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诡事录

　　黎梦接到了出外勤的通知，便从郭芙的记忆中退出。失去了黎梦的帮助，黎玥也不便继续探查下去了，于是就着夜色在江北市里闲逛。

　　黎玥一个腾空便飞向了城市上空，向下俯瞰这个钢筋水泥铸成的人造森林。飞到江北一中时，黎玥看到了操场周边开着红硕花朵的悬铃木，不禁失笑。

　　想着又有两日未曾拜访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了，她便落在了其中一棵树的枝头。

　　“要是我们也能发光就好了。”夜色中，方糖在操场的一角里喃喃自语。

　　“你还嫌不够扎眼吗？小心人类把你们全都拔了，送去搞研究。”

　　黎玥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还在神游的方糖一激灵。

　　“诶，话说你也是木灵，就没想过这些吗？”

　　“要不咱来考虑一下给树按翅膀，依季节迁徙的计划吧。”黎玥本是一句打趣的话，方糖却被勾起了兴趣。

　　“请细说。”

　　黎玥无可奈何地笑了：“怎么，你还真信了啊。别想了，如果木灵都像你这般胡来，世界不就乱套了嘛。”

　　“所以你成为木灵时，就没有些发愿吗？”

　　“说实话，我就没你这些奇怪的想法。”

　　“我不信，你要没点什么，不可能去当痕迹消除师的。”

　　“不过都是因缘际会罢了，没你想知道的故事。”

　　“你瞒不过我的，大不了我去问林漪。”

　　“小漪她又不是万能的，别拿一丁点事就去麻烦她。”

　　“那你自己讲讲咯。”

　　“你有遗憾吗？如果这份遗憾现实里已经再也无法被补全的时候，可能只有梦才能给你唯一的出路。”

　　黎玥的脸挂上了几分凄苦的愁容，已经好久没有人去探寻她的内心深处了。

　　“哎呀，我不懂什么叫遗憾，你不想讲就不要讲了。”方糖一脚把水搅浑，免得黎玥总是沉湎于痛苦之中。

　　作为一棵树，大家最不缺乏的经验就是见证世事，方糖可看过太多的痛苦了，当下她也不愿勾起黎玥的伤心事。

　　“我再次声明啊，你想打听的事我真的帮你好好回想过了。我真不记得什么郭芙了。还有，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介入人类的因果，对你没好处。”

　　“哟，你这话怎么不去留着劝林大善人啊，我不过就是给她打工的，给我讲这个没用啊。”

　　“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你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哎，不知道就算了。”黎玥觉得方糖故作深沉的样子很是滑稽，伸手揪了揪她的脸蛋。

　　通过心语探知，林漪挂了“勿扰”的状态。黎玥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神神秘秘。

　　想着明天黎梦也回不来，黎玥临时约了苍岚第二天同行去看郭芙。

　　对于黎玥的邀约，苍岚甚是欢喜，清退了病房里的人后就和护工在等候室里闲聊。

　　黎玥不像生吏可以探查人类的身体状况，只是通过医生诊断得知，郭芙的脑神经确实被她带的那一小瓶神秘药品修复了些。

　　这次来，黎玥打算通过梦境与郭芙直接对话，个中艰辛她已有了些心理准备。于是便长舒一口气，准备入梦。

　　监护仪上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黎玥走进了郭芙的梦境。

　　黎玥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化不开的混沌，混沌的深处挂着一轮血色的残阳，残阳落入浓雾之中，它们相似相融，彼此不断侵蚀，失去了轮廓，这里的世界像一个巨大的二维平面，看不到尽头。

　　黎玥必须要尽快找到郭芙在自己梦中的意识形象，于是用手在浓雾中画出一个清晰的通道。

　　原本她还是虚悬于半空之中，此刻就顺着通道，滑落到了水面，身体被浑浊的水体完全包裹。

　　黎玥向上划水钻出水面，在确定好方向后，就游向了运用意念变出的动力艇。她打开小艇的大灯后，向着太阳的方向前进。

　　行驶了六七公里后，她身旁浓雾逐渐消散，又继续前行十公里后，梦境世界在她的眼前全然展开——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泽。身后则被浓白的像宣纸般的大雾隔开，早已看不到任何景象了。

　　透过光影的折射，黎玥发觉这里的地势在逐渐变低，水位越来越深。水下是浑浊一片，看不到任何生物或者巨石。周围连微风都没有，水面平静的有些吓人。眼前没有任何标志物，只有与天相接的大水。

　　在水面上穿行了二十多公里后，地势渐渐向上，黎玥来到了一个露出水面的建筑物前。

　　这个建筑物有些像古希腊时期的公共浴场，她在建筑物的斜坡处停了船，绕到建筑物的大厅后进入。

　　她的面前是一个由大理石铺就的大厅，整体的装饰算不上浮华，虽然八个顶梁柱和穹顶都有浮雕，但却未镶嵌任何宝石或者金银。

　　大厅里空荡荡的，左右两侧是两扇巨大木门，门口站着两个手拿长剑，身着盔甲的卫兵。黎玥走向右侧的木门，夺过卫兵的的武器就刺向他们，卫兵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化作了一团齑粉。

　　木门后是一条昏暗的通道，根本看不清内部的情况。黎玥拔下发簪，变出一点烛光，摸着石壁一路向前，来到一处向下延伸的台阶前。台阶下透出的一点微光，还有几分听的并不真切的求救声。

　　突然，一个黏糊糊的东西裹住了黎玥的脸，张牙舞爪的触角顺着脸庞的走向覆住了她的口鼻。黎玥感到有些窒息，连忙用发簪挑开触角上的吸盘。发簪碰到的位置都被一股神秘的高温烧成一团焦肉，可神奇的是，这高温却没有伤到黎玥分毫。

　　黎玥把那团烧焦的东西从头上拿下时，才惊觉自己只身犯险，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准备。于是赶忙凝聚全部思绪，变出一把手枪。

　　黎玥试着给手枪上了膛，朝墙上随便射了一发，子弹穿透墙面约有一厘米，并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小坑。

　　手枪的枪体发出来的光，照亮了整个通道，不再需要发簪照明后，黎玥把它重新插回了头上。

　　黎玥右手提枪，沿着台阶一路向下。一时间，灯火通明，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待到她重新适应了光线后，发现面前是一道巨大的铁栏杆，于是开枪把它打烂。

　　金属噼里啪啦的响声把栏杆后手拿长矛的卫兵们吓得连连后退。

　　栏杆轰然倒塌，后退的卫兵们踏着倒下的栏杆涌到黎玥身边将她包围。人群天然的压迫感迫使黎玥下意识地拿枪扫射。

　　在梦里，没有子弹出膛的声音，也没有人被击中的声音，只能看到眼前的卫兵一茬一茬倒下，后面的卫兵又扑上来。倒下的卫兵化成齑粉，扑上的占据了他原先的位置。不知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黎玥的手枪里，子弹源源不断上膛，出膛；卫兵向前，倒下，像一出诡异的默剧。

　　终于，所有的卫兵都化成了齑粉，狭窄的通道里终于空出了位置。黎玥带上墨镜，踩着栏杆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的正中是个巨大的牢笼前，粗略估计这个木质的牢笼占地约一亩，手臂粗的木头围栏直通天花板，里面关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密密麻麻的，几无转身之地。

　　因为这里的光线过于炫目，牢笼里的人们都低着头，人群中分辨不出他们的长相。

　　这种情况下黎玥不可能贸然打开牢笼，万一他们一股脑儿地逃出，她被人潮裹挟、推倒，是不可能找到郭芙的。事到如今，黎玥只能钻进笼子，扒开众人慢慢搜寻了。

　　黎玥在人墙中缓慢地前行，凭借脑海中郭芙的形象一个一个地比对。笼子里的人穿着都差不多，一件麻布单衣和长裤。幸而除了郭芙以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梦境的主人连具体的面容都没有给他们塑造，有些甚至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形。黎玥只需要在人群中寻找最清晰的那个人，那她一定就是郭芙了。

　　黎玥预感郭芙应该会在贴近木头围栏的地方，因为只有那个位置才能清楚的反映出这里是牢笼。所以她总在围栏不远不近的地方前进，终于在牢笼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有着清晰面容的人。

　　“郭芙！”黎玥费劲地挤到那个人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比划。

　　“你是？”郭芙茫然地看着她，眼神空洞又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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