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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
午睡醒来后,司墨突然变得沉默不语,下午也请假了,原因未知。
这天是邵寒记忆以来,放学后第一次一个人回家,心中莫名有些惆怅,小孩长大了,有心事瞒着他这个‘老父亲’了。
邵家的司机郑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小少爷心不在焉的样子,试探地问:“司墨少爷今天在学校有事?”
邵寒恹恹地道:“他先回去了。”
郑叔:“这样啊。”虽然他好奇司墨少爷居然会丢下少爷先走了,但现在少爷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他有意调节气氛:“少爷和司墨少爷的感情可真好啊。”
“司墨少爷这才不在一会儿,少爷看起来魂不守舍的,这要是以后离了司墨少爷可怎么办咯。”
邵寒怔愣了一瞬,心想有这么夸张吗?
他只是觉得今天车里面好像少了什么,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平时司墨在的时候,小孩的话也不多,但邵寒总会听到有人软软糯糯地叫他哥哥。
邵寒在心里低喃“果然小孩子的神态会影响他的灵魂吗?”
“不就是一个会喊他哥哥的小屁孩吗?”
“至于让他魂不守舍吗……”
天色完全被黑暗笼罩。
寂静漆黑的别墅里,从某处传来哗哗的水声,那处也是别墅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少年单薄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站在冷白的灯光下,不断地搓洗着已经泛红的双手。
但似乎不够。
含着浓烈玫瑰香味的血腥气味仿佛还充斥在他的鼻尖,他的喉咙。
太恶心了。
少年猛地把冷白纤细的手指伸入他的口腔深处,呕吐感立马从胃传来,浴室里回荡着水声和呕吐声。
直到吐出酸水,再也什么吐不出来了,他才停止自虐地催吐。
随即,少年微微抬头,把水流开大最大,伸手捧水浇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冲洗着。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少年直起身,抬眸凝望着冰冷镜面中的自己。
镜子中,一滴滴的水珠从少年额前的碎发落下,睁眼的瞬间,有水珠落在眼眶里,刺激得他满眼通红,像是哭过一般。
最后,少年脸上的所有水珠汇聚到他的下巴处滴落。
突兀地,少年缓缓牵着他的嘴角上扬,对着镜子中的他微微一笑,只是那漆黑的眼眸毫无波动。
目光驻留好一会儿。
少年他突然笑了,如沐春风一般的笑,但却莫名地瘆人。
从小司墨就发现他和一般的同龄小孩不一样,他似乎对于一切的感情都无法感同身受。
当女人虐待他时,他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就连哭也不会,可那个女人叫他哭,于是他试着哭泣,可女人并没有停下来虐待他。
当发现哭泣没有用时,他也不会哭了。
女人死后,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就连哥哥也是担心他,可他对于女人的死内心毫无触动。
等他慢慢长大后,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如女人说的一般,他是个怪物——
冷血淡漠自私,对于属于他的东西有极强的占有欲,用卑劣的手段获得哥哥所有的关心。
他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对的,反而他很满足这种病态的占有,只是——
他可得在哥哥的面前装好点,不能露馅了。
——
邵寒站在窗前,一直盯着银杏树后面的窗户,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偶尔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不知看了多久,银杏树后面的那扇窗户的房间灯光大亮,一个人的投影在窗帘上走来走去的,而后那个人影停在窗前。
随后邵寒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的目光依旧盯着窗上的人影看,伸手从裤袋里拿出手机,他低头轻轻一瞥。
发送人小屁孩:【哥哥,我想你了,你能来找我吗?】
邵寒原本心事重重的脸蛋瞬间染上了一抹笑意,一双好看的杏眼瞟了眼对面的窗户,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司墨低头看着信息,眸光微动。
发送人哥哥:【下来开门。】
门立即被打开。
被突然拥入一个怀抱,邵寒也不惊慌失措,顺从地把原本抱着的双手张开,小孩透着一丝难以察觉委屈的嗓音低低的从下方传来。
“哥哥。”
原本故作生气的话语“说吧,叫我来是要交代什么。”也随着这一刻消散在风中。
这是委屈了?
邵寒不禁想着,脸上的表情透露着关切。
他抬起司墨的头仔细地打量着,小孩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还滴着水,面色惨白,乌黑的大眼波光浮动,红血丝浮现其中,仿佛哭过一般。
邵寒的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弟弟,怎么了?”
司墨望着邵寒关心的眸子,内心不由地想,这么温暖的身体,不怪他贪恋哥哥的温柔啊。
下意识加大了他抱着邵寒的力度,他重新埋在邵寒的脖颈间,用力地嗅着这人身上他熟悉的味道。
明明刚才怎么都洗不去、吐不出去的恶心味道好像在此刻消失了,内心仿佛变得满足安心。
司墨在内心喃喃:“哥哥,你就是我的解药吧。”
有时候,不用言语,便能察觉到一个人的痛苦,邵寒在这几瞬间,深感如此。
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任由着司墨抱着他,越抱越紧。
床头一盏暖黄色的灯光温暖地照亮他们之间。
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上躺着两个少年,他们彼此相对而卧,其中任何一个人只要伸手就能完全地把另一个人揽入怀中。
邵寒见司墨的情绪不再似刚才那样脆弱,低柔地问:“弟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司墨知道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没再沉默下去,他懵懂着表情,缓缓道出。
“哥哥,我今天在隔壁宿舍,好像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犹疑道:“不过我也不确定。”
邵寒轻蹙眉:“信息素味道?”
按理来说,一般分化期都是从十五六岁的时候开始慢慢地分化,会有一段时间的持续,期间会出现各种反应,比如逐渐会闻到信息素的味道,颈后腺体也会慢慢的发育起来。
虽然他和司墨已经上初中了,但是他们跳级过,年龄还没到普遍分化的时候。
小孩这是要提前分化的预兆吗?
司墨道:“嗯,我当时闻到了一股玫瑰和草莓交杂着的味道。”
他看着邵寒担忧的目光,心想至于浴室里上演的那些便不用说出来,污了哥哥的耳朵。
邵寒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继续问道:“你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有什么反应吗?”又委婉地问:“下午请假也是因为这个?”
司墨像是陷入思考,隔了一会儿才说:“哥哥,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邵寒闻言一顿,也回忆起不好的回忆,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想——即使他会忘记那个女人,也忘不了小司墨的那一身伤痕。
司墨翻了个身,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哥哥知道那个女人对我做了什么吗?”
邵寒沉默,他不知道钟敏对司墨具体做了什么。
但司墨仿佛不需要邵寒的回答就接着说了:“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信息素。”
“所以那时候哥哥问我想分化成什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我不想分化,这样我和信息素就完全没有关系了。”
司墨顿了顿,又道:“我是信息素刺激下产生的怪物。”
“从出生就注定没人会喜欢我。”
邵寒下意识反驳:“不是的!”
也不知道是在否认司墨说的“司墨是怪物”,还是“没人喜欢司墨”,亦或都否认。
司墨轻笑了一声,眼里满是对邵寒的宠溺,“嗯,哥哥说的对。”他轻声问:“哥哥还想知道那个女人对我做了什么吗?”
邵寒轻颤眼睫,“嗯,我想知道。”他想完完全全地了解那个时候司墨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
司墨笑着道:“好的,哥哥。”
紧接着,他语气平淡得像说起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一般开始说道:“那个女人每次发疯的时候,都会叫我过去,然后逼着我咬她的脖子。”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腺体。”
“她会一直问我——”
“好闻吗?墨墨。”
“啊?妈妈的信息素味道好闻吗?”
“她会撕心裂肺地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父亲会不喜欢我的信息素呢?”
“为什么?!为什么?!”
“墨墨,你告诉妈妈?妈妈的信息素的味道好闻吗?”
“直到我满嘴都是血腥味,直到我哭着说好闻,直到我一直喊着妈妈、妈妈。”
“那个女人才肯放过我。”
“不过下一次发疯的时候……”
司墨笑了笑,“那个女人告诉过我她的信息素味道是玫瑰味的。”
即使那时候的他很小,还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心里已经埋下对这个味道的厌恶了。
司墨的声音明明很平淡,但邵寒却觉得司墨说的这些话,如同女巫诅咒低语,让人心生冷颤,他的心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没忍住伸手盖住司墨的眼睛,“别说了。”
他怕从司墨的眼中看到浓烈的悲伤情绪,他怕司墨发现自己在心疼他。
司墨顺从地闭上眼睛,表情适时地低落,内心却是在阴暗地想“哥哥可要好好心疼我啊。”
浓密的睫毛扫过手心,邵寒的心仿佛也被挠了一下,刺刺的疼。
“对不起,弟弟,要不是我问……”
司墨体贴打断:“不怪哥哥。”随即拿开邵寒的手,乌黑的双眸认真地盯着邵寒的双眸看,“任何事——”
“只要哥哥想知道,我都会告诉哥哥。”
少年眼中充斥着深沉浓郁的情感,邵寒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仿佛被吸进了那双沉黑的眸子里。
良久,司墨一脸天真无辜,小心地请求,“哥哥,我可以亲亲你吗?”
邵寒脑子宕机了几秒,不明白在如此悲伤的氛围下,司墨是怎么跑到要亲亲这条路上的。
一时之间,周围气氛奇怪地胶着着,分不清到底是该继续心疼司墨,还是该拒绝司墨的请求。
可小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邵寒又不忍心拒绝,但答应的话,现在这个氛围真的很古怪,总感觉他答应了的话,他和司墨之间的‘父子’之情会破碎。
但司墨似乎迫不及待,未等到邵寒的同意,已经开始行动了。
看着越来越被放大的脸,邵寒只觉得原来司墨的眼睛这么黑啊,原来司墨的皮肤是这么白啊,原来司墨的睫毛又黑又长啊,原来……
冰冷的触感传来,邵寒所有感官消失,仿佛只感受到一片柔软小心地碰着他的嘴唇。
三秒时间仿佛很长,但又很短。
在邵寒以为司墨就要离开时,冰凉的触感被温热黏湿替代,柔软的舌头慢慢地描绘着他的唇线。
邵寒瞳孔震惊。
没等他推开司墨,司墨就主动退开。
司墨注视着邵寒惊讶的眼眸,眼眸带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道:“哥哥别同情我,也别可怜我。”
只需要放纵我,放纵我一步一步地骗到你的所有心疼。
脑子快扯成一团线的邵寒并未察觉到司墨眼中那一抹暗处的想法,只下意识地反驳:“我没。”
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司墨自然看出了邵寒的未尽之语,他愉悦地想“哥哥真是可爱啊。”
那就请继续——
心疼我吧。
放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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