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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
落雪惊飞鸟雀，萧重桦躺在床上表情呆滞，等待脱离梦后依然出现在眼前的猩红幻觉褪去。
片刻过后，他闭眼长吐一口气，侧身看向枕头边叠着的外套。
一共四件，都是当初他撒谎向好心人那儿骗来的，对方也从未跟他说收回的话，因此保留到今日。
他目光注视着，随后从被窝里爬起来，埋头去嗅那件外衣上的气味。
很淡。
纵使他作为狼妖的鼻子再好，也感觉到上面残留原主的气味变得稀薄。
萧重桦皱皱眉头，他抱起来仔细去嗅，却依旧满足不了心中空洞。
他把剩下叠好的外衣胡乱地将自己裹起来，效果仍然是没有用。
闻不到……
没有师父的气息了……
意识到安全感而缺失，他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整个人陷入恐惧与焦躁。
狼崽子萌生出靠着这些残留气味，去追逐顾贤之脚步的念头，可最终又把它们压下去。
不，不会的……
师父答应过，会回来的。
‘你只需要正常的过着每日，然后将那根枯枝开出花就好。’
‘你已经坚持很多日了，再忍忍吧。’
他在心中劝自己冷静下来后，起身将这些衣物和被子叠好，用红绳扎好辫子，便下楼解决简易的早餐。
而因为这段时间里，萧重桦那便宜的师弟交上其他好朋友，所以他今日照旧地在二楼小厅堂学习。
书籍摊开堆叠，纸张凌乱。
狼崽子提笔在新一张纸上，以师父所教与自己理解填写下符文，但刚写完他产生怀疑，于是翻找方向写完的来参考。
那些他写完的阵法，他在上面用朱砂圈上自己的疑点，只是有些重复，有些对不上。
他头顶的三角耳，也因此朝前又朝后。
好像都不太对……
师父那日写的，是这样吗？
心里疑惑满满，他去拆解自己记忆，又提笔试图写下他认为没错的符文。
但在最后，萧重桦还是把笔搁置，趴在凌乱的桌上，望着身侧本应该有师父的位置发呆。
‘好笨……’
他心中喃喃着，视线模糊看到师父身影。
对方支着脸，戳戳他额头笑说自己变蠢了。
但幻觉毕竟是幻觉，仅仅是短暂的出现。
萧重桦视线重新聚焦之后，身边位置上没有他想念的身影。
耳朵又因为失落耷拉下去，他从桌上起来，回头看向身后的房间。
不同于他那边，顾贤之这边空间虽然大，但是被切成两半，外边是小厅堂，后面是其休息的房间。
但这并非重点。
重点是他萌生出想进去的念头。
脑海的声音越来越多，狼崽子屏住呼吸，他起身推开了那扇门。
因为今日没出太阳，里面光线昏暗，但这不影响他能靠妖族的天生优势，去看清楚里面布局。
顾贤之屋内非常简单，除了该有的之外，剩下基本上被书堆满，给萧重桦观感像是在书屋中随便放了张桌子和床。
狼崽子还站在门外，他鼓起勇气说声对不起，踏进去仔细打量。
过程中，他虽闻到屋中那明显的书页与墨香，但还是能隐约嗅到他所熟悉，清晨时候沾着露珠的清叶香。
他没有去追寻源头，而是小心翼翼地去看那些书本。
多的几乎能可以说是妖族目前能学到的人类知识，而它们仅被屋主人简单分类，似乎是为以后方便拿取。
萧重桦这么一路看过去，然后发现有些特殊的书。
上面的文字不同于如今，笔划更多更繁琐。
这是人类的文字吗？
他心想着凑进去看，试图辨认出上面内容，但最后以失败告终。
还是等师父回来问问能不能学吧……
狼崽子叹口气，转头来到书桌面前。
书桌凌乱，屋主人走之前没有好好收拾，上面摆着半成品的木械与其他零件和工具。
因为曾经在工坊干过活，勉强算是熟手的他一眼看出，这木械完全拼错了。
因为人类的刻板印象磨灭不去，加上他下意识信任师父原因，所以在看出来后立即反驳自己怀疑。
但再看，结果如旧。
“……”
不对吧……？
萧重桦有些不肯相信，他走过去拿起来，抱着为师父辩解的心，一步步拆开又按正确的方式装好。
他看到正确的成品躺在手心那刻，沉默许久。
耳朵塌下去。
倒不是对师父伟大的形象崩塌而失望，只是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怎么做到全拼错的……
狼崽子想到师父苦恼琢磨，然后笨拙地做手工的样子，尾巴情不自禁地翘起来摇晃。
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开心。
“……好可爱。”他轻声说出口。
话落，他感觉自己能听见白发人面红为自己狡辩的话。
他尾巴摇得更欢，嘴角勾着下不去。
萧重桦笑着把这只木械小鸟放回桌上，准备去探索其他地方。
但前脚刚迈出，又收回去。
不对……
他私自帮师父拼好了木械……
狼崽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他紧张地将器物拿起来试图复原，结果弄来弄去，最后他还是把正确装好的放在桌上。
他心虚地扒着桌子，看眼自己做坏事证据，又迅速挪开，而耳朵早已别过两侧。
怎么跟师父解释？
他闯进房间可以用找书学习做理由，但是这个木械呢……
找不到解决办法，心虚的狼崽子不敢再看桌面，蹲在地上磨磨蹭蹭地挪动自己，逃离案发现场。
他脑子刚做出到时师父责问，就老老实实承认的决定，便咚的一下撞到木头。
他倒是觉得不疼，只是抬头发觉来到床前，嗅到清楚许多的叶香之后，瞬间抛去心虚。
鬼使神差，萧重桦爬上去，直接把脸埋在被子里。
闻到清楚的叶香，他感觉浑身轻松。
可他依旧感觉不满足，身体跟随本体的习惯而动，将被子打乱，整个人裹在里头。
直至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的他，尾巴停止摇晃，赶紧爬起来跪在床上。
看着被自己弄的一团乱糟的床，他耳朵耷拉不敢抬起来。
“啊啊…你怎么又犯错了……”
没有学乖，总是做的不对。
‘师父知道会抛弃你的。’
萧重桦心中冷静斥责完自己，然后弯下腰跪趴着。
可是离开师父的日子好难受……
“我想你…师父……”他抱着被子喃喃思念，“对不起，我会听你话的。”
以后都把他带上吧……
他受不住这份寂寞。
……
下午时分，狼崽子走出水云阁在门内溜达。
不过他此次并非是瞎溜达，出来时心中早有个目的地。
在从庆云殿西方离去，在去往万识塔那条路的分岔口时，他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然后悄悄摸摸地走入林间，从荒废台阶小路向上。
直到台阶断掉，需要绕过东边才离开树林时，他眼前出现一片废弃的宫殿建筑。
而这让他知道，自己又准确无误的抵达后山。
后山是云曦门弟子不可前往之地，虽然明面上没有守卫阻止，但被发现到那边探险，还是会受到自己师父亦或者掌门亲自惩罚。
萧重桦不知为何不能来这边，也冒着被大师姐骂的风险，他仍旧每日不听话过来。
他每次过来都自我安慰。
反正师父离开之前没说这事，而他是听其他弟子才知道不准来，所以不算不听师父的话。
在心里自言自语打足气，他迈入这片没被雪覆盖的禁地。
其实说不上是不会被雪覆盖，这里的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草木如夏翠绿旺盛，宫殿情况也根本看不出是荒废建筑。
而这并非是萧重桦屡次犯错跑来的原因，他单纯是因为发现这块地方能让他尝试练习掌控草木元素，而且还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他前前后后来此地已快十次，师父离开云州之后，他基本上每天至少来一次。
他熟练地找到那块被自己折磨的角落，又蹲在那儿尝试。
因为曾经之前练习过，他这次至少没有直接导致草地枯萎，但开花和生长这事也没有发生。
他蹲在地上，看那块好不容易摆脱被自己终结生命的青草，失落苦恼地触碰单纯伸手它们。
为什么还是做不到？
狼崽子不明白，他只得再尝试几次，但在天快黑之前，那片青草最后还是因为大量灵力给灌枯萎了。
而这让狼崽子最后像往常那样，抱着失落返回水云阁二楼，趴在桌上看师父留给自己的任务。
他还是做不到……
师父会对他失望的……
萧重桦不喜欢幻想师父不高兴的样子，把脑袋埋在臂弯中逃避。
“怎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听见耳熟的女声，他耳朵竖起来，然后抬头看到自己的掌门师姐提着食盒过来坐下。
因为想到跑后山挠的事情，他怕被发现先心虚地躲避一下视线，然后才摇摇头说没事。
“师姐…今天也…没事？”他觉得话不太对，掩嘴思考，“唔…谢谢师姐送的饭。”
“嘿嘿，师父走前既然交代要我照顾你，那我这大师姐自然就要听话去做，否则辜负他老人家期待呢。”烟清河笑眯眯地把晚饭取出来，“不过我还是要再叨你师兄一嘴，年年都用借口说忙都不回来。”
“呃，不过他在的话，师弟你估计也会被他给遗忘，反正归云那家伙一有想研究的事情就泡在自己小世界里，还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要顶天立地。”
萧重桦不熟悉自己这个二师兄，他只知道其是个大人物，常年呆在北冥国首都，每年做的事就是给师父和师姐寄钱或贵重物品。
所以水云阁架子上那些摆饰，其实大部分都是这二弟子，因自己无法回来，而送来给师父的慰问品。
不过想到二师兄身份，萧重桦在吃几口饭后，他抖抖耳朵。
“师姐更厉害吗？”
虽然烟清河知道自己小师弟在交流这方面有点缺陷，但这段时间照顾下来，她还是能勉强读懂意思。
“那当然。”烟清河哼哼自信地翘起尾巴，“你师姐我除了打不过师父之外，对你和你师兄，可是手拿把掐。”
“那师姐也会法术？”
“？”
师姐呆了两秒钟，然后眼睛发现桌上多出个前几日没见过的东西，才有些反应过来师弟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父也给你布置了枯木逢春的任务？”
也……？
萧重桦虽不懂师父以前怎么教师姐和师兄，但既然现在听上去师姐做过这事，他赶紧点头。
反正就不管是不是师父教了，他现在非常想完成，这样师父疲惫回来至少会开心点。
他紧张等待师姐沉吟回忆过去，然后说：“呃，我和你师兄都是一下就完成的，很轻松……”
话落，烟清河看到师弟耳朵耷拉下去。
“欸欸欸，不是说师弟你笨的意思啊。”师姐赶紧出声辩解，“我、我记得当时师父解释说，因为我们当时都想着让枯萎的生命重新延续下去，所以才能完成。”
让枯萎的生命重新延续下去……？
萧重桦呆呆听着这话，他又看向那根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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