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body[电竞]

　　消息在从兜里不停传来，奚月礼还没掏出手机去看。
　　这趟出租实在巧了点，司机师傅跟乘客一打照面，上来就是一句“没看错吧？我家新中单！”，滔滔不绝讲述了自己长达十年的NDG战队粉丝生涯。
　　一路紧锣密鼓地聊下来，话题从“新赛季我看好你”拐弯又拐弯，拐到“是吧你也觉得我家兔崽子太不懂事了”的时候，导航终于播报了一句“行程已经结束”。

　　奚月礼这才被出租车放到园区门口，翻出手机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

　　没有第一时间往回走，他先去园区门口的便利店挑了两袋Q宝爱吃的零食，又找了点中辅爱吃的零食，最后拿了点上野射可能爱吃的零食，买单的间隙开始看起群聊。

　　战队群里辅助和上单还在持续输出官宣后的段子，一连串哈哈哈从白天发到了晚上。最新未读是一个NDG队服设计师的头像截图——目前设计师已经把头像换成了NDG中单新鲜的官宣照。
　　辅助正在手动复述设计师底下的评论。

　　[Woof：《深邃又清澈》《丰富又纯洁》《一张看上去体谅不了人间喜怒哀乐的脸》《却有一双好像能穿越时空传达爱恋的眼睛》《三分漠然三分深情四分漫不经心》《哇》]

　　[670：……]
　　[经理-托托：？]
　　[领队-铭：？？？]
　　[Sheep：都是文豪。]
　　[Sheep：知道的懂你在说中单的官宣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什么纯爱巨著。]
　　[运营-小A：这文案好多字，抄了。]
　　[运营-大C：什么都抄只会害了你，所以这就是最近官博文案越来越难评的原因？@小A]

　　[Woof：还有人说NDG中单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一定是把从小到大包括幼儿园时期的所有前任都想了一遍。]
　　[Sheep：爆笑。]
　　[领队-铭：辟谣：没有前任。]
　　[Woof：@Lily，所以NDG中单拍照时在想什么？]
　　[Sheep：@Lily，所以NDG中单拍照时在想什么？]

　　对着群聊笑了会，奚月礼在更多复读跳出来前回复。
　　[Lily：NDG中单在想下个pose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然后他从收银台前抬头，捕捉到了对面收银员小哥的动作——一只朝他偷偷拍照的手机正在匆忙收回。

　　这不是今天第一个偷偷缩回的手机了，给零食装袋时奚月礼开始琢磨互联网信息散播的速度，官宣消息不说传遍B市，至少已经传遍NDG园区？以后出门该像队长那样带帽子吗？
　　零食袋在手里拎好，这样想着，他倾身探过一点收银台，去找小哥心虚躲闪的眼睛。在小哥躲无可躲只能和他四目相对时，他冲对方笑了笑，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小哥羞愧地递出摄像头还开着的手机。
　　奚月礼接过手机靠近他，拉远屏幕，花一分钟跟他合了几张1080p无损的正脸高清照。

　　从园区门口到训练基地，二十分钟步行路，消息仍然不断。
　　路灯下他再次打开震动的手机，看到私聊的发送人，很快点了进去——队长并不怎么发私聊，有事一般都在群里或当面说完了。

　　开头是一个CPL官网链接。
　　[Ritz：[链接分享]]
　　[Ritz：春季赛赛程下周放出。]

　　后面几条隔了五分钟。
　　[Ritz：[链接分享]]
　　[Ritz：公众号看到的，这是你那个高校联赛？]

　　最后是一张Q宝扒拉着门框的背影照。
　　[Ritz：[图片]犯病了这狗。]
　　[Ritz：被你遛惯了，一整天都犟得不肯出门。]

　　好倔强的一个毛屁股，奚月礼点开图片看笑了。手上还提着图里这只的安抚口粮，打字不方便，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来电一下子把手震到，徐锐之快步往门口赶了一段，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需要出门避人接的电话。
　　他杵在门口，接通：“……喂。”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训练基地窗口的灯光。
　　奚月礼喊了声锐之哥，先告诉电话那头公众号的链接已经是一月前的过期消息，不是他打的联赛，再问了问春季赛赛程放出的具体时间，得到回答后，正想说声自己已经在回基地的路上，便听那头传来一个短暂而熟悉的呜声。
　　“……Q宝？”

　　徐锐之已经来到狗窝前，把手机开了免提，让电话里的人声放出。
　　他拉了拉Q宝脖子上一直没摘的狗绳。

　　Q宝：“汪。”

　　奚月礼笑了声：“在呢。”

　　Q宝更大声：“汪！汪！”

　　“听到了听到了。”奚月礼和这激动的两声没有任何沟通障碍，“Q宝是想我了吗？”

　　突然回答的是汪奇：“月礼？”
　　辅助摘下耳机，确认自己没听错，立刻也来到狗窝旁，“真是月礼啊？怎么给队长打电话了？是要请明早的假吗？你今天不回来了吗？”

　　“已经在回来路上了。”这一连串问声和Q宝的叫声此起彼伏，奚月礼没能听清他全部问题，只能听懂他的语气，“奇奇也想我了吗？”

　　汪奇秒回：“想啊想啊。”

　　电脑前的明洋拖长声音：“怎么不问问我？”
　　眼瞅着一通电话就像半年没见的异地恋开始腻歪起来，上单戏瘾来了，立马加入，“问问我想不想你。”

　　奚月礼配合笑问：“那明洋哥呢？”

　　明洋：“想死你了。”

　　走进基地里，客厅空无一人，奚月礼没忽略电话里那个啃苹果的声音，一起问候了：“那小六呢？”

　　啃着苹果的670从热闹的狗窝旁停下：“想。”

　　手机都快烫起来，徐锐之盯着那号称“全队最腼腆”的射手后脑勺，有那么一瞬，真想把训练室的所有头盖骨都掀开来看看，看看这些脑干上的褶子到底怎么长的？这都什么话？这都什么人？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能把这些话脱口而出的？

　　从走廊看去，训练室门口的背影直挺挺的，手里拎了根狗绳，绳子那头的柯基远远趴在地上，脑袋拧向一边。于是那人背光一站，莫名有种“狗不理”的孤立无援。
　　这当然是错觉，奚月礼被自己这一瞬的想法逗笑了。
　　想到初加好友时的一句“叫我徐锐之就行”，他感觉队长可能是不太习惯这些玩笑的，握绳的那只手捏得死紧，青筋都若隐若现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能习惯吗？他脚步无声地走了过去。

　　徐锐之脑子里还在重播这群人逆天的“想”、“想你”、“想死你了”，已经把通话从免提切回听筒，想转身出门，没转成功——后肩被轻轻一贴，来人的脑袋从他肩膀后探出，停住，停在他一转头也许就会碰到什么的距离。
　　“我也在想你们。”电话里的笑意与耳边的笑意重叠了，“那锐之哥呢？”

　　*

　　“徐锐之呢？”

　　“徐锐之出门夜跑去了，撞到我招呼都没打一个。”铭哥从会议室往楼下瞅了眼，路灯很暗，远处跑道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嚯，这是不是第五圈了？”

　　NDG队长每次输比赛后都会出门跑圈，专挑没人的大晚上，经理是知道他这习惯的。
　　“怎么了？哪里受挫了？还是白天没做体能训练？”

　　“不知道啊，休赛期哪来的挫给这少爷受。”

　　跑圈也不是上单射手那种抽烟酗酒的坏习惯，托托没多问，“月礼回来了吗？”

　　“回来了。”

　　这边会议室的众人忙得才吃上晚饭，还在讨论这两天中单官宣后的事务。
　　NDG有专业的经纪团队，和每个选手都签了包括商务在内的全约，中单一次官宣的热度到现在都没下去，简历和形象已经摆出，商业价值的下限显然不低，上限却还未知。
　　一整天经理和NDG商务的电话就没断过。

　　“比赛还一场没打过，这阶段发来的商务，多少都是试探押宝的意思。”最后经理发话，“这两个留着待定，给月礼也看下，其他该推的都推了吧。”

　　会议室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些五花八门的商业赛邀约和商业代言，其中几条在屏幕上被反复拉了几下。
　　“笑了，竟然还有经纪公司的挖角，做男团的。”

　　“是不是还有模特公司来问了？”

　　“这些也要给中单看吗？”问话的是铭哥，“要不要藏一下，万一真被拐走了呢。”

　　“我们中单这么容易被拐走的吗？”

　　相较主教练主要关心选手的竞技状态，领队和这些人朝夕相处，更关心选手们从心理到身体的全部状态，私生活也事事看在眼里。
　　铭哥有一会儿没吭声，说实话，他还真怕中单跑路。
　　“毕竟还这么年轻，主要吧，一到周末就不见人影，平时带出门也是撒手没，我们中单看上去也是个爱玩的……而且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也太多了，选择越多，诱惑越大。”
　　在行业里从事多年，他知道有太多外界因素能影响这些天赋加身的年轻人。
　　“爱玩倒也没什么，就怕玩多了，比赛就没那么重要。”

　　经理问：“中单训练有缺席吗？”

　　“这倒没。”

　　“这个月训练成果怎么样？”

　　“V哥看了感觉自己更年期都推迟了。”

　　经理收拾着文件站起来，宣布会议结束。
　　“倒也不用关心一场比赛在选手心里重不重要，我们只需要关心那场比赛的结果好不好。”

　　“是啊。”会议室里有人打起了哈欠，“什么事有吃饭睡觉重要？有的人玩着玩着，就玩到三服第一了呢。”

　　夜晚十点半，会议室的一天忙碌终于结束了。
　　暂时把忧心放回肚子里的铭哥同样起身，抬步听到手机叮咚响了声，掏出来点开。
　　COTS职业联盟纪律巡查组的短信。

　　他的喊声立马止住了经理的脚步：“徐锐之干什么了！？”睁大眼睛看了看，“罚款一万五——还好，真是吓死，还好没禁赛。”

　　这头还在忧心中单状态，打野先来事了。
　　铭哥把短信转发给经理，飞快向纪律组搞清了什么事，熟练地交完罚款，然后两人一起来到站到窗口，望去底下跑步的人。

　　沉默了几秒。
　　铭哥：“罚款就好了，怎么还给自己罚跑呢？”

　　“联盟的罚款是交了，队里的呢？联盟处罚一次，队里罚薪一个月。”经理回想起打野刚入队，罚款交得比喝水还勤的日子，熟悉的心梗又来了，“让徐锐之把罚款交全了。”
　　最后她点进CPL官网赛程，刷着手机转身离开。
　　“还是休赛期给闲的，打场比赛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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