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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翊庭见他说得一本正经,自己反倒内疚了,掩饰地将垂在胸前的皮大氅飘带紧了紧,突然意识到连这个也是栾骤河的。
“这皮大氅,还是还给你吧?”说着,他随手一拽飘带,大氅便松垮地落在肩头,摇摇欲坠。
栾骤河眼疾手快,伸出胳膊去捞起飘带,又一紧,大氅才没有掉下去。
“是你补好的,以后也是你的了。”他说着,两手缠绕飘带,帮他重新在胸前系好。
他的手指长且直,不小心触碰到安翊庭的下颌,指腹的温热突遇下颌皮肤的冰冷,两人都是一怔,继而对视。
自从那夜安翊庭强吻的恶作剧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说不清是近了还是远了。但安翊庭可以确定的是,栾骤河对自己也有感觉。果然这不经意的肌肤相触,也能换来彼此的目光交汇。
“天寒地冻,不要随意脱下。”栾骤河收回手,叮嘱了一句,也退后一步。
安翊庭看看他身后黑压压一片人马,问:“要上路了吗?”
“嗯。”
他随即偏过头去叫玄通过来,吩咐着:“去找个可靠的车把式来为安公子赶车,”又瞥了旁边的沟壑一眼道:“再把里面那个怕死的打一顿赶走。”
“是,大人。”玄通领命而去。
文虎上前一步,还想再告一状:“才刚那车把式……”
“文虎,不必再说了。”安翊庭及时制止道。
不一会儿,就听见沟壑里传出那车夫的哀嚎。
安翊庭不忍,上前一步劝他道:“他错是错,打两下罢了,别落下了残疾恨你一辈子。”
栾骤河听了,迟迟才抬起手来示意停下。
那车夫得赦,赶忙连滚带爬出来谢恩。
栾骤河不看他,仍旧望着安翊庭道:“你听好,今日放了你不是怕你恨我,全因安公子开口替你求情。以后做事有手有脚,都要记着是为什么。”
那车夫听见,又立刻朝向安翊庭磕头拜谢:“多谢安公子为小的留了一双手脚,小的必然永生永世念公子的好!”
安翊庭忽然被不相干的人起誓发愿,有些哭笑不得,他冲栾骤河苦笑一下,栾骤河便明白了,摆摆手,上来两个士卒将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车夫带走了。
新选的车夫也已就位,饮了马又查验了车轮确保万无一失。
似乎再没有什么可耽搁的理由了。
“栾大人,多谢相送。军务要紧,请上路吧。”安翊庭冲他抱拳道。
“你先启程。”栾骤河站在马旁,注视着他。
安翊庭突然有些不舍,耐下许多话,难得顺从地上了车。
车夫架好了马,车轮滚动,继续向东而去。
安翊庭掀起车帘探出头来,回望他,以久长的注视代替不知该如何出口的万语千言。
栾骤河突然朗声道:“安公子,后会有期!”
一直望着马车走远了,栾骤河才上马重整旗鼓道:“黄昏前赶到之城驻地再做休整,不得有误。”
众将士在他身后高呼:“是!”
* * *
马车日夜兼程,第二天傍晚终于回到了明京。
车夫将马车赶进了城门,接下来不知该去往何处。他将马车勒停在路旁,下来走到车窗边,十分恭敬地问安翊庭道:“请问公子,现下送您前往何处?”
安翊庭隔着窗帘告知他:“烦劳送我们到静雪坊。”
车夫抱拳称“是”,又上了座,赶着车往城中去了。
文虎对明京市井一知半解,但“静雪坊”三个字即使人在边陲也有所耳闻。那里原是明京制靴履的作坊集中地,故名“京靴坊”。后来因很多朝廷命官往来其中订制皂靴,渐渐便多了些其他玩物。从瓷器古董直至男旦小郎,即便光天化日之下,风花雪月之事也可在这坊间街头巷议。
于是,“京靴坊”三个字也被附庸风雅改为“静雪坊”。由此可见,朝廷对男宠之风盛行的姑息纵容。
文虎小声试探着问安翊庭道:“公子,咱们去静雪坊,是吃接风宴还是……”
安翊庭反问:“怎么,你饿了吗?”
文虎揉着肚子,确实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
“再忍一会儿,到了地方,定然给你做几道好菜。”安翊庭说着,撩起车帘向外探看。
车行至静雪坊巷口,便不能往里去了。这巷口极为狭窄,最多可容纳轿乘通过。商贾贵胄们行走其间,因为不用躲避马车,姿态尤为潇洒自如,勾肩搭背谈笑风生者比比皆是。细听间,竟不乏十分粗俗直白的字眼。
说白了,这所在,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买欢之地。
下了车,安翊庭赏了酒钱给车夫,便让他去了。
“随我来。”安翊庭说着走在前面,文虎紧跟其后。
二人溜着墙边走在阴影里,却仍然引来许多行客的目光。原本走在安翊庭身后的也要快行几步赶到前面去,再假装回头找人趁机仔细打量他。还有些迎面走过来的,看着衣冠楚楚,视线一旦落在安翊庭脸上,便如饥渴难耐的走兽终于觅到了猎物一般。
安翊庭一概视而不见,只管微垂着头走路,以防被人认出来是此地红极一时的小郎而遭纠缠。
文虎跟在他身后,却被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着实吓得不轻。静雪坊他是头一回来,之前种种猜想尚不及这里淫靡氛围的千分之一。男人对男人的痴迷竟然可以到如此地步?他一路观望,咋舌不已。
又往前走了一段,遇见三两个酒后失德的醉客迎面而来,见了安翊庭,竟然上来就要动手动脚。
文虎立刻将身挡在安翊庭前面,那些人便一起推搡他,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忽觉后背被人以极大的力道撑住,回头一看,竟然是安翊庭。
正在纳闷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弱柳扶风的公子哥怎会如此孔武有力,只见他回旋手腕向前一送,便将对方一人跌跌撞撞地推倒在了墙根处。另外两人吓得酒醒一半,连忙过去搀扶。
安翊庭掸了掸手,睨了那三人一眼,道:“点到为止。滚。”
对方也是见过世面的,猜他大约有些深藏不露的本事,再不走便要吃眼前亏,便搀扶着同伴快步离开。走开好几步,仍能听见那人龇牙咧嘴的喊疼不止。
“文虎,我们走。”安翊庭将两手背在身后,抬首迈步而行。
文虎紧跟两步,兴冲冲地问他:“公子,原来你是会武功的?可否教小的一两招,也让小的威风威风!”
“不会。会也不教。”安翊庭忍笑道。
文虎急得挠头:“为何?是小的资质平庸不配受教吗?”
安翊庭故意拉长尾音道:“传女不传男。”
文虎更纳闷了,自言自语道:“一向只听说传男不传女,公子这是什么独门秘笈吗,一定要女儿家才可传承?”
安翊庭侃侃道:“武功传了男子,只会让原本好好的男儿好斗善战,以致家无宁日,继而觊觎别国酿成更大的祸端;若传了姑娘家,则可以强身健体,防身自保不为歹人所侵害,一举多得。所以我说,我的功夫传女不传男。”
文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皱眉问他:“公子此言极是。只是小的想那栾大人也是一介武夫,人却正直,尤其待你极其仗义。照公子的说法,小的一时竟不知他是好是坏了。”
安翊庭听了,心情也颇复杂:一个攻城略地的敌国大将军,怎么都不能算好。
思索片刻,他站住,道:“坏人。栾骤河,自然是个坏人。”
文虎反应不过来了,又见他站着不走,只得也站住:“公子,怎的不走了?”
“到了。”安翊庭站在“荒字一号”门牌的后门口,垂手而立。他冲着门抬了抬下巴:“去叫门吧。”
文虎答应着,上去拍了几下门环。不多时,便有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大汉将门打开,看了看文虎,刚想问话,突然瞧见立在后面的安翊庭,连忙躬身向前打了个千儿道:“原来是九郎回来了。”
安翊庭微笑上前,对方连忙闪身让路,文虎一脸惊讶地跟了过去,黑脸大汉伸手要拦。
“他是我带回来的朋友,叫文虎。”又对文虎道:“这是宜畹甥馆的门监大哥岫沩,四面的院门都归他管,你叫他岫大哥便是。”
大汉只得放行,文虎趁机对他做了个鬼脸,再抱拳道:“原来是门神岫大哥,兄友弟恭,承让承让!”
岫沩十分爽快地朝里面一伸胳膊:“好说,请便是了!”
进了门,岫沩还要为他们引路,安翊庭婉拒道:“自己人不必如此客套。主事此刻何处?我自己去见他。”
岫沩道:“季主事此时应在后宅院会客。”
安翊庭一听,纳罕不已,问:“是何贵客,连小洞天都打开门做生意了?”
“看情形不像是生意场上的宾客,一男一女,一个月貌,一个花容,已在此宿了两宿。九郎道怪是不怪?”岫沩一脸疑惑,显然比他还要更想不通。
别了岫沩,他引着文虎一路往后宅院去了。走了一时半刻,来到一方两眼清净地,天色已晚虽看不真切,两耳仍可听见潺潺水声,十分怡人。
两人站在一道曲廊上,前方岸边不远处便是那处宅院。
安翊庭怕登堂入室有些唐突,略停一停,对文虎道:“这’小洞天’不是一般的所在,乃是这里的主事季篇在甥馆里的私宅。他如今既有客在此,你我还是找个小厮进去通报一声才好。”
文虎点头称是,自己忙跑开四处找人了。
安翊庭便在曲廊上漫步游走。没走几步,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还未及转身,便听见身后来人问道:“你可是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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