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拾忆

　　天刚亮，窗外的鸟鸣就把月明给吵醒了。看着怀里那张越发阴沉的脸，小胜连忙起床把那些叽叽喳喳的小生灵给赶走。
　　“睡吧，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小胜刚想伸手摸摸床上那张软软的脸蛋，那人的眼睛冷不丁睁开，一道冷峻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小胜只好尴尬哈哈两声，讪讪缩回手。
　　小胜想起了今天要去换一些铜钱，帮月明倒了一壶茶就出了房间，转手关上了门。刚走两步就遇到了来找月明商量事情的兄妹俩。小胜和他们说，可能要到午时得柱哥才会醒。如果把他提前吵醒，后果很可怕的。
　　“有那么可怕？”熊依依不免发问。
　　“他连我都打！”小胜浑身打了个冷颤，仿佛吵醒月明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小胜说他要到街上换一点东西，问他们知不知道当铺在哪里。兄妹俩回答说青蚁轩旁边就是。小胜又问要不要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兄妹俩摆摆手说现在大街上什么都没有，没必要逛。
　　小胜告罪一声，便要离开了。兄妹俩表示打算再去看看其他的棺椁，但是他们不打算开棺了。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忙去了。脸上笑嘻嘻的小胜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头上落了一只纯白泛着光的蝴蝶。
　　房间里月明嘴角上扬，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换完钱的小胜也不好得去吵月明睡回笼觉，便独自在城里闲逛。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昨晚他们开棺验尸的地方。只见一穿红衣的少女伫立在那具棺椁前，细细检查棺材周围的痕迹。
　　随着检查的深入，少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旁的小胜猫在灌木丛里，屏息凝神。只听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把剑便硬生生钉在少女所在的地方。那少女身子一轻，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叮铃铃叮铃铃声传来，那清脆的铃声向着那少女袭来，那红衣少女神色一滞，捂着耳朵痛苦大喊大叫。看她神情，应该是那铃声让她十分痛苦。
　　随着铃声越发急促，那少女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很快就晕倒不省人事了。只见两道身影从房顶落下，远远停在了十步之外。
　　是那俩师兄妹。小胜把身子往灌木丛深处缩了缩，眯起眼睛，目光冷峻。
　　“师妹先别过去，这妖物诡谲狡诈。带着我们硬生生把益州城饶了三圈，要不是我机敏，说不定我们还在兜圈子。”陆师兄伸手拦住了萧师妹。
　　“怎么可能！师父给的缚妖铃不可能会出现差池的，安心吧。”说完，萧师妹就向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红衣少女跑去。
　　“火狐诶，做成皮草肯定漂亮极了！哈哈哈哈哈哈！”那萧师妹眼中满是贪婪。仿佛眼前是少女不是一个生命，只是一个物品。
　　一阵香风不知从何处袭来。那俩师兄妹显然是过于马虎大意，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兀自出现在他们身后。吸入过多香气的俩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还想做什么的俩人只感觉全身失去力气。然后两眼一黑，倒在地上。那道黑影左右手一手一个，抱着他们跳出了城墙外。
　　小胜没有轻举妄动。跟着月明那么久了，他也是学了月明的小狡猾的。果不其然，那黑影不一会又转身回返。她左顾右盼地观察四周，发现没什么人就踢了一脚底上的红衣少女，骂了一声废物。
　　小胜看着那身影跃上了城墙，本来想从灌木丛里出来，直觉告诉他先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小胜干脆把身形隐入了阴影中。
　　融身黑暗的小胜睁开了猩红的眼眸，在阴影中潜伏，伺机而动。
　　那黑影又折返回来，周身爆发起浪席卷周围一切。灌木，落叶被气浪切割撕碎，那躺倒在地上的红衣少女被吹飞，掉进了柴火垛里。黑暗中的小胜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如果刚刚自己麻痹大意了一些，现在的下场恐怕不是很好看。
　　那黑影冷笑一声，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上。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一只洁白无瑕的蝴蝶轻轻落到她肩头后，化为光华消弭于无形。小胜悄咪咪来到柴火垛边，看着鼻青脸肿的少女神色扭曲。他捏了捏少女的脸，见少女还在装死，他加重了力道。
　　“干什么！干什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别捏了，再捏脸就成包子了！”那少女气的张牙舞爪朝着小胜喊道。
　　“想笑就笑呗，憋着个脸跟便秘一样。刚刚看我被打飞很爽是不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那脸肿成包子的少女狠狠瞪了小胜一眼。
　　“我可打不过那个女人，出来送菜？”小胜把少女拉起，清理了一下她头发上插着的枯树枝。
　　“你还说！我要不是为了回来给你们擦屁股，至于变成这样吗！呜呜呜呜呜！”说完少女掉起了小珍珠。
　　“你认识我？”小胜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认得你的味道。诶不对，你怎么没有中刚刚的妖毒？”小红不明所以。
　　“我身体好！”小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切~少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少女拉着小胜往青蚁轩走去。
　　青蚁轩门前，少女看着门口的符纸犯怵。
　　“你来这里干嘛？”小胜问道。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妖怪要带自己来这里。
　　“这里人多，还有禁制能挡住他们的探知，安全一点。”小红说道。
　　小胜倒是不怕这东西，倒是这个小狐狸难搞一点。正当他俩在想瞒过符纸的办法，灵光一闪的小胜想到了月明是怎么把这些小动物塞到穹夜了的，他想如法炮制一下。
　　他让红衣少女变回原型。少女抱着自己一脸惊恐看着小胜。
　　“你也想要披肩？不会是缺皮草了吧？”少女表示自己还小，做成皮草还不够。
　　小胜头有些痛，威逼利诱之下才把这只红狐狸塞进了穹夜。回到房间，正好遇上了熊家的兄妹回来。小胜邀请他们到房间里，表示有情况要分享。那兄妹看着小胜行色匆匆，也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跟着小胜来到了房间。
　　月明看着推门而入的三人，连忙咽下嘴里还在咀嚼的大鸡腿。被鸡腿噎得喝了好几杯茶的月明看着脸色严肃的三人，颇为假惺惺地问他们有没有吃早点，要不要也吃一点。
　　三人看着午饭当早饭吃到月明，都在扶额苦笑。月明招呼着众人坐下，询问来意。小胜把穹夜里的红狐狸召出，一抹艳丽的红光顿时充斥满房间，随即一位美丽的少女从红光中出现，她的身后还挥舞着三条毛绒绒的尾巴。
　　熊家兄妹看着眼前是红衣少女顿时两眼大睁，很是惊讶。一旁是月明之时单手拄着下巴，看着那个红衣少女笑盈盈。
　　“嚯！人全齐了啊！”少女打量着众人感叹道，随后她向月明行了一个礼。
　　那红衣少女给众人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她说她叫小红，是一只修行三百年的火狐。随后小胜把刚刚遇见少女和黑影的事情和大家说出。
　　“话说你为什么又回去看那具活尸呢？”熊依依问小红。
　　“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擦屁股！你们手脚也是不干净，尸体嘛看看就好啦。好家伙，那具活尸都被你们打得都不成人样了。得亏尸体皮实了一点，要是把他口中的妖气打散，那人就彻底回不来了。”小红愤愤地说着，一旁的小胜别过头，不敢看众人。
　　“装什么傻，要不说狐狸是犬科动物呢，你们身上的味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就你打得最欢！”小红攥起小拳头锤了一下小胜。
　　月明问小红昨晚为什么要引开那俩道士。小红回答说那俩牛鼻子什么都不懂，明明这些人还有的救，这俩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剑斩杀。对待她们这些妖物更是狠厉，各种法器符纸一齐出，丝毫不留情面。
　　引开他们的目的，是不想让那俩道士知道尸体的端倪，免得节外生枝。
　　“为什么你要用妖气吊住活尸的命？”月明问到了重点。
　　小红叹了一口气，说本来不想让你们卷入这件事的。既然你们都问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再隐瞒什么了。
　　小红说益州城内出了一只魃。从前的益州郡百姓和乐，风调雨顺。直到一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打破了这里的美好。大片大片的庄家枯死在地里，河流干枯，几个月不落一滴雨。
　　益州本来是很富庶的地方，城里的百姓开始还能靠着家里的余粮勉强度日。可随着天越来越干旱，就连护城河都枯竭。没有水喝的百姓们一个个瘫倒在大街上，老人，小孩，饿殍遍地。我姐姐不忍心看着他们流离失所，以折损一条尾巴为代价，窥得天机。我那善良的姐姐化身成一位妇人，进到城中带着大家找到了一处泉眼。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一汪清泉在益州城外流淌，给这片干涸土地的生命带来了一丝生机。
　　可好景不长。喝了那泉水的城中百姓忽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疫病。得病的人先是狂躁不安，口渴难耐。几日后就会失去理智，看见活物就咬。再到后来，他们身体里的血肉精气就会莫名消失不见。直到生机消逝，变成一具皮包骨的干尸，彻底沦为没有思想，只知道嗜人血肉的怪物。
　　百姓都认为是姐姐发现的泉水有问题。就在三个月前，他们用药迷晕了姐姐。看着躺倒在地上耷拉着八条尾巴的白狐，百姓先是惊恐，然后惊恐就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愤怒。
　　他们愤怒自己相信了一个妖怪的话，而这个妖怪现在却想害死他们。他们把姐姐关在笼子里，打算烧死她。这时刺史赶到，说姐姐这种妖物光靠火烧是无法把她彻底杀死的，一定要请高人做法。说完便让人把姐姐连同关着姐姐的笼子一起带走了。
　　我在人群中远远看到了姐姐留下了眼泪，可能她在难过吧。或许她会后悔自己以断掉一条尾巴为代价，给百姓们留下了生机。或许她在难过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
　　至于月明口中的妖气，是她姐姐耗损修为给这些染上疫病的百姓渡的一口真气。有了这真气，能暂时缓住他们彻底死亡变成干尸。如果能在这真气耗尽之前找到医治办法，这些人还是能活下来的。
　　“可是我忙活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这病的解药，连姐姐在哪里都找不到。我好没用。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小红哭了起来。原来有个爱哭鬼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月明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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