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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未知
古镇小巷纵横交错,洛白穿梭其间,突感不安,步伐不由得大大加快。
刹那,他脚步一顿,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呜咽声。他了原先的路线,循着声音往小巷的尽头走去。
他加快了脚步,从小走到快走,最后干脆奔跑起来。
在一拐角处,昏暗的榕树下,一人捂着向文的嘴巴,一人困住她的双脚,还有一人在粗暴地反绑她的双手。因为挣扎剧烈,向文手上的伤口已裂开,纱布上渗透出殷红血迹。四人就这样扭曲在青石板上,墙角边还有一个麻袋,仿佛等待着什么。
“放开她。”洛白怒喝一声,声音中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地上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都看向洛白。向文的眼圈红得像小兔子,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头和脸颊上,白皙的小脸被捂得惨白,眼神中满是惊恐和无助。
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三人不由得心脏一颤。
负责捂嘴的光头嘴唇颤抖,声音打着结,色厉内荏地命令:“去,去揍……揍他。”
方脸咽了咽口水,虽然不情愿,但在大哥的压力下,还是放开了向文的双脚。他颤颤地站起来,脚步犹豫地向洛白走去。
洛白眼中寒光一闪,没等方脸反应过来,他已一个箭步上前,一只大手扣住方脸的肩膀,力道逐渐加重。紧接着,方脸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的后背狠狠地砸在了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方脸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的惨叫声。
此时,短刀的光辉掠过褐瞳,引起洛白注意。他眼睛一瞥,神色郑重,眉峰微拧。
“你……你别别动啊,我……我难保会……”
小胡子紧张得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圈住向文的手臂收紧了些,两人碎步后退。小胡子手中的短刀颤抖着,刀刃一点一点地逼近向文的脖颈。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惊恐地紧紧咬着嘴唇,额头上渐渐沁出汗珠,手上的那摊血,更是格外的刺眼。
该死!一时的分神,竟没注意到还有个家伙,洛白的心也揪起一点。
呀——
就在这时,光头仗着一身肥肉,铆足了劲向洛白撞去,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洛白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几步。
方脸趁机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前推去。
向文眼睁睁地看着洛白向后倒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声“扑通”响起,洛白掉进了河里,瞬间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突然的落水,把岸边的四人惊住了。
*
他迅速地沉入冰冷的河水中,像被冷酷的深渊吞噬。水下的世界一片漆黑,恐怖回忆如同梦魇般袭来,与水流一起撕扯着他的意志。
向文曾在梦里听他提及过溺水的往事,他不会游泳!
救……救命啊……有谁来救救我们……
向文瞳孔猛缩,她害怕,以至于忘记了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忘记了手掌的血还在不断渗出。在这危急关头,也许是她的求生本能,促使她右臂用力一挥,后脑勺猛地一倒,撞向被吓到的小胡子,将他撞退几步。小胡子双臂大展,砸在墙上。
没有一丝犹豫,向文一头扎入河中,几乎是疯狂地往他的方向划去。河上漂浮着一条血带,伤口在河水冲刷下更加撕裂,但她感觉不到。
此时,十来米开外,古镇夜生活缓缓拉开序幕。“五彩霓虹”的灯光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上跳跃,明艳动人,与白天的温婉不同,夜晚的小巷和沙滩充满了活力和热情。繁华的夜景吸引了众多的游客,他们沉醉在古镇的霓虹灯光中,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
冬夜冰冷而冗长,寒冷刺骨的河水正把两人深深包裹着。
*
三人以为闹出人命,迅速逃窜,消失在夜色中。
水面上,两颗头颅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沉下去。两个旋涡中心终于合在一起,层层圈圈的涟漪不断向外延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全身湿漉漉地瘫痪在榕树旁。冷风吹来,树叶微微摇动,飒飒作响,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血水混合着河水从洛白的面颊流下,血腥味侵蚀着他的嗅觉,刺激着他迅速恢复意识。
向文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紧绷的面颊此刻才松开。
洛白坐直身体,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缓缓放下,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掌心的那道撕裂口上,血水还在不断向外涌。他抬头,眼光在向文脸上盘旋。惊吓、落水、受伤,她苍白的脸庞显得更加虚弱。他眉头紧蹙,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低哑着嗓子说:“这会感染的。”
向文能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暖柔软,在高度紧张过后,加上身体的虚弱,一瞬间,她两耳发麻,眼前一黑,无力地扑倒在洛白怀里。
*
眼前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只能依靠手中微弱的烛光缓缓前行,穿着套头装束的女孩神情谨慎,频频回头张望。
因为她是偷跑出来的,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被囚禁在房里整整一天。
终于,这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纤细的手扶着门框。她悄悄地探头,里面并未点灯,只有她手中的烛光微弱而薄,在这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中,他的轮廓模模糊糊的。
他正倚在墙壁上,闭目,灰头垢面,衣裳破烂,手臂和胸前划出一条条红痕。
这是牢房,空气中飘荡着陈年腐木的气味。
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在牢房外蹲守了好一会儿,当守卫离岗方便的时候,她跟在其身后,费尽全力,用捡来的石头狠狠地砸向守卫的后脑勺,偷走了钥匙。
琬琰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迅速打开牢门,把昏迷在一角的他喊醒,“快醒醒,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异常急促。
咳咳……
昏迷的人咳了几声,嘴角有血流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眉毛紧锁,抬起手把嘴把边的血拭去,艰难地挪动一下身子,试图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琬琰?”洛白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琬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面颊稍稍放松,豆大的眼泪砸在洛白脏了的手掌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的陷阱。
琬琰的父亲和族长发现了他们的书信,为了抓住洛白,每天都安排人埋伏在海边,指使人假扮成自己,好让洛白上当。
昨晚,在海边,洛白远远地看见一个神似琬琰的身影,在走过去之际,身后一帮南玄人持弓慢慢走来,逐渐将他包围。他毫无戒备,最终被捕。
在牢房里,他遭受了鞭打。在这过程中,提审人询问的不是他与琬琰的关系,而是他们早已知道他是州主的儿子,认为他是来打探敌情的,逼迫他画出潆州的战事防御图。
当然,他并没有理睬。
琬琰的手握住洛白的手臂,吃力地扶起伤痕累累的洛白,一步步朝着门口挪去,“白哥哥,你赶紧走,快,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洛白的手撑在门框上,“一起走吧。”
“我,我走不了的,你记住,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你放走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在乎,死就死吧。”琬琰勉强一笑。
“你在这里活得没有意义,为什么不离开?琳琅一直在等你。”
离开南玄,她也曾想过无数次。其他人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不,我不能放弃我的族人,这会给整个族群带来不幸的。”琬琰迅速别过脸,捏紧了纱裙。
她的肩上承载着整个族群的命运,这份重量,把她压得快要窒息。
洛白注视着眼前这个轻薄如纸,弱不禁风的身影。他的眉峰紧紧地凝起,眸光如同深夜般暗沉,“你说过,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被别人预言所束缚。所以,要走一起走。”
洛白拉起琬琰的手,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洛白渐渐体力不支,呼吸急促,两眼发昏,四肢像是灌了铅,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体,最终,倒在了崖边的一棵大树下。
“白哥哥,你坚持住。”琬琰的哭泣声充满了痛苦与自责,是自己害他陷入了如此境地。
“我本就是寿命短促之人,现在看来不得不相信了。”话音刚落,他突然剧烈咳嗽,一大口乌黑的血水喷出,溅在琬琰洁白的纱裙上。
“有毒,鞭子上有毒。”琬琰瞪大了眼睛。“南玄早就有意要与潆州开战,为了一个出战理由,非得这样吗?为什么?”她泪水飞溅。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两地的纷争,岂是一个我,一个你可以左右。没事,也许这就是我的结局。”洛白的声音越来越弱。
“不……”
不远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团团火光在夜色中蔓延,逐渐吞噬着两人最后的避难所。琬琰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着这棵长着一枚枚孪生果的大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果断地站起身来,伸手摘下了一颗果实。
“白哥哥,琬琰曾给你占过一卜。你并非无情缘,只不过,你的情是在以后,甚至不在这个朝代,你相信我吗?”
洛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此时,你还要哄我吗?”
琬琰举起手中的孪生果,月光下,果实的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说:“世人都说南玄大陆上有长生果,其实,就是我们头顶上这棵神树所结。只不过,世人不知道的是,神树上只有一颗长生果,剩下的都是含有剧毒的果子。”琬琰稍作停顿,下方的喧嚣越来越近,“既然我们终究难逃一死,何不尝一下这毒果是什么味道呢,好过沦为他人的刀下亡魂。”梨花带泪的脸上硬是扯出一抹凄美的笑容,她一使劲,把孪生果分成两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洛白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与其屈辱地死在小人手上,还不如洒脱选择自己的归途。他没有过多地思考,接过琬琰手中的半颗果子,吃下了那致命的毒果。
喉中一阵发甜,眼前混沌,洛白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如同一片落叶般轻盈,一个身影从崖边坠落,消失在大海之中。
一轮月亮,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一种悲伤就此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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