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光里来

　　室友们没抢到今明两天的票，后天早上才能返校。
　　回到寝室，陶之意又是一人孤伶伶。

　　把衣物收拾出来，再简单做一下卫生，天就全黑了。早上赶飞机起太早，吃过晚饭洗了个澡，陶之意早早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肖朗生日。
　　陶之意特意提早出门，给他买了份生日礼物。

　　从商铺出来，她收到肖朗发来的生日会定位。

　　“翡翠澜湾？”

　　看上去很高档的样子。
　　陶之意点开导航，正打算按着指示搭乘地铁，手机屏幕忽然跳转成了来电显示。
　　江芙学姐打来的。

　　她接起，朝地铁口去：“喂，学姐怎么啦？”

　　江芙问：“你去肖朗那儿了吗？”

　　“路上呢。”
　　“哦，那你到了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咱俩一块儿进去。”
　　“好哦，早知道你也去，我下午就跟你一起出门了。”

　　江芙笑两声：“一会儿见。”

　　半小时的地铁，出了站口，陶之意给江芙发微信告知已经下地铁，同时，迟衡发来消息，问她在哪儿。

　　陶之意回复他：【应该马上到翡翠澜湾门口了。】
　　消息发完，她抬眸就见前方一所豪华酒店，门外的地面嵌入式招牌写着：翡翠澜湾。

　　陶之意惊了一下，身后传来喊声。

　　“陶子！！”是江芙学姐的声音。

　　陶之意寻声扭头，见到江芙奔跑而来的身影，伸手朝她挥了挥。

　　碰上面，陶之意挽过江芙的手，惊讶道：“妈呀，肖朗的生日会搞这么隆重吗？”
　　江芙早已知晓，相较于陶之意，表现更淡定：“说是二十岁生日，所以办了两桌。”

　　“那幸好我准备了礼物，要不实在失礼于人前。”
　　“你买了什么？”江芙的脑袋伸向她手里的袋子。

　　陶之意松了袋绳，展示到她眼前。

　　“我去！金美人和拉森的弦！”江芙一声惊呼，“你也太有心了吧！”

　　陶之意笑笑：“实在想不到买些什么，反正都是琴工，就买专业的东西，实用些。”

　　江芙玩笑道：“便宜那小子了！”

　　进了大堂，在电梯间等了一会儿，很快来了趟由负一上来的电梯。
　　陶之意拉着江芙站在门前候着。“叮”一声响，门徐徐而开。

　　角落里一头金色的短碎发格外抢眼。
　　紧接着，陶之意才去注意金发下的那张脸。

　　竟是周梵。

　　两人的目光不期撞上。
　　双双怔了一下。

　　电梯门已经开到最大，陶之意的脚却没动。

　　周梵面无表情：“进不进？”

　　江芙表情一僵，去拉陶之意的手：“我们走楼梯好了。”

　　“不用。”陶之意迈了进去，站在周梵对立角的位置。

　　门重新关上，电梯里没有别人，一室死寂。
　　电梯运作，一层又一层往上，不作停留。
　　江芙尴尬到脚趾头直抠地。

　　好在很快便抵达。
　　出了电梯，入眼便是富丽堂皇的小厅。周梵阔步，直接走到她们前头。

　　陶之意和江芙不语，拉开距离跟在后头，听见前方拐角有谈话声传来。
　　且越来越近。

　　下一秒，两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从拐角处走过来。
　　其中一位，在看到前头的周梵时脸上明显一怔，连话声都顿了下。

　　陶之意捕捉到那人的表情变化，心想应该是认识，可见周梵脚步不滞，对那人也仅是一瞥，又否了自己的猜测。

　　本以为她们是早到，不想到了包厢，人几乎都来齐了。
　　肖朗这时过来招呼，一身衬衫西裤，穿起来有模有样。江芙忍不住逗他：“你这样很像新郎哎！”

　　肖朗眼里两分戏谑，笑得满面春风：“那还缺个新娘，要不你来当？”
　　江芙嘴角一抽，大骂：“滚蛋！”

　　所有人哄堂大笑。

　　肖朗望望她们后头，没见有人，问陶之意：“迟衡呢？没跟你一块儿？”

　　陶之意这去看迟衡的消息：“哦，他堵车呢，马上到了。对了……”她顺势递上礼袋，“送你，生日快乐。”

　　肖朗接过来，脑袋伸进袋里一瞧：“嚯！琴弦，你怎么知道我刚好要换弦了！”他举高礼袋，冲着一众朋友们高声道，“瞧瞧！瞧瞧人陶子，多有心，再瞧瞧你们，两手空空的来，怎么好意思？”

　　闻言，坐一旁的周梵抬起头来，散漫笑道：“这不说好一会儿第二场给你惊喜吗？”

　　肖朗觉得他的眼神不单纯：“你小子最好别是惊吓！”

　　这时，服务员前来问要不要上菜，肖朗看了眼时间，说：“上吧上吧，马上人齐了。”

　　说完，肖朗招呼大家入席，并且在自己旁边留了个空位给迟衡。

　　上了两道菜后，迟衡才姗姗来迟。一路小跑上来，给肖朗递上礼物，说话还喘着气：“生日快乐，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来来来。”肖朗拉着他坐下，“迟到了自罚三杯。”

　　迟衡却推开，笑笑婉拒：“开车来的。”
　　说完，他张望一圈，在隔壁桌寻到陶之意的身影。

　　她和江芙在聊天，眼里含着笑意，不经意间抬起的目光，和他的刚好撞上。
　　她眉梢轻挑，冲他相视一笑。

　　迟衡颔首莞尔，表示回应。

　　肖朗不满：“什么鬼啊！明知道我生日还开车来！我不管，一会儿叫代驾，你晚上多少都得喝点！”

　　周梵就坐在迟衡斜对面，他和陶之意间的眼神交流，都被周梵尽数收进眼里。
　　望着陶之意谈笑如常的模样，他心生燥意，举杯将红酒一口饮尽。

　　菜品上了过半，迟衡这桌上已经有人红了脸。

　　“迟衡！”那人在打圈，此刻轮到迟衡这儿，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被点名的迟衡抬眸看去，举起白水回敬，正想喝，那人却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迟衡愣了下，觉得这人眼熟，可一时想不出名字：“抱歉，你是……”

　　他报上了名号，迟衡想起他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表情一滞，变得不太自在，下意识想起当年在厕所无意听见他和别人的对话——
　　“哎，你知道不，迟衡是私生子。听说是他爸在外头的情妇生的，去年刚接回来。他爸可有钱了。”

　　……

　　他又接着说，话声和记忆里的重合：“以前初中年纪小不懂事，说的都是胡话，你可别当真啊！”

　　这话听着是道歉，却没带几分诚心，更像是吊人胃口，令在座的人纷纷好奇他以前到底说了什么话。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陶之意也不自觉看了过去，还没听上两句，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的视频电话。
　　和江芙打了声招呼，陶之意出去接视频。

　　肖朗接着问了：“你说什么话啊？”
　　迟衡默默放下杯子，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小时候的胡话。”那人眼神闪躲，笑笑摆手，接着敬下一个人。

　　肖朗觉得没劲地白他一眼，余光瞥见周梵的位置空了出来，纳闷：“周梵人呢？怎么没了？”

　　“厕所吧？”有人说。

　　迟衡这才发现，陶之意也没在。
　　心里顿生慌乱，他忙给陶之意发了条微信，问她：【去哪儿？】

　　那头过了两分钟回过来：【在隔壁小厅，和奶奶打视频呢。】

　　迟衡安下心来：【嗯，要走喊我。】
　　陶之意：【OK】

　　……

　　隔壁小厅里空着，只亮了一串射灯。
　　嘱咐奶奶早点休息，多注意身体后，陶之意挂断了通话，这刚要转身往外走，门口一道话声闯了进来，严厉又带着怒意的责骂。

　　“你晚上来这儿干什么？”陶之意躲在角落，看不见样子，只听出是个中年男性，“看看你的头发，像什么鬼样子？”

　　“头发长我身上，和你有关系？看不惯就滚。”
　　几分轻蔑和张狂的回应，陶之意整个人震了一下。

　　是周梵的声线，可这语气却是陶之意从没听过的。

　　立在原地，陶之意无措极了。人就在门口，想走又走不得，她一点儿都不想偷听别人的争执。

　　“什么态度你？”男人的话声像雷一般炸开，“我生你养你给你钱花就是为了让你顶我嘴的？看看人家迟衡多乖多听话？大了领回来养的都比你懂事！你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不想做人就别出来丢人显眼！”

　　陶之意不自觉屏住呼吸。
　　原来是周梵爸爸。

　　“呵，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周梵冷笑，觉得他的话讽刺极了，“你除了提供精子，还做了什么？我是你生下来的吗？你像样教过我什么吗？”
　　他的话听着平静，却似带着火星子，激得男人震怒，抬手就冲他脸上呼了过去。

　　“啪”一下巴掌声，听得陶之意都跟着哆嗦了下。

　　“你要这么有种，你就给我滚出周家！”男人骂声不断，“老子就当没有过你这废物儿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还踩我头上来，谁给你的胆？”

　　“怎么？我求着你供的？看不惯你就打死我呗？”周梵的呼吸声在颤，话里充满了倔劲，一字一句都在挑衅，“哦，你不敢，谁让你周家就得靠我传宗接代呢？”

　　男人怒不可遏，正要挥拳，一道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切。

　　陶之意的心猛地跳出来，两手死死捂着叫嚣的手机，忙乱好半天才关掉声音。等再一抬头，周梵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她，眼里满是惊愕。

　　陶之意六神无主，看看周梵，再看看周梵爸爸，吞吐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是我先来这里讲电话的——”她的话声越来越弱，“那……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

　　落荒而逃的步伐到了小厅门口，陶之意又忽然顿住了，回头一瞥周梵脸下的红痕，直视周梵爸爸，一时间嘴快过脑：“叔叔，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说的话不对。”

　　闻言，周梵爸爸明显愣了一下，对她的质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陶之意吞了下口水，理直气不壮：“孩子是被动来到这个世上的，养育他应该是出于父母的爱和责任，可您为什么要用‘恩情和回报’来束缚他的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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