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落日

　　吃完饭后，傅良意带莫迟冉来到一块荒地，地上的草稀稀疏疏的，全部都枯了。莫迟冉观察了一番，他选的这块地面积辽阔，的确适合建赛车场。

　　风呼啸地吹，莫迟冉的发丝被吹动，她突然问傅良意：“后年春天能建好吗？”

　　“应该可以。”其实他也不确定。

　　莫迟冉沉默了，她在想象后年要是她能再次站在这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大概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不再被仇恨缠身。

　　那时候要是她还和傅良意在一起，就来这里看一场陆怀阳喜欢的机车比赛。

　　“那之后一定要带我来一次。”莫迟冉看着他说。

　　傅良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笑着回她：“好，我们一言为定。”

　　回去途中，莫迟冉靠在车椅上闭着眼睛，她没有入睡，而是一直在胡思乱想。

　　傅良意开着车，手机突然响了。

　　他注意到莫迟冉睁开眼睛，便问：“吵醒你了?”

　　“没有，有点累但没睡着。”莫迟冉摇摇头，他开着车不方便接电话，莫迟冉就问他：“需要我帮你接电话吗？”

　　傅良意嗯了声，告诉她：“手机在口袋里。”

　　莫迟冉很自然地把手伸进他大衣口袋拿出手机，发现备注是小呦，上次在医院碰见的那个可爱小女孩。

　　“是小呦。”

　　莫迟冉说完按下了接听键，一个稚嫩的童声便冒了出来，“良意哥哥。”

　　“小呦，怎么了吗？”傅良意用温和的声音回应她。

　　“哥哥你不是说手术后要带我去游乐场的吗？还算数吗？”林以呦忐忑地问他。

　　“当然算数了，我说过话就没有没做到的。”他说着看了一眼莫迟冉。

　　从声音就可以听出，林以呦明显变得高兴起来，“那可以今天带我去吗？”

　　傅良意没有先回答她，而是问莫迟冉：“想去游乐场吗？”

　　“想。”正好下午没什么事，今天过后差不多就要准备过年了，傅良意应该要去别的城市过年，这样一来，他们再见可能就是年后了，莫迟冉想多和他待会。

　　得到答案后，他还贴心地询问了一下林以呦的意见：“小呦，我可以带一个姐姐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了。”林以呦脱口而出，“那个姐姐现在在你旁边吗？”

　　“对。”

　　“我听她的声音有点耳熟，是上次我介绍给你的漂亮姐姐吗？”

　　傅良意还没开口回答她，就听见莫迟冉惊奇道：“我只说了一个字，你都能听出来是我的声音?”

　　“因为漂亮姐姐不仅长的漂亮，声音也很好听。”林以呦笑着说。

　　莫迟冉有些害羞，抬起头来看傅良意，他说：“她心比较细。”

　　“嘴也挺甜。”

　　挂了电话，车内又归于宁静，傅良意试探性地问她：“阿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莫迟冉淡淡地说。

　　“如果有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分担。”他真诚地说。

　　莫迟冉点点头，“知道了，真的没有。”

　　听到她这样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潜意识里很信任她。

　　很快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接上了林以呦，莫迟冉上次见她，她的眼睛亮亮的，面色不算红润但和正常人没多大差别，而今天再见，她的脸苍白了许多，十分憔悴的样子。

　　“漂亮姐姐。”她一看见莫迟冉就和她打招呼。

　　她妈妈放心傅良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托了别给她脱衣服，怕冻感冒就放他们走了。

　　莫迟冉从副驾驶换到后排陪林以呦一起坐，她很听话，没有哭闹，只是依旧抱着上次那只兔子玩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探出个带着毛绒帽的小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车窗外。

　　“小呦，在看什么呢？”莫迟冉问她。

　　“在看天空，大树。”

　　“好看吗？”

　　“好看，和医院的不一样。”她笑着回答。

　　莫迟冉有点心疼她，她想起了傅良意讲故事的那间病房，那里还有十几个和她一样的孩子，她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特意去看他们了。

　　他们到了游乐场，傅良意去买票，莫迟冉和林以呦门口等他。

　　冬天的游乐场没多少人来，显得格外冷清，林以呦敛下眼眸看着地上，像是挺失落的。

　　莫迟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也没绕弯子直接问她：“小呦，不开心吗？”

　　“没有，能和哥哥姐姐一起来游乐场我挺开心的。”她懂事地说。

　　莫迟冉蹲下，在她面前说：“小呦，撒谎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不开心的时候我们可以告诉别人，不用藏在心里。”

　　“我不是撒谎，我只是觉得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怕要是说不好，你们会不高兴。”

　　“不会的。”

　　“我们愿意为你做很多事都是因为爱你，希望你高兴，知道吗？”莫迟冉不知道她这么小能不能听得懂她什么意思。

　　但她说：“我知道了。”

　　傅良意买好票过来，问她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今天人太少了，不好玩，罚良意哥哥夏天再带我们小呦来一次。”莫迟冉牵着她对傅良意说。

　　傅良意欣然答应，“好啊！只要小呦想来，多少次都可以。

　　林以呦终于又笑了出声，因为心脏病受不了刺激，他们没有玩任何刺激性的项目，就带小呦多坐了几次旋转木马。

　　莫迟冉和傅良意先陪着她坐了两次，之后就在护栏外看着她玩。

　　莫迟冉的肩被人轻轻拍了拍，她回头，发现是一家三口，其中的妈妈礼貌地问她：“你好，可以帮我们一家拍个照吗？”

　　“可以。”

　　莫迟冉帮他们按下快门，定格下这个瞬间。

　　拍完把相机还给他们时，那位母亲说：“我也帮你们拍一张吧！你们郎才女貌的，很般配。”

　　这时林以呦正好从旋转木马上下来，走到他们身边，牵起莫迟冉的手，“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拍?”

　　“当然可以。”莫迟冉对林以呦说。

　　“那就麻烦你了。”傅良意把自己带的相机递给那位母亲。

　　咔嚓一声，又记录下某一时刻。

　　“两位看起来很年轻，完全看不出来孩子都这么大了。”她换回相机时突然对他们说。

　　他们相视一笑，没有解释什么。

　　到了傍晚，他们坐在游乐场提供的长椅上吃了点东西。

　　对面的摩天轮突然开了灯，明黄色和白色交织在一起，流光溢彩，像天边的一颗星星一样璀璨。

　　“姐姐，我想去坐摩天轮。”林以呦对莫迟冉说。

　　“我也想去。”莫迟冉又看向傅良意，对他说。

　　他们说好七点之前把林以呦送回医院的，现在只剩不到二十分钟了，但傅良意还是答应了她们，自己打电话和林以呦妈妈报备了番。

　　摩天轮缓缓上升，林以呦兴奋地看着底下的风景，莫迟冉坐在傅良意身旁，他没看别处，眼里只有她，舱内气氛有些微妙。

　　傅良意脸慢慢凑进她，莫迟冉偏开头不让他亲，“小呦还在呢！”

　　“她没看我们。”傅良意在她耳畔说。

　　莫迟冉瞥了眼林以呦，她真没看他们这边，注意力全集中在窗外，于是她就默许傅良意继续凑近。

　　就在唇要碰上的那一刻，林以呦的声音出现，对他们说：“哥哥姐姐羞羞脸。”

　　莫迟冉赶紧偏开头，撒谎道：“小呦，你误会了，哥哥脸上有脏东西，我帮他清清。”

　　林以呦很聪明，看穿了她，“姐姐，你告诉过我的，撒谎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

　　莫迟冉尬笑着，她下午才讲完，结果自己先犯了，简直是在打自己脸。

　　傅良意不爽了，立马转移林以呦的注意力，“小呦，快要到摩天轮最高点了。”

　　她果然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莫迟冉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腰便被傅良意搂着，摁在座椅上亲。

　　摩天轮升至最高处，他们还在缠绵，直到开始下落，傅良意才肯放开她。

　　林以呦回过头来，他们各自坐在座椅一边，像是在避嫌一般，她立马捂住眼睛，“你们继续，我不会偷看的。”

　　莫迟冉看见她这举动，下意识抿了抿唇，傅良意轻笑一声，被莫迟冉瞪了一眼。

　　回程路上，林以呦枕在莫迟冉腿上睡着了，她很瘦，缩成小小一团十分可人怜。

　　莫迟冉莫名想起每次和傅良意一起吃饭，他总是让她多吃点，长胖点，她那时候不怎么在意，现在才体会到原来她是这种心情。

　　心里酸酸甜甜的。

　　把林以呦送回医院后，傅良意又送莫迟冉回家，到老城区门口，傅良意看着楼梯间黑灯瞎火的，怕有什么人尾随她，不肯走，非要把她送上楼。

　　莫迟冉告诉他这里不好停车，而且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对这里特别熟悉，不会出什么事。

　　他这才松口，让她到了家记得回个信息给他报个平安。

　　莫迟冉进了楼梯间，每经过层与层之间的平台时便能从黑暗中看见路灯下傅良意望向这边的身影。

　　黑与白，是与非，对与错，好像把他们隔开，分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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