京城来此寻货的商人入城。”
陆朝槿闻言思索片刻,说:“下官只备了两份过关文牒。”
“为何?”
“下官不曾提及,生父是永州人,永州刺史是为祖父。”
祝泽世先是震惊,后又想到陆朝槿一直与其母亲生活在岷州,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反倒唏嘘,有一个富庶之地的刺史做祖父,陆朝榆的考绩被人占了竟只有她去鸣冤。
她说:“那陆大人先行进城,就说本郡主锦衣玉食惯了,你要提早入城准备。”
陆朝槿把文牒翻出来交给祝泽世就准备出房门。
“越铺张越好,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跋扈无礼不明事理之人。”
“下官知晓了。”
客栈有不少住户,人声嘈杂,朝云到了夜半都难以入睡。
蹑手蹑脚爬起身来,却被祝泽世叫住。
朝云率先问道:“郡主怎的还没睡?”
“谷河县临近湖荆二州,杀人祭鬼之事频发。你和陆大人见到的女子,当真是生时被取走脏腑的?”
“确是,她的侍从呼救后不久,我便已经赶到,当时那女子还未断气。”
“据她的侍从所言,她并未被限制行动,也没有被堵住口舌。为什么她自己没有发出声响求救?”
“想是吸入了迷烟或是服了药物才不得动弹,事已过半月,想必早就有了结果。郡主问这个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