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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画(二)
“银夭参见父王,大王兄,七王兄,”女子行完欠身礼,又转向右侧的贵宾席,“见过月明国柳公子,慕容姑娘,还有…石公子。”她说话时,却没有用目光捕捉最后那个人,只是笑容浅兮。
“来,夭儿,去看看那个,”楼兰王指了指已经装裱在木架上的作品。
“是,父王。”她像是这才注意到放置在大殿中央的两幅画,抬起眉瞧了一眼,才慢慢走近。她静静地站在画前许久,也不出声,旁人更不敢打断,想观察表情也只能看到一张精致白皙的笑颜。
太子站立的位置,算是离银夭最近,但他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瞳孔并没有聚焦在一点。实际上,自王妹走进这千政殿中,他就一直维持着肃穆的神态,幸好此时众人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他身上,察觉不到异常。而此刻的无炎、乐棠俩人也已经回到了席中,前者盯着手中的折扇,后者则是抚弄着发尾。这些看似再淡然不过的举动,恰好证明了他们正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只是能读出这层含义的,在场又有几人?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公主抬起了头,疑惑地问:“父王,到底要夭儿看什么呢?”
此话一出,大臣们更是安静,心里大概都想着她看了那么久,难道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吗?很显然,王上叫她来,就是为了让这画中人来个评判,说不定楼兰还能赢上一局。可是这公主,丝毫没弄清楚状况,还真是年幼无知。
银天羽眯起眼,又一拍大腿笑了:“哈哈哈,是朕没有讲清楚。来,夭儿…”他邀女儿走上王位一起坐下,手揽着纤细的肩膀暗自使力,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她躲过这场争斗,“你可知这画中人是谁?”
“有点像夭儿而已。”她回以灿烂自然的微笑,忍耐着男人的行为。
“是啊,确实很像,”王上刻意加重了形容,“那夭儿觉得,这两幅画哪张更好呢?”他这么一说,大臣也惊讶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将裁定权交给公主。
“唔……”夭儿食指抵着唇,仿佛是经过认真的思考才又偏过头,“让儿臣再下去看看,行吗?”
“好,去吧。”身为父王,他的举止真是体贴入微,待站起时还帮她压实胸前的围巾。在不被人注意的某处,有个男子的动作分明停顿了一下。
银夭先是停在了其中一副画前,上面是一位身穿白色裙装,戴七彩围巾的女子站在清澈见底的湖边。刚刚看到时,立刻就回忆起那次石乐棠深夜造访景夭楼的情景,自己正是如此打扮。也是彼时,听到他说:“倘若终有一日两国交战,绝不会有月明国人踏足此楼半步。”聪明如她也猜不透了,这到底是威胁她的利器,还是那个男人真正的心中所想?若是银夭说石乐棠落败,他是否会利用那次谈话所了解的内容,做出些什么?她倒更想认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感受到他的言语和音调都透露着真诚这一点绝不会是幻觉,如果是刻意去欺骗她并没有好处,还容易惹上麻烦,何必呢?
“这幅…是月明国使者画的吗?”她今天是第一次正对石乐棠的眼眸,并且明知故问。
男子站起身上前施礼,“正是在下。”
“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这么画呢?我不是很懂…”银夭说得很认真,隐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
“是,公主殿下。”石乐棠走到近旁,手指着纸,“竟然比的是美人图,首先画上的必然是绝世佳人。其次,虽外貌出众,也不一定就是‘美人’,而应该连内心也引人注目。而眼睛,是表达一个人真心的最好方式。敢问公主,可看出这双瞳孔的含义?”
银夭并未回话,男子也像是猜到她会如此,接着说:“是对过去的思念。”
没错,画中人看向远处,正如每次她在漫天星辰下缅怀着冷宫生活的模样。是他那晚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还是长久以来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呢?这无所考证,只是此刻必须做出反应,她有些惊讶地重复着他的话:“对过去的思念?”
“对,思念是因为有爱,而内心有爱的女子正是最美丽的。”石乐棠说罢,一改刚刚稍微有些动容的表情,恢复常态,“那么公主认为呢?”
“经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点像呢,”她又凑近看了看,“真是个美人!”
“谢公主谬赞。”他只是恭敬地鞠躬,回到了原位。
“那么,这幅就是王兄画的咯?”她轻轻用跳步走到另一副画前,开朗地冲着作者微笑。
“是的,王妹。”无炎将折扇放在袖中走了过来,也做好了解说的准备。
“不过哈,王兄是想以人数取胜吗?”银夭又将视线落在纸上,“人家石公子只画了一人,王兄竟画了俩人?”
正如她所说,纸上是敞开的庭院,没有刻意地描绘细节,不知是王宫还是寻常人家。一个娇小的女孩侧身站在门内,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眼睛因为惊喜睁得大大的,若不是与乐棠画中一样的银发,大家根本猜不到是谁。不远处是一个削瘦单薄的女子,手里捧着小碟,上面放置的大概是新鲜出炉的点心,嘴角勾勒出美丽的弧度。这是在银夭的过去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要知道她方才是有多么艰难,才控制了像激流般企图冲出的悲伤。
“自然不是,正如石公子所说,女子之美更重要的是心灵。这幅画正是两个字,亲情。”无炎又怎会不知她的内心不好受?自己如何能料到父王会做出这样的举措?但他现在还是要平静处之,待此事后,他只想紧紧地拥抱夭儿,甘愿替她承受十倍百倍的煎熬。
“是亲情吗?喔……”她表现出又陷入沉思的状态,旁人会以为是在比较考量两幅画吧?但她是在想,这是有多么的可笑?她像个旁观者,审视着被擅自描绘出的自己的记忆,不能有多余的情感流露。这就是银天羽的目的吗?看到这俩人的画,于是打算刺痛她的心,扯开她冰冷的面具?再借助她,探测月明国的计划?这个男人,永远会最大程度地利用机会啊,不愧是天生的王者。
银夭在内心轻笑,外表天真烂漫地看着那个笑得诡魅的帝王,你难道认为自己能一石二鸟吗?究竟是高估你自己呢,还是低估了我?所谓的“感情”,我已经丢弃过无数次,更被伤害过无数次,仅仅是这样的程度,怎么会让你如意呢?那么,就看看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戏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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