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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梦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从康熙心里淡去,可枕下的那两个字扔刺挠着康熙的心,令他上朝的间隙分神了两次。
下朝后,他又在廊下碰到卫霜回,听到她和太监嘁嘁喳喳地商量早饭吃什么,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始争论咸豆花还是甜豆花好吃,还几乎吵起来。
他本想把她喊来问一问那两个字是何意,可卫霜回还在据理力争豆花的问题,他觉得她真是肤浅无聊,自己纠结于肤浅无聊的人写的字,难免也有肤浅无聊的嫌疑。
于是他恍若未见地从她身边经过了。
他下朝时的那一班人马声势不小,林林总总的有二十人,其中就有几个肱骨大臣,一行人经过像阵肃杀的风吹过,卫霜回发现了人群中的那截显眼的蓝色龙袍,转身就过去就给康熙补了礼,康熙侧目摆手,什么话也没说,好似要事在身,没功夫理她这虾兵蟹将。
卫霜回非常满意他上心国事而忽略自己的态度,继续和小林子侃大山,待早饭端来,便进屋去吃了。吃到中途,纳兰性德来问她住得可还满意,像个酒店经理似的关心vip用户,最后意味深长地问她:“娘娘早晨见着皇上了?”
卫霜回舀着粥点点头,纳兰性德又问:“皇上对娘娘如何?可说了什么话?”
卫霜回把头摇成拨浪鼓,纳兰性德忖了片刻,心想兴许皇上还没看到那幅字,一旦看到,身为男人岂有不招她侍寝的道理?如此一想,他便深藏功与名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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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南书房中的人散去,已然将近午间。
康熙独坐书案前,虽然门虚掩着,冰盆袅袅散发凉气,是一室幽静,可他还是觉得躁,觉得卫霜回刺眼和吵闹,她方才又在他商议国事的间隙冒了几次头,在他心里举着虎虎生威的”爱抚“二字到处晃,到处念,康熙一上午心里都不安生,想叫她回延禧宫了。
他传尚思行来,听了他的调查进度,觉得还是慢,于是亲率了慎刑司一干人,去势汹汹地到延禧宫,叫人没收酸笋验毒。
而后去内务府造办处,下令押走一个叫桑塔纳的小管事,果然在他所住屋子里搜到许多宫中丢失之物,此人在小说里和佟贵妃联手构陷女主通奸,用的证物便是他平时手脚不干净顺走的男靴和腰带。
尚思行一干人大为佩服,连呼万岁英明,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康熙听了一串真心实意的夸,没什么高兴,又拔足去咸福宫敲打通贵人,叫她少出门少说话,免得她哪天就和小说里一样妒心上来刁难良嫔,通贵人激动地眨巴着大眼,送了他一幅刺绣作品,琉璃镶着的司帛上绣了一个乌黑硕大的“滚”字,通贵人还兴冲冲地问康熙有没有趣。康熙气得人都木讷了,禁了通贵人三月的足。
一路上他都是咬牙切齿,袖子拂了又拂:“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尚思行也想不通,“兴许是被门夹了,皇上消消气。”
康熙哼了一声,“朕没杖打她已是仁至义尽,她还有脸哭?”
尚思行道:“通贵人忤逆犯上,奴才按宫规处置了她吧。”
康熙是知道小说中通贵人的秉性的,只是他没想到通贵人觉醒后依然将小说人设贯彻个彻底,看在昨晚喝了她送的鸡汤的份上,他不和蠢人一般见识。
最后去了慈仁宫,小说中的太后缺乏安全感,在细绢的煽风点火下不断欺凌女主。然而撵走细绢对太后会是不小的打击,康熙便调了个很有贤名的宫女去伺候太后,令她时时约束细绢,若细绢挑拨太后和良嫔的关系,则需她拨乱反正,为良嫔美言。
这宫女很言之有物地问康熙:“奴才不曾见过良嫔娘娘,若说的话与娘娘本人不符,恐怕起了反效果,还请皇上提点奴才,该如何在太后面前为娘娘美言?”
康熙想了想说:“就紧着以下几处夸,说她率性烂漫,天真不伪,平易近人,豁达宽厚,机敏多智,灵气逼人,有趣可爱。”
宫女很认真地记下了,真心实意地说:“看来良嫔娘娘是个很好的人,皇上一定非常喜欢娘娘。”
康熙将脸板了,“沁怡,朕看重你老实沉稳,你何时也油嘴滑舌了?”
沁怡十分委屈纳闷,“奴才没有,奴才是听皇上夸得真切,看来是奴才唐突了,不该擅自揣测圣意,皇上罚奴才吧!”
康熙挥了挥手,“你需明白,太后与良嫔颇多龃龉,朕拣良嫔的好处叫你夸,不过图个清净太平。”
“是,奴才明白了。”
“良嫔此人不过尔尔,若拣她坏处说,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沁怡听得十分迷惑,“可奴才听闻皇上对娘娘很用心,难道都是谣传?”
“不错,是谣传。”
康熙将调教好的沁怡交给太后,太后非常高兴,觉得皇帝很重视自己,拉着细绢和沁怡看来看去,心生一个主意,“丫头,你从此是慈仁宫的人,你和细绢便是哀家的左膀和右臂,哀家给你改个名儿,就叫粗布,和细绢配成一对,恰如门前一对楹联,你看是不是很风雅?”
沁怡强颜欢笑,不成想效忠太后之前还有这么个考验,她正在强逼自己接受,幸亏康熙提议让她改名为霓裳,为她解了围,于是慈仁宫里有了皆大欢喜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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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厉风行而因材施教地整治完整个后宫,康熙终于是有些疲惫,也终于可以赶卫霜回走了。
可是当他踏入弘德殿,看到卫霜回乌拉乌拉吹小号的样子,不由地就笑了笑,突然又不是很想她走。
卫霜回朝他行礼,站在原地不上前,依然是避忌疏离的态度。康熙走进去问她:“学得如何?”他想着随便问几句,就找个理由让她走人。
卫霜回便吹新学的曲子给他听,连吹三首,头晕目眩,撑着桌沿,眼前只是一片乌黑。别说她累,连康熙的眉头也皱累了,他承认,卫霜回吹得有模有样,可小号的音色他不喜欢。
卫霜回闭眼缓了缓,回过劲就殷勤问康熙:“臣妾努力练习,两天学了三首,吹得还可以吧?”
“不赖。”
卫霜回星星眼,“那皇上能放臣妾回去了吗?”
放?康熙心里像被针刺了,“怎么,此处于你如囚牢?你住得不舒服?”
卫霜回认为他怪自己不要紧,可不能怪到纳兰性德身上,于是说:“不不,纳兰侍卫安置得很好,事无巨细处处妥当,臣妾住得舒服,可是这儿毕竟不是臣妾的寝宫,臣妾还是想回去住。”
康熙只挑他听到的重点,“他安排得好,那是乾清宫地方不好?”
卫霜回感觉自己被扣了顶大帽子,正要反驳,发现康熙正咄咄地盯着她,而他的气也喘得很重,似乎奔波回来还未休整好,她想康熙一定在别处被得罪了,正愁没处撒气,所以来找她茬,心下便很是不忿,也就没了好脸色,“皇上二话不说捉了臣妾来,二话不说叫臣妾练小号,臣妾来也来了,练也练了,全顺从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她毫不留情地将小号掼在桌上,“用这玩意儿折腾我!你真有意思。”
这自然惹了康熙不快,可是卫霜回无所谓,她只是不明白,他既然看不惯自己,为什么不赶自己走?这疑问藏在她心底很久,藏得快发霉腐烂,此时她愤懑极了,血冲头顶,忍不住就问出口:“皇上既然厌恶我,为什么还要困着我?皇上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朕困着你?”
卫霜回挑眉道:“不是困,难道是我自愿来的?”
康熙深吸了口气,他前脚才从各宫回来,走得两个腿发酸,是为了谁?后脚就收到她不领情的刻薄嘴脸,他这一番忙活可真是打水漂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困惑不已地瞪着卫霜回,卫霜回被他瞪毛了,“你倒是发句话,是折磨我还是放我走?如果你要继续折磨我,我奉陪,如果你放我走,那我还能记得你的好。”
康熙久久不语,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了,无限愁思困在心头,没有抒发的口子。可她话里话外这般想离开,又为何写那两字给他?看来他被卫霜回耍了。
可她耍了他,难道就能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她当他是什么!
他冷冷注视她,干笑几声,其实也是笑自己自作多情。是,后宫女子谁都可能对他有意,唯独这不知来处的异类不会,他从第一天认识她开始就被耍得团团转,然而昨夜居然会做那么愚蠢的梦,真是可笑。
他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平息怒意,于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朝她招了手,拍拍身下的长凳,“来坐。”
弘德殿的门半掩着,光束落在铁线琴上的黄绸布上,照得波光粼粼的,而康熙端坐幽暗处,浑身像浸在冰冷的水里,模模糊糊的令人看不清楚,卫霜回觉得他喜怒无常阴阳怪气,“你又搞什么名堂?”
他看着她说:“折磨你。”
卫霜回抿紧嘴,心想他现在不装了,终于坦白了,哼,还是恨她夺了原主的身体,还是恨她出言不逊,总之他终于把真实嘴脸从面纱下露出来了。
他没给她犹疑的时间,一把拽她坐下,卫霜回挪开屁股,并不想挨他那么近,可他揽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勾回去,竟然让她坐到了他腿上!
卫霜回浑身血液凝固,不敢动弹,片刻后她试图挣扎两下,然而他的手臂揽得很紧,很快,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轻薄的绸缎传到她皮肤上,衣服太薄了,她觉得根本像肉贴肉,背上像被烫了似的,然而康熙面色如常地伸手掀开黄绸布,他的心脏安稳地撞击着她的背,并无任何动荡,显然段位高出她许多,卫霜回心里又紧张又没底,却听他声音近在耳畔地说:“你来弹。”
“我不会。”
“弹。”
“不会,又没学过。”卫霜回面带怒意地回眸看过去,没想到他的脸就在她脖颈后,她一转头,嘴唇不小心就吻过他眉毛,她像震住似的,然后脸和脖子都烧红了。
康熙似笑非笑看她,脸上是种洞悉一切的表情,挑了挑眉,抓了她的手放在琴键上,大手覆盖了她的手背,他的五指压着她的五指,按下她的指尖,叮叮咚咚的,就流出一串悠扬的音。
卫霜回在诚惶诚恐中被他带着弹了首清灵的曲子,听着是好听的,更是熟悉的,说不定她曾学过,可是她一颗心紧紧吊在嗓子眼,还荡来荡去,她的腿她的背她的唇都接触了不该触的东西,她整个人已经乱得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分析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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