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走

　　“嗷——”

　　盛冉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上伸个懒腰，浑身舒爽。

　　“宁珂！几点啦——”声音拖得老长，嚎完之后直接躺倒在床上。

　　床头有闹钟，但不妨碍盛冉想嚎一嗓子，然后瘫着等宁珂的回应。

　　“十一点了，要起吗？”宁珂走进房间，手里还拿着本书。

　　盛冉翻个身，把头埋在被褥里，疯狂摇头，“才十一点，不起不起！肯定是早上你把我的觉打断了，其实我还没睡饱！”

　　想到早上的事，宁珂有些不自在，“那再睡会儿。”

　　然后从她身体底下把被子拉出来盖在她身上，“别着凉。”

　　盛冉哼哼唧唧地，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宁珂干脆搬了个板凳到床边，坐在地毯上开始刷题，只是脑子里循环闪现梦里的零星片段。

　　具体昨天做了什么梦，她记不清了，但其中有个片段是盛冉在她身下，眼睛湿漉漉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控诉，她什么也听不见，就直接压了上去。

　　亲吻她的感觉，就像踏入无底的漩涡，想不断深入，那里温暖潮湿，柔软馨香，她不断抱紧她，想将她嵌入身体里。

　　还在梦中，就感觉下面一阵热流钻出身体，她瞬间惊醒，然后就看到床单上一片嫣红。

　　来月经了。

　　她已经十七了，这却是第一次来月经。去年年初，她去看过医生，但没检查出什么问题，说可能是暗经。

　　但她觉得，也或许是在乡下那年的冬天冻坏了身体。毕竟那段时间，下面曾经持续出血了半个多月，后来遇到一个游医，说她就算救回来了，以后也活不久。

　　可是回来后，重新遇见盛冉，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给了她最好的东西，她更高了，更健康了，除了月经这件事，她几乎忘了乡下的一切，包括那那老游医的话。

　　又或者，那话她一直刻在脑海里，所以才如此迫切的追赶时间，她很着急，着急快点长大，着急在有限的时间里变强大，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尽可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宁珂心情很复杂，月经来了，会不会已经发生了改变，她已经彻底好起来了？

　　“阿嚏！”

　　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打断宁珂的思绪，盛冉这下真完全醒了。

　　“你怎么，阿嚏——在这儿写作业啊？窝着不难受吗？”盛冉揉着鼻子，声音嗡里嗡气的，有些堵塞。

　　“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宁珂赶紧站起来，把衣服给她披上。她早上起床就把她的衣服放床尾的被子里，现在热乎着呢。

　　盛冉搓了一把脸，感觉好了很多，“没事儿，我才不像你那样病病歪歪的。”

　　这说的就是冤枉话了，宁珂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但真不至于她所说的病病歪歪。

　　宁珂不反驳，“行，您身体倍儿棒比什么都好。”

　　“饭好了，阿姨刚走。”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

　　盛冉叹气，“回笼觉也才半个小时，算了，起来吧。”

　　冬天菜的种类少，翻来倒去就那几样。

　　“这是我们这两天的伙食，杨阿姨说她这两天有事，来不了。”宁珂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桌上整整齐齐四个菜，蒜薹炒腊肉，红菜苔，红烧排骨，黄芪老鸭汤，每个菜都分量十足，鸭汤是用瓦罐炜出来的，香气十足，令人食指大动。

　　“杨阿姨家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好像是她孙子有什么事，她没多说。”宁珂小口喝着汤水。

　　盛冉吐出一块排骨，“喔。你早上起那早干啥呢？”

　　那难为情的劲儿过了一上午，早就散了，宁珂坦然道，“来月经了，不小心把床单弄脏了，天气太潮湿，全洗也干不了，而且你还在睡觉，就只洗了脏的那一块儿。”

　　“你来了？现在垫卫生巾没？”

　　盛冉诧异中带着安心，她之前还在疑惑她咋不来月经呢，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着什么时候要带她去看看呢。

　　宁珂笑了，“我又不是傻子。”

　　“忌辛辣，忌生冷，防寒保暖，知道不？”

　　宁珂哭笑不得，“我知道啊，我看着很笨吗？”

　　“看着不笨，但看着不像是知道这些的样子。”盛冉摇头，活像一个操心还不被小辈领情的老阿嬷。

　　宁珂扒了一口饭，笑骂，“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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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这个冬天下的第一场雪，比以往都要暖和很多，可就在这个时候，盛冉感冒了。

　　病情来势汹汹，令人措手不及，当天晚上就烧到了三十九度，吓得赶紧给潘军家打电话。

　　甘剑锋开车过来，潘军在副驾。

　　宁珂掐好时间，把盛冉全身上下都裹起来，刚背她下楼，他们的车就到了，直接上车，没让她多受一丝冷风吹。

　　今天刚好是潘军他妈值班，直接接手了盛冉的急诊。

　　“一下子就烧这么高？”杜医生皱眉看了眼温度计，然后检查她的眼睛和手腕。

　　“是的，就今天吃完晚饭，她说不舒服，然后一个小时后就烧起来了。”

　　杜医生点头，“那还挺及时。先做个尿常规和血常规吧。这个走廊到头右拐，有检验科医生值班，小军你带她们去。现在没尿的话，抽完血之后就多喝水，记得用温水。”

　　“好的杜女士，我现在就去！”

　　杜医生拉住他，“跟她爸说了吗？”

　　潘军瞪大眼睛，“这问的什么话，她爸要是知道了，事情不知道多麻烦，等她醒了再说吧。”

　　抽完血，就带盛冉去病房休息，没出结果还不能挂水退烧，宁珂只能一遍一遍在她额头和手腕用冷毛巾物理降温。

　　“盛冉，喝点水好不好？盛冉？”宁珂拍她肩膀，试图叫醒她。

　　不把检查做完判断病因，医生没法下药，宁珂急坏了。

　　“我来！”潘军大刀阔斧地撸起袖子，似乎要将盛冉拧在手里摇个七荤八素。

　　“不用，”宁珂拦住她，这时候发现盛冉眼皮动了动，“她醒了。”

　　“盛冉，盛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宁珂放柔声音，哄着她喝口水。

　　“在呢……”

　　“喝口水好不好？”

　　“不喝……不渴……”

　　“你发烧了，要尿检，不喝水就没尿，不检查出病因，医生下不了药，你会一直难受的。”

　　“可是我有尿啊……”

　　宁珂回头，“你们先出去。”

　　门外的潘军跟甘剑锋面面相觑，然后潘军浑身跟抽筋了似的，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宁珂刚刚，怎么能发出那样的声音，我草，他妈跟个娘炮似的！”

　　甘剑锋投来鄙视的眼神，“人本来就是女的。”

　　“那她现在咋这样说话，受不了受不了。”潘军还在抖擞那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你说呢？又不用你受。”

　　连番被怼，潘军也生气了，“冉姐病着呢，我在这儿跟你一般计较！”

　　病房门开了，宁珂走出来嘱咐他们一句，“你们看着她点儿。”然后往检验科室方向跑。

　　“不就是发烧了吗？在附近找个诊所直接吊水不就行了吗，来医院多折腾啊——”

　　盛冉这会儿清醒了不少，看见走进来的潘军和甘剑锋就忍不住抱怨。

　　“检查一下更放心，先休息会儿吧，检查结果一会儿就出了。”甘剑锋安慰道。

　　潘军本来还要说些什么，被甘剑锋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几分钟后宁珂回来了，轻声问，“她没事儿吧？”

　　“就这会子能有啥事儿啊，别太着急了啊。冉姐睡着呢，你就别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了，怪渗人的哈哈哈。”

　　潘军还是不习惯她这样说话，自己还怪尴尬的，讪笑地给她肩膀来了一拳，“别担心，有我妈在呢，她可是首都医院调过来的优秀医生教授，待会她就没事儿了。”

　　“嗯。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就行。”

　　“行，我们先走了，对了，明天要不要我帮你们请个假？”

　　“嗯，麻烦了。”

　　“害，老这么客气。走啦。”潘军摆摆手示意，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甘剑锋顿住脚步，“我们还没跟她家里人说，但是我们家里人都知道了，她爸也会很快知道，明天好点了，让她打个电话回去。”

　　宁珂心里有些奇怪但不显，应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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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护士就来给盛冉挂了水，第二天早上就退到了三十七度八，早上杜医生值房时还特意来看看。

　　“血检里白细胞增多，中性粒细胞增多，是细菌感染型发热，体温容易反复，注意多休息，多吃高蛋白的东西，补充营养增强免疫力。”

　　“好的，杜医生。”

　　“对了小冉，需要我跟你爸打个电话吗？”

　　盛冉面色还带着几丝潮红，“不用了杜阿姨，我会跟他打电话的。”

　　“行，那我交班儿去了，好好照顾她喔。”杜医生叮嘱宁珂一句就走了。

　　“你想吃什么？”宁珂帮她把床摇起来一点，方便她坐会儿。

　　盛冉摇头，“没胃口，不想吃。”甚至有点反胃想吐。

　　宁珂思考几秒，“就在医院食堂买点吧，我想喝白粥，配咸菜，再加一个馒头，我刚刚去看了，都热腾腾的，喝下去肯定特别暖和，你顺便喝几口，好不好？”

　　“行吧，你买你自己的就行，我要喝的话顺几口就行，免得买多浪费。”

　　得到回复，宁珂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床头，还扶着她去上了个厕所，才出门买饭，半个小时后她才回来，手上提着几个袋子。

　　“怎么去了这么久？”

　　“天冷人多，排长队买粥呢。”

　　宁珂一个个袋子打开，一碗白粥，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碟咸菜。

　　“你先喝这个瘦肉粥，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的给我。”宁珂夹了一点咸菜在边边上，然后把粥端到盛冉手里。

　　两人就窸窸窣窣地喝起粥，没两口盛冉就不喝了，“有点腥气，喝不下，想吐。”

　　宁珂闻闻，没闻出腥气，但还是把自己手里的白粥递给她，“在喝几口白粥，好不好？”

　　盛冉摇头，嘴里没味道，还有些泛苦，闻到肉腥气就难受。

　　“待会儿我回家炒点青菜来，中午再吃也行。”

　　粥的份量很小，宁珂三两口就全部喝下去了，收拾完垃圾，看盛冉靠坐在床上闭眼休息，心里也难受。

　　“好点没？”

　　“好多了，我想喝水。”

　　宁珂笑了，手伸进棉袄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瓶热牛奶和一个鸡蛋。

　　“喝这个吧，要是不想吃鸡蛋，就不吃。”

　　“你怎么揣在衣服里，把衣服搞脏了。”

　　“没事儿，牛奶是热的，冷得快，趁热喝。”

　　盛冉不想家里人知道她病了，专门让宁珂跟家里阿姨说这周不用来景玉公馆，她们会在宁珂家住几天。

　　于是这几天，都是宁珂变着花样给她做饭，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原滋原味有营养。

　　盛冉不是挑食的人，这几天却总是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由宁珂左哄右哄着才堪堪吃下去一大碗饭菜，宁珂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没胃口。

　　“这几天，是不是也没休息好？脸比我还白。”盛冉仔细端详着宁珂的脸，神色担忧，心里却十分受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宁珂犹豫良久，还是问出口，“盛冉，你爸，是不是不让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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