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女人会梦到赛博江山吗

　　新闻上，梅七身着与江渡同样级别的，中心机构高级军官的黑色制服，在中心机构的标志下读中心机构的宣誓词。
　　最后一句是“永远效忠中心机构。”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感情，就像在念一段无关紧要的旁白。
　　他面无表情，镜头拉近给了他一个特写，不知道其他观众如何，但李三很明显地在他脸上读到了那种自始至终的居高临下和漫不经心。
　　仿佛这并不是一个庄严的场景，而是他家的后花园。
　　王贪狼将勋章和任命书递给他，抓着他的手举起，向众人做出示意，众人欢呼。
　　王贪狼也穿着中心机构的黑色制服，烫成大波浪的栗色头发迎风飘扬，她从不在公众场合扎头发，也从来不像其他女性高层一样试着去留短发。
　　她仿佛在特意提示观众，她是一个女人。
　　认识王贪狼这么多年，李三并不能完全认可王贪狼，但她敬佩王贪狼。
　　每年的三月一日，会有不少人自发走上街头，为王贪狼庆贺她的生日，也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节日，22个区为她俯首，认可她为中心机构唯一的领袖。
　　她是中心机构的璀璨权杖，象征着中心机构的荣誉与权威。
　　她统御之下的中心机构为大家带来的是和平和繁荣，中心机构由她之手脱离了从前血腥机器的定位，人们爱戴她，尊敬她，真心臣服于她。
　　王贪狼公布，任命梅七为中心机构军队的副指挥官，并在江渡休养期间，暂时代理指挥官一职。
　　梅七在前日的动荡之中力挽狂澜，救了被楚平彰挟持的领袖，又阻止了李三袭击江渡，可谓功勋卓著。
　　新闻画面的左上角实时更新着镇压组众人的支持率，梅七的支持率已然快要追上江渡。
　　梅七和江渡之争也是人造人和自然人的博弈，王贪狼把梅七塞进这个位置，很大程度地安抚了日益躁动的人造人，而失去安全感的自然人会抱紧江渡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撒手。
　　此时此刻的这个局面，正处于平衡木的中点，王贪狼又一次成功地平衡了这架沉重的天秤。
　　梅七正在厨房里忙碌，李三对他的背影说：“恭喜啊指挥官，我要洗澡，在哪里。”
　　梅七没回头，指了个方向，李三非常顺利地找到了浴室。
　　她听见梅七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你家被查封了，我和王贪狼帮你买的衣服还有其他东西都在卧室。”
　　“嗯。”
　　李三把头发吹干走出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梅七做了一桌子菜，还有两个汤，丰盛得令人震惊。
　　最主要的是，居然都是她爱吃的，梅七是不是又偷偷读她脑子了，她经历多天动荡，身上唯二仅剩的两件物品是传讯带和反梅七装置。
　　梅七打量着她苍白消瘦的脸，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你要是实在没胃口，也挑着吃两口吧，一直输营养液也不是办法。”
　　重伤一场，她瘦了应该有十多斤的样子，不然不会这么明显。
　　李三慢吞吞地喝汤，梅七坐在她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她帮他捉的那只黑色的蝴蝶。
　　这蝴蝶的翅膀虽是黑色的，却闪烁着斑斓的光芒，比刚抓到的时候更大更漂亮了，都快两个月了，蝴蝶的寿命有这么长？这是变异了吧。
　　“你说”，梅七面无表情，将一点点糖水滴进装蝴蝶的罐子里，
　　“如果你养了一只可爱的雕鸮，但是你每次带它出门，只要稍不留神，它就会自己飞走，再找回来的时候它总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那应该怎么办。”
　　李三想了想，“看紧一点？”
　　李三又说：“我养过鹦鹉，据说聪明的鸟类会把主人当成自己的伴侣，鸟对伴侣忠诚，怎么会离开伴侣自己飞走呢，是不是养的方法出问题了。”
　　“也许它就是，没那么忠诚，而且智商也不高，只想往危险的地方钻呢。”
　　李三注意到梅七的心情不好，“那你最后是怎么做的。”
　　梅七的声音空空如也，
　　“我什么也没做，它飞走了，然后死了。”
　　李三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梅七的眼睛，他眼睛是很大很纯澈，但他的眼距比平均水平要更近一点。
　　据说，窄眼距是掠食者的象征，眼距更宽的人更容易成为猎物。
　　确实，梅七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有攻击性的。
　　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呢，明明是一个很活泼的人，却比其他人要难懂得多。
　　李三沉默了一会儿，咽了两口汤，才安慰梅七：
　　“如果以后还要养宠物的话，选一只不会乱跑的吧，我看林家傲的阿拉斯加就挺乖的。”
　　梅七忽然恶毒一笑：
　　“或者下次我把它关在家里永远不让它出门了如何。”
　　李三也恶毒一笑：“你这么恨自己吗。”
　　这么恨自己让那个人丢掉了性命吗，不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被比作是鸟，即便是雕鸮这样的猛禽。
　　梅七回头盯李三，李三迅速战术性喝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梅七笑眯眯地从李三手里抢走杯子：“水还够吗，我再给你倒点？”
　　“谢谢你”，李三的表情无比真诚。
　　她的头一阵剧痛，眼眶的位置有液体在往外流，她沾了点，是血。
　　血顺着她尖削的下颌凝聚成股，滴落在浅色的桌面上，一点点蔓延开来，场面惊悚，李三赶忙去擦桌子。
　　她身上的外伤不是大问题，哪怕是被穿透了胸膛，对于异能人类来说，也总会好的。
　　可这种由于过度使用异能带来的脑损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好，究竟会不会彻底好。
　　梅七将杯子塞回她手中，扯了张纸，弯下腰来，帮李三把她眼睛里渗出来的血擦掉，他基本上面无表情吧，可李三总觉得气压很低。
　　这种微妙的气场让李三都没去制止他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她觉得梅七在生她气，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察觉到梅七在生气。
　　太荒谬了。
　　梅七一只手扶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帮她擦拭着不断往外冒的血液。
　　李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垂下来的眼眸，通常情况下男的睫毛会更长一点，梅七也是，再加上他眼睛又很好看，离得这么近就更有冲击力了。
　　真好看啊。
　　真是随心所欲依然可以颠倒众生的一张脸。
　　李三抬头对梅七露出一个尽量无害的笑容，“你长得真好看。”
　　求和意味明显，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做错什么了，但空间内只有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一直垮着脸的话会让人非常难受。
　　她无所谓缓和氛围。
　　梅七把被血浸透的纸巾团成一团狠狠扔进了垃圾桶，纸而已被他砸出哐当一声，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飘飘，
　　“你冲进去找江渡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好你俩要埋哪了，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是吧，真甜啊，有点磕你俩了，哪天办婚礼？请我吗？我应该给多少份子钱？”
　　李三非常不怕死地说：“呃看着给？”
　　梅七回头看她，面无表情。
　　她马上开始解释，“我是，希望以最快的速度为民除害。”
　　“是吗，我觉得你是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医生说，你最近不能再使用异能了。”
　　“嗯，最近应该也确实没什么要用异能的地方了。”
　　她继续检查刚才没看完的消息，在堆积如山的消息里，有一条，是来自温明勋的，她说：“醒了回复1。”
　　李三笑了一下：“1”。
　　温明勋作为协助梅七救出领袖的功臣，在镇压组安然无恙，她最近活动也很多，李三点开看了几眼确认她没受影响以后就关掉了。
　　她抬头，发现梅七一直在看她，她问：“楚平彰被通缉了，那他现在在哪。”
　　在她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楚平彰每天早晨九点钟都会给她发一条消息问她如何，醒了没，但没说自己情况。
　　“他在王贪狼家。”
　　李三发现梅七除非有阴阳怪气之需求，否则他对谁都是直呼大名，连对领袖都这样。
　　*
　　接近十二月，0区开始飘雪。
　　王贪狼坐在地上，看着投影出来的巨幅屏幕，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手柄，问坐在她身边的楚平彰，“为什么，我最近总输，是不是被诅咒了。”
　　屏幕上赫然是游戏界面，而王贪狼输得惨烈，积分狂掉。
　　楚平彰还坐在轮椅上，中心机构的领袖此刻目光如炬，神色锐利，谁能想到她是在盯游戏记录呢。
　　而屏幕一端的其他人又怎么会想到这个狂输不止的猪队友是中心机构的领袖大人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王贪狼回头来对楚平彰笑得一脸老奸巨猾样子，“小楚同学？”
　　楚平彰崩溃地捂住额头：
　　“如果您不让技术部门给您作弊还被发现的话，应该不至于被罚成这样。”
　　游戏公司联系过他了，并在他的默认下加入了防王贪狼作弊机制，试图让领袖大人失去兴趣去玩其他游戏。
　　王贪狼非常爽朗地笑了两声，
　　“小楚同学，你在想什么？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楚平彰停顿了一下，“既然十年前的旧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如趁这个机会向大家公布……”
　　李三早已不是中心机构的人了，现在还要跟他一起被通缉，他愧疚难安。
　　王贪狼非常夸张地用双手按住自己的眼角，做出一个非常夸张的抓马表情，
　　“天呐，小楚同学，你在想什么，江渡本来就半疯了，再去跟他讲这些，他又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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