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

　　傅介子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王宫的大院，三人随辅国侯来到殿堂之上。
　　“王上，这位是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臣傅特使。”
　　傅介子向宝座上的安归抱拳道，“大汉使臣傅介子见过大王。”
　　安归起身，“赐座。不知傅特使此次来楼兰有何贵干？贵国应该派人早点通知孤，孤好让辅国侯城门外欢迎傅特使才是。”
　　“昨天大王已经让辅国侯欢迎了在下，不胜感激。”傅介子一板一眼地道出了昨天的刺杀行动。
　　“嗯？辅国侯，傅特使说的是怎么回事？”安归装作无知。
　　辅国侯上前给傅介子施礼道，“对不起傅特使，本侯接到情报说有人冒充汉人来我国刺探军情，才发生了昨天的不愉快，这都是误会，不知者不怪。现在已经弄清楚傅特使的身份，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了。”
　　安归也随之附和说，“傅特使，辅国侯如果知道是汉朝的使臣光临，就是借他八个胆儿他也不敢那样做，昨天的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怎样？以后傅特使再来楼兰请事先通报一声，孤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昨天那样的误会。”
　　“没问题。我此次出使西域只是路过楼兰，我大汉天子让我顺路带一份诏书给大王，请大王仔细聆听。”傅介子说完看向史青阳。
　　史青阳展开诏书，“楼兰王安归曾充当匈奴的间谍，暗中侦探汉朝使者，派兵杀戮抢掠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人，以及安息、大宛的使者，偷走漠使节印以及安息、大宛的贡品，极端违背天理。”
　　傅介子直视安归，“大王，我大汉天子说的可否清楚？”
　　安归沉思，“傅特使，冤枉啊，孤这么一个小国怎敢胆大妄为去劫杀汉使，这都是匈奴人栽赃和设计，都是他们亲自动的手，孤的楼兰国小力弱怎能对抗了凶悍的匈奴国？他们在孤的楼兰境内杀戮汉使，孤无力阻止。”
　　“楼兰国在先王时期就已降汉，大王的国家只是我汉朝的一个属国，出了这种事，无力阻止就应该第一时间报告给我国朝廷，为什么不报告？”
　　“傅特使，您哪知道，孤是有难处的。匈奴国在西域称霸已久，根深蒂固，谁敢和他对抗他就会灭了谁呀。”安归的脑子转的飞快，理由充足地搪塞着傅介子。
　　“难道大王就不怕大汉也灭了你楼兰国吗？我朝在先皇时期就曾把匈奴国打得人仰马翻，西域三十六个国家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连乌孙国都和我大汉结成联盟，你楼兰王连这点前景都看不到吗？”
　　“孤不是没有远见，傅特使您也知道，孤的楼兰地处沙漠之舟，缺衣少粮物资贫乏，那匈奴国平日里总是给孤的楼兰赠送物资粮食等，人家借道从孤这里偶尔过个几十人马，我没法阻拦。至于他们做什么孤问不出来，也没法过问。”安归现出为难之色。
　　“我听明白了，原来大王是想要匈奴国的物资赞助，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匈奴国杀戮我汉朝使臣。大王推的倒干净，如果不是大王给匈奴人通风报信，匈奴国怎么会知道我汉朝使臣路过楼兰境内的时间地点和人员以及携带财物的情况，难道匈奴人能掐会算吗？我大汉天子也曾经不断赠予楼兰物资和粮食，只因楼兰亲匈奴而远大汉才断了供给，这一点想必大王没有忘记吧。”
　　傅介子不卑不亢指出楼兰王安归的罪行。
　　“那是先王时期的事了。自孤继承王位以来，大汉好像没有跟孤继续过友谊。”
　　“那是因为自从大王坐上这宝座以来就日渐疏远我大汉，认匈奴为亲，甘愿做匈奴国的帮凶，杀戮抢劫我汉使臣，抢劫刺杀我大汉商队。我大汉商队为了自保不得不结成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的队伍，就这样还是不断遭到你们的袭击，这些事都发生在楼兰境内，大王敢说您一点都不知情吗？难道楼兰境内依然隐藏有匈奴驻军，这一切都是匈奴人自己的眼线侦查所致吗？”
　　“绝对没有，完全是误会。”
　　安归忽然心惊胆战起来，楼兰国境内却有小股匈奴驻军，那是因为匈奴单于不放心于他，为了压制他而设立的驻军，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楼兰国而设。安归怎能忘记，先王时期大汉攻打匈奴的一个属国，因为楼兰境内隐藏匈奴驻军，伺机阻挡汉军前行的队伍。汉军得知消息一举攻破楼兰，将先王抓至京城长安差点砍下先王的脑袋，从此楼兰降汉，做了大汉的属国。但同时先王又惧怕匈奴的攻击，至此分送质子于大汉和匈奴国。自己小小年纪被送至匈奴，吃尽苦头，受尽折磨。亲匈奴是因为匈奴国单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把他送上楼兰王的宝座，从此以后享受无限的阳光雨露，接纳无尽的楼兰国民敬仰和爱戴，匈奴国单于又送给他喜欢的侍妾，这一切怎能在坐上宝座之后就翻脸无情？如果他翻脸逆袭，匈奴单于绝对不会饶了他的狗命。既然带上王的桂冠就不可随意摘下，只能无期去做匈奴的耳目，共同对抗大汉。想没想过改过自新？想过。只是自己的双手沾满汉人的鲜血，还回得了头吗？
　　“希望是场误会，不过我如果不来王宫递交公文展示身份，恐怕我傅介子还会再遭伏击，命悬一线。”
　　“不会，绝对不会，孤都说了是场误会，希望傅特使不计前嫌，原谅辅国侯的失职。”安归看了一眼辅国侯。
　　“傅特使，全都是本侯的过错，希望您原谅。”
　　“可以。不过前两日在下考察过楼兰的交易集市，发现我大汉的商人地位甚是可悲，和匈奴国商人的地位相差甚远，不知大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安归趁势看向辅国侯，“辅国侯，可有此事？”
　　“大王，臣下一定遵命调查此事，如果确是事实，臣一定查明缘由，当即处置管事之人，绝不姑息，一定严办。”辅国侯信誓旦旦地说。
　　“还有，据我所知，我大汉子民在楼兰国生活的悲苦艰辛，如履薄冰，命如草芥，可有此事？”
　　“这是什么人在诬陷本王？我王族的驸马就是地地道道来自汉朝的臣民，他在我王宫里生活的自由自在，如入天堂。他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每一天都在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连我的涅乌王子都没他风光。”
　　傅介子有些气愤，有意放慢了语速，“听大王所说，我刚刚提过的每一宗每一件都是在下故意编造，全都不是事实对吗？”
　　“这……”安归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反驳的词汇。
　　傅介子毫不相让，“现在我的部队就驻扎在楼兰城外，只需片刻功夫就会进到城里。玉门关又驻扎着我国重兵，只要我一个快报，大部队朝发夕至，这种情况你该不会现通知匈奴部队来替你抵挡吧？现在劫杀汉使劫杀汉商已成事实，大王敢说这事与你无关吗？我大汉天子怒气未消，我若不斩杀两个匈奴使臣，恐怕天子很快就会派兵来剿灭你楼兰国。”
　　安归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大汉天子不会饶了他。眼下就连匈奴也打不过大汉，别说我这个巴掌大的小国了，可做过的事情不会从头再来。罢了，为了不让大汉再次血洗楼兰还是认账吧。
　　“我认罪。”安归低下了头颅。
　　涅乌王子见父王狼狈的样子心有不甘，他走上前来，“傅特使，我是涅乌王子，我父王做过的错事我愿意替他纠正，他知道错了，请不要再难为我的父王，您希望我们怎样做才好？”
　　傅介子看了一眼涅乌王子，少见的一位英气少年，小小年纪就能替父王做主，看来楼兰国气数未尽。
　　“匈奴使臣出使西域各国都要经过楼兰，我会在这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如有匈奴使臣再来，请报告给我，我要替我们大汉天子出口恶气。我们天子出了气，也许就不会再提起以前的事，我也能暂时保你楼兰国一时平安。只要楼兰不再受匈奴的教唆，我会奏禀圣上，保你楼兰平安无事。”
　　“傅特使，我替父王答应您的要求。”涅乌王子做出承诺。
　　安归、辅国侯以及殿堂上的几位大臣都表示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愿意把匈奴使者路过楼兰的情况及时报告给傅特使，和汉朝重新修缮关系。
　　初战告捷，傅介子松了一口气，关于安归和众臣的口头承诺会不会如约实现还要边走边看。安归的两面派行为傅介子已有所察觉，暂停留在楼兰就是要杀杀他的威风，灭灭他的气焰。为今后的大汉使臣和汉人商队出入楼兰能有个安全的行程和稳定的路况，也为楼兰的汉人撑腰助威，让我们大汉的子民无论漂在何方都能扬眉吐气地活出个人样来。
　　傅介子完成今天的任务准备离去，还未等他走出王宫大楼，王妃乌日曼带着两个侍女追赶了过来，“请傅特使留步。”
　　傅介子回头看去，一匈奴装束的美貌夫人到了眼前，他不知何人何事只能驻足等待妇人开口。
　　王妃乌日曼站到傅介子对面一脸愠色，“请问傅特使，我楼兰国的公主被你羁押在何处？”
　　傅介子礼貌地向妇人施了一礼，“请问您是？”
　　“这是我们楼兰国的王妃，阿法芙公主的母妃。”后面的侍女向傅介子介绍道。
　　“原来是王妃殿下，在下从来没有羁押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昨天受了点惊吓，现在汉中饭庄休息。傅某这就往回去，如果公主殿下身体无恙我会派人将她送回王宫，或者您派人去汉中饭庄将她接回都可。”
　　“我想你也不敢打我们公主的主意，这是在我们楼兰国境内，谁要想动公主一根毫毛，不要说我楼兰人不干，就是我的娘家也不会饶了他。”
　　乌日曼自侍王妃的身份说起话来蛮横无理，目中无人。
　　傅介子无心与一妇人争辩，转身欲走。
　　辅国侯从殿堂追赶出来，“傅特使等等，本侯送你出宫。”
　　话音刚落，他忽然看到了王妃乌日曼站在傅介子的面前，心想朝堂之上刚刚平息了汉特使的怒气，这个妇人该不会又挑起什么事端吧？
　　“王妃殿下，您是担心公主的安全问题吧？老臣跟您保证傅特使没有难为公主殿下的理由，待我将傅特使送出宫门，就去汉中饭庄把公主接回王宫。”
　　“好吧，那我就等你接回公主。”乌日曼话毕带着侍女上了楼。
　　厅堂门里站着王后亚斯米妮，她平日里就看不上乌日曼忸怩作态的样子，半老女人还整天花枝招展地在大王眼前装作刚刚盛开的鲜花，真是臭不要脸。而且还要跟我的法图娜一争高下，我的法图娜虽说年纪和你不相上下，可那才真是一朵怒放的鲜花，容颜堪比二十年前，身段也没有丝毫改变。你是个什么东西，生了崽子的半老妇人，你还有什么炫浪的资本？亚斯米妮甩了一下袖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散朝之后，安归来到厅堂，亚斯米妮正在等着安归朝堂之上与汉特使交锋的结果，她见安归一脸愁容，已猜到了结局。
　　“大王，先喝点茶静静心，想点高兴的事儿。”
　　安归叹了口气，“孤还哪有心思喝茶？孤被那汉特使压得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大王，您还是听臣妾一句劝告，不要一味地倒向匈奴，还是学学先王，要两面称臣。我楼兰这么一个贫瘠小国，经不起折腾，只要我楼兰始终处于政商的交通要塞，只需用心搞好经济，过安生日子，平安为好。”
　　亚斯米妮因为经历了楼兰王国与她有关的两朝的风风雨雨，才总结出战争给国家带来的灾难。
　　安归何尝不想过安生的日子，可他过得了吗？正因为自己国家的地理位置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才让各个国家明里暗里争相抢占楼兰地界。贫瘠小国，不毛之地，如果不是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楼兰人的日子还会像祖先时期那样，清贫困苦，民不聊生。现在富足的楼兰都是因为所在的重要地理位置带来的，今天的幸福生活靠的是上天的安排，既然上天把我放在这里，我就要利用楼兰的先天地理位子因素获取更大的利益。
　　“夫人，先王两面称臣的代价就是向两国分送质子，向两国卑躬屈膝，这种屈辱的历史你还希望重新上演吗？孤不想再受这夹板气，更不想做任何国家的属国。孤要利用匈奴摆脱大汉的束缚，把先王时期所受到的屈辱全都找回来，孤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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