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只剩两魔［心尖］

　　“所以你们就找上我们白云观了？”

　　江轻云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看向两位客人。

　　竹影婆娑，檐铃清响。

　　慕天权道：“如果有冒犯，还请观主原谅。”

　　江轻云笑道：“不敢当。不过二位竟然是来调查长生蛊一事，找我似乎找错了人。你们应该找她。”

　　紫若抬眸，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姿势，支着下巴。

　　她道：“ 干嘛找我？我又不知道。”

　　路琼生蹲在一旁烧水，听闻也凑了过来看戏。

　　江轻云说：“紫若，你还记得自己是这么死在监狱里的吗？”

　　紫若瞳孔微缩，收敛起情绪，坐正姿势若有所思道：“我是被害死的啊。奇怪，可我怎么不记得他们用什么手段？”

　　青铁壶发出凤鸣般的尖啸，壶嘴吐出半寸白气，铜盖被蒸汽顶得铮铮作响，好似欲破渊而出的蛟龙 。

　　路琼生打破寂静，道：“这个总不至于忘吧……”当时似乎伤的蛮重的。

　　紫若沉声道：“别说，我怎么没发觉？现在想起那段记忆糊得很，好像是个很小的玩意，黑乎乎的……难道不是你们人族的监狱都那样吗？”

　　慕天权道：“紫若姑娘，可否让在下能看一下你的灵脉？”

　　紫若呵笑道：“你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而我一点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

　　从来都只有她欺骗别人的，没被别人摆过一道。除了上次。

　　紫若继续道：“而且当时在牢里只是我的一具分身，虽然有我一半的功力。但它就算死了，伤势也不会转嫁给我。只不过损一点修为，更何况是蛊。”

　　慕天权点点头，并不再要求。

　　镜明忽然道：“紫若姑娘，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紫若：“有话就快说。”

　　镜明：“你记不起当时的事。可不可能是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江轻云：“有可能。”

　　紫若一拍桌子打断了其他人的话，杯中的水晃了晃，没有洒出。她脸色不大好看，说：“意思就是我被耍，对方还会幻术。”

　　紫若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受失败的妖，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别人摆了一道，换做谁都不好受。

　　同行的路琼生有一点理解，宽慰道：“山外有山，下次加油。”

　　紫若瞪了他一眼。路琼生立刻缩回去，不再说话，当背景板默默倒茶。

　　慕天权看着满满一杯蜜茶，还是喝了一口，道：“也许不是幻术，可能是蛊毒。有些蛊也能制幻，而且能让人无从察觉。如果当时只是一具分身到现在也能影响到你，那蛊确实厉害。”

　　紫若沉默不语，而清铃的轻摇声却惊破一室寂寥。

　　声线先是细若游丝，缓缓荡开成圈，似有看不见的涟漪正掠过梁间尘絮。

　　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谈话的阿东，这时候开口道：“修好了。”

　　.

　　梁州城南，东桥院内。

　　三叠飞檐挑起十八盏茜红纱灯，光晕透过薄绡，将整条街衢都浸在暧昧的胭脂色里。

　　朱阁临街，美人凭栏。

　　江轻云饶有兴致地点头：“这就是东桥？”

　　镜明面露难色道：“似乎来错了地方。”

　　他看向慕天权，只见他摇头，告诉他没有来错。

　　见到这一群俊俏的郎君，迎客的女郎们十分热情邀请他们进阁内。

　　听到二楼忽然坠下半阕琵琶声，裂帛般的乐声吸引住了江轻云，他兴奋拉着阿东先进去了。

　　留外面三人踟蹰不止。

　　路琼生：“有谁告诉他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镜明：“好像没有吧。”

　　所以你们这一对情侣走这么快干什么呢？进去撒狗粮吗？

　　旁边一位女郎嘻嘻道：“你们的朋友都进去玩了，三位就不要再犹豫了吧。”

　　镜明挣脱不开被挽着的手臂，委婉推辞道：“我们不是来玩……”

　　另一位粉衣女郎道：“三位贵客不玩也行，给钱就行～”

　　路琼生警觉摸了摸钱包，问道：“进去就要花钱？”

　　现在不必当初，紫若发放的工资与以往他在幻剑派实在是低。她说这是市场小厮正常价，他们那里还真是普通偏远小镇，而紫若是按京城家仆的价发的工资。而且他们还包吃包住，这些钱银根本就没必要发。

　　句话说，你应该感恩戴德。

　　观主们现在都不管钱了，江轻云更是眼里只有风花雪月和对象，哪里有空管底下人的死活。

　　路琼生又不可能为了这件事专门跟江轻云说，只好忍气吞声。

　　粉衣女郎上下打量他，调笑道：“公子穿着华贵，是实在拿不出，脱衣服抵押也不是不行～”

　　她说话时还在他的耳边吹气，路琼生一阵鸡皮疙瘩后拉开了距离，不想卖身飞快将钱袋塞进她手里。

　　惹得周遭姑娘们一阵嗔笑，游客也分朝他们投射好奇的目光。

　　慕天权和镜明也笑着摇头，带着这位仁兄进门，免得再闹出笑话。

　　在三人的视线里，朱红纱帘缓缓卷起时露出云母屏风后的天池。

　　鎏金烛台映得朱阁生辉，贵宾老爷们醉倚在软榻上，看仙姬纤指拨动玉琵琶，弦上流淌着《湘妃怨》的幽咽。

　　天池之中，红莲之上，七位仙女翩跹而舞。而奏乐的仙姬于水池中央，飘然而立。

　　忽有明珠从高楼中坠下，叮咚声里混着仙姬踝间银铃的碎响，接二连三，明珠碎金落繁星。

　　路琼生在楼下看这一幕，目瞪口呆道：“这样不会砸死人吗？”

　　转眼又看见自己老板也在我池子里投币。他只是站在天池旁边，如撒鱼饵一般将碎银碎金洒进池子里。简直是暴天残物。

　　江轻云跟阿东打趣道：“这里的传统就是边表演边打赏吗？是不是很有趣？”

　　阿东抬手指着另一边，示意他看过去，道：“那边还有捞钱的。”

　　只见对面有醉客一头扎进水中，扑腾几下弄的到处都是水，没拉出来还满口胡话，东倒西歪，醉得不知身在何方。

　　也不知是水中捞月，还是镜中看花。

　　江轻云道：“啧啧，喝了不少。”

　　这时，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女人凑上前。她唇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金丝团扇半掩着唇畔那颗标志性的胭脂痣。

　　“哎哟！两位客人面生，可是头一回来！第一次出手便这么大方！”

　　嗓音里掺着三分蜜糖七分算计，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一响。身上的脂粉香更是浓烈暗浮。

　　这时又有小婢捧着美酒碎步上前，请两人一饮解渴。

　　江轻云倒是想喝，但自个酒量什么样子还是心知肚明，阿东更不用说了，喝多他就要直接睡到明天。

　　这个精明的女人打量着他们，江轻云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他语气颇为随和道：“这位姑娘可是这里的老板？”

　　女人仰头大笑道：“我这把年纪还有人叫我姑娘。公子可真是趣人，我是这儿的妈妈。您可以叫我秦夫人。”

　　浓妆看不出年岁，她也有四十来岁，已不是春华豆蔻，眼底的青涩早就被各种算计和周旋打磨精光。

　　江轻云温声道：“夫人，可否进一步说？”

　　秦夫人道：“今天老娘高兴，公子就算要我们头牌仙子来陪，我也奉上。”

　　阿东说：“不用。准备下晚膳，安静点的地方。”

　　秦夫人不自觉点头：“这样啊。”

　　江轻云更倾向于入乡随俗，道：“还是要点小曲吧。来都来了。”

　　秦夫人没忍住道：“二位公子，其实我们这不是吃饭的地方。”

　　.

　　“终于安静了。”

　　五人兵分好几路乱逛一通终于汇合。

　　等三人来，阿东和江轻云第一波晚饭以及结束，但来第二波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于是东桥院最后的招牌菜又统统来了一遍。

　　湘阁内除了这五个，还有被好言相劝留下吃饭其实根本没有吃的秦夫人和当自动背景音乐弹古琴的姑娘。

　　长生蛊一事还未解决，江轻云闲在道观里也无聊，也想知道上个故事的背后真相，便让紫若拨出点银两出来弄一个春日团建。

　　紫若虽然很无语但还是拨款了，谁叫人家才是老板。出门前，她只说了三句——“你们去吧。”、“我受够那鬼地方了。”、“少花点。”

　　为此，江轻云似乎没怎么听懂。

　　慕天权：“传说东桥院是西南地区地仙界第一情报站，秦夫人知道这是否属实？”

　　秦夫人轻笑道：“呵，仙君开玩笑呢，这都三十年前的事了。而且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地仙界是个什么？”

　　这次，整个饭桌上又只有阿东和江轻云动筷子。江轻云听他们聊天，随口问道。

　　出自正经仙门的路琼生倒是知道一点，“算修真界的一部分。因为出没在人间的修真者变多，这些人有自立门户者更多的是散修，随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为了区分他们和传统不入世的仙门，所以修真界就分成了地仙界和上仙界。”

　　“哦，懂了。”

　　就比如慕天权所属的七星堂虽然声势浩大、影响力广、百年基奠，但扎根在人间，属于地仙界。而路琼生原来待的幻剑派则是上仙界，因为少管人间事，只专心修仙。

　　而东桥院，虽说是属于地仙界，其实内部修真者的修为都普遍不高，大多都是练气期修士，眼前的这位秦夫人也更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一般人很难将这里与修真界联系到一起，慕天权以前更是没曾听说过。

　　秦夫人笑吟吟说道：“蛊在我们这很常见的。再往南走、往山里走更是俯拾即是。曾经万蛊宗的老巢也在这不远，你们感兴趣就去看看呗？”

　　又轮到科普小达人，路琼生说：“万蛊宗就是三千年前问鼎西南的绝世大宗门，那时的幻剑派还是个刚兴起的小门派，而万蛊宗已然鼎力千年。后来因为宗门内乱逐渐衰落，千年前的妖族大战更是直接灭门了。”

　　江轻云停下筷子，道：“现在还有专门用蛊的门派吗？”

　　“据我所知，没有。”路琼生道。

　　“那十六年前的白水镇呢？”江轻云问道，“他们不是用的蛊？”

　　路琼生：“虽然，虽然没有万蛊宗了，但还是有很多蛊师，他们一般喜欢群居。只是发展不出那样的规模了。”

　　如果那样规模还算小，那曾经的万蛊宗是个什么万古毒瘤啊。

　　看来这是旅行，不只要填狐仙这一个坑，还能把之前那个傩师的坑也填了。想到这，江轻云对这次旅行（行动）更感兴趣。

　　放下这个话题，慕天权道：“秦夫人，你可认识段府的二公子段锦？”

　　秦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一笑，道：“那个太熟了！他以前可是我们这里常客！死得可好笑了！要不是段刺史全城封口，这还不传的人尽皆知！”

　　镜明：“那刘觉呢？”

　　秦夫人眼珠转了半圈，慢慢道：“你说是可是跟在段公子后面的那个官？呵，看上去有模有样，还不是背着老婆偷鸡摸狗。段锦死后来的更频繁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的？”

　　“好像是，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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