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小鸡啄人原来一点都不痛。]

　　秦墨来医院了。
　　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被探望的当事人都不知道。

　　收到秦墨说要来看她的消息时，人已经在住院部一楼大厅，等着她把楼层和病房号发过去。

　　秦墨性格就是如此。
　　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想做什么就直接做。

　　所以她这样的行事风格，林喜一点都不意外。

　　“你怎么来了？”林喜左右瞟了两眼秦墨拎得满满当当的双手，打算接一下，“去逛街了吗？买这么多东西。”

　　秦墨避开林喜的帮助，“你别动，我来就好了，很重。”

　　大包小包放在桌上，她拍拍手，逐一介绍，“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我不知道你能吃什么，用什么，我就照着自己喜欢的都买了点，你能用就用，不能用放着也行，反正买都买了，也不能退了。”

　　“给我买的？”林喜惊呼，“太破费了，我不能收。”

　　秦墨背着手，耷眉丧眼地，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小朋友，模样可怜兮兮，平时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消失殆尽。
　　“你收下吧，没花多少钱，你要是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秦墨说话一向直接。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样会很累。

　　“都怪我那天说话不过脑子，肯定是让你不舒服了，要不然你也不会突然住院。”

　　林喜懵了，呆呆地眨两下眼，随后，忽然又笑了。

　　“我住院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这是老毛病了，进医院是见怪不怪的事，再说了，那天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我知道，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林喜抓住秦墨的手臂，上下反复搓着，“哎呀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别瞎想了。”

　　秦墨闷闷点头，“你最近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没事啊，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林喜摊开手，示意她随便看，呼吸声很重，“你呢，听小树说你们要去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我们新排练了一首曲子，效果还不错，我手机上正好有昨天排练的视频，你要不要看？”
　　“好啊。”

　　两人靠坐在病床前，林喜聚精会神地欣赏着他们的排练曲目。

　　几分钟过去。
　　“怎么样？”秦墨期待她的回答。

　　“你们好厉害，练了很久吧，感觉大家很默契，合奏效果更棒了。”
　　“练了大概有半个多月吧。”
　　“才半个月！”
　　“对，说来也很奇怪，虽然我们几个平时性格差挺多的，但在音乐上还挺合拍，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林喜肯定地点头，“我可以再看一遍吗？”
　　“当然可以，我传给你。”

　　林喜又看一遍，被视频中的他们彻底吸引，忍不住感叹，“看得我都手痒了。”

　　秦墨瞥她，斟酌半天没有说话，视频播完，林喜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问她怎么了。

　　“虽然我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但是，医生说过你不能弹钢琴吗？”

　　林喜关了手机，“那倒没说过，其实我现在的身体只要不会引起太大的情绪起伏，或者太劳累应该都不是问题，就是我自己可能很难迈过去那个坎。”
　　“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克服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喜心里没底，但被秦墨为数不多的热情感染，笑着回答她，“没问题。”

　　叩叩两声，有人在敲门。

　　“可能是我哥，他说要来给我送吃的。”林喜说着去开门，嘴上犯起嘀咕，“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墨跟着站起来。

　　没等打开门，率先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嫌弃，门外似乎不止一个人。

　　“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一股香火味？都腌入味了。”
　　“真的假的。”
　　“冲鼻。”
　　“我闻着没有。”
　　“鼻子坏掉了...”

　　门锁转动，哗啦一声，门从里打开，猝不及防地。

　　“于阿姨。”林喜脱口而出，“于霁？”

　　刚好看到于霁抬起手臂嗅了嗅，动作僵住，眼神飘过来，他故作镇定地解释，“我给我爸送钥匙，顺便过来看看你。”

　　于方红切了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平时没见你这么勤快。”

　　“我来给你量血压。”于方红说，“有朋友在啊？”
　　“对。”

　　秦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外，尤其在看见于霁时，跟刚才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林喜，既然你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现在走啊？”林喜连忙问。

　　秦墨点点头。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到家发消息。”

　　秦墨又点点头。

　　离开时，于霁跨步走进病房，刚好空出位置方便秦墨出去。
　　他在排练室见过秦墨几次，顶多算得上认识，所以当留意到秦墨的眼神停在他身上时，于霁下意识颔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有种被剜了一眼的感觉。

　　不应该。
　　他确实跟秦墨不熟。
　　印象里压根就没打过交道，但是这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于霁拧了下眉。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

　　于方红朝秦墨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你朋友还挺有个性的。”

　　林喜卷起袖子，露出白净的手臂，放在桌上，“很酷吧。”

　　“酷。”于方红把袖带缠在林喜的上臂，利落粘好，压低声音，凑近说，“跟我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侄子有得一拼。”

　　林喜瞥了眼背靠着床尾板的于霁，低声笑了，再抬眸，于霁恰好望过来，挑了下眉，似乎是在问她笑什么。

　　这个人头顶是长了眼睛吗。

　　林喜无意识地鼓了鼓嘴，挪开视线。

　　于方红嘶了声，“血压还是有点高，回头我把情况跟于医生反映一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这几天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

　　林喜慢慢拉下衣袖，唇抿得很紧，轻轻点头。

　　“行，我先出去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谢谢于阿姨。”
　　“应该的。”

　　于方红前脚刚迈出去，身体一下子弹回来，指着于霁。
　　“小霁，别待太久，会打扰人休息，听到没？”

　　于霁很无奈：“知道，我有分寸。”

　　于方红离开后，于霁从黑色斜挎包里翻出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字，他递给林喜，刚想说什么，发现林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于霁摸了摸脸。

　　林喜摇头，没有解释：“这是什么？”

　　“数学竞赛的往年试题，田老师发给我的，电子版都打印了，想着你要是在医院无聊了，没事可以看看。”

　　林喜在翻看内容，听到于霁这样说，笑容灿烂得过分。

　　“你没事吧，真的会有人在别人住院的时候让看这么厚一摞的试题来打发时间吗？”

　　“不看我拿回去。”

　　“看，我看，我一定好好看。”

　　于霁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嘴角扬起来。

　　“所以你参加数学竞赛了吗？”
　　“参加了。”于霁拉了把椅子到跟前，反着跨坐，双手交叠搁着椅背上，“报名表早交了。”

　　“有信心拿名次吗？”
　　“没信心。”于霁理直气壮地回答。

　　林喜啧了声，“壮士还未出征，先气衰了。”

　　“是个滥竽充数的壮士。”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而且我没参加，给你一个拿第一的机会。”

　　于霁垂头笑，“行，拿第一。”
　　“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壮士。”

　　林喜眉眼弯弯，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的，小，ji。”

　　于霁眼神凝住，眸光淡淡闪烁着。

　　“我告诉你我刚刚在笑什么，但是你不能生气。”林喜跟他确认。
　　“你说。”

　　“我发现你家里人好像都喜欢叫你，小霁，你有没有觉得，小霁，快一点读很像在喊小鸡小鸡。”
　　林喜脸上绽开一抹笑容，眼睛弯成月牙。

　　于霁被捉弄了。
　　他弓着的背倏地支起来，两人离得近，他伸手就能碰到林喜，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想揉乱林喜的头发，让她尝一下被捉弄的滋味。

　　触到林喜的目光，手猛然在半空停住。

　　他在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说好的分寸呢。

　　方寸大乱了。

　　于霁心口一沉，手放下也不是，继续更不是，于是破罐子破摔，索性伸出来。

　　下一秒，手指落在林喜的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没怎么用力。

　　“你干嘛？”

　　于霁亮出屈起的两根手指，这回又理直气壮起来。

　　“怎么，没见过小鸡啄人。”

　　林喜短暂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很快明白过来。

　　看着他。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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