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柯学秩序下一封战书

　　木下弦音没想到自己能睡那么死。

　　大概是因为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扰得她有些身心俱疲。即便她的大脑再怎么优秀，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乱成一团的思绪处理妥当。

　　虽然，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在弦音眼里，都还不能算是正式的工作。

　　夜光手表显示，现在是翌日凌晨一点半。如果计算没有错误，木下弦音大概享受了约12小时的深度高质量睡眠，甚至不带一点梦境。

　　她看着天花板，颇有感慨。

　　以往这种时候，她还没入睡超过十分钟。若是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估计也是在梦中惊醒的。

　　木下弦音扶着发晕的脑袋，艰难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勉强坐起身。在黑暗中，她伸出右手，摸到床头灯的位置。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开了灯。

　　毕竟是一位从事特殊职业的人。降谷在办住院手续的时候，还特地为她选了个单人间。

　　当然，那帮家伙也因此得以监测到木下弦音的一举一动。

　　她在床上四处借力，床单因此产生了不少褶皱。这让弦音莫名想起静物图片里以各种姿态出现的衬布。只不过，相比之下，医院床单的质量似乎更好一些。

　　但话又说回来。若只是单纯的小腿骨折，经过石膏夹板的物理矫正和其他必要的伤口处理以后，移动起来似乎不应该那么费劲。

　　好吧，不是费劲。木下弦音立刻更正了内心独白的用词错误。

　　这是超级无敌巨大的疼痛感。

　　小时候的木下弦音有一辆粉色的滑板车。那时候的她并不怎么喜欢粉色，对滑板车上的印花朵拉也不是很感兴趣。但骑滑板车——享受风的吹拂感，对一个渴望速度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件无法抗拒的美事。

　　也正因此，她经常摔跤。摔得最重的时候，栽在了公园的冬青丛边上。当时正值春季，圆圆的嫩绿色叶子团团围绕在她的身边，似是完全无害的模样。然而，弦音身上遍布着树枝擦伤的深痕。

　　是的，叶子本身并无恶意。

　　那么，这次也一样么？是在树枝为她作下坠缓冲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一大块皮，又或者是深入皮肤，划了一条很大的口子？

　　木下弦音相信米花医生的职业素养，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没有消毒的伤口。

　　——但最好还是不要化脓了，就当给医用酒精一个面子。

　　又过几分钟，木下弦音终于把两条腿搬出了病床。夹着石膏板的双腿悬挂在空中，晃晃荡荡的，分量实在有点过重。顺着床头灯，她看到柜子边上放着的拄拐，喜出望外地伸出手去够。

　　然而，刚碰到凉凉的铁杆子，弦音就突然把手缩了回去。

　　要用拄拐行走，再怎么说也需要一条能够承重的腿。

　　太好了。现在一条也没有。

　　她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病房角落，那边放着一把正在充电的电动轮椅。

　　问题依旧是有的。

　　经过观察，轮椅和病床的距离算不上远。但对她这类行动困难的病号来说，难度无异于不借助任何工具横跨无底崖。

　　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按床头的呼叫铃，叫护士过来帮她坐上轮椅；二是靠自己一点点挪过去。

　　弦音静坐着，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动手。虽说趴在地上慢慢爬行的样子确实很狼狈，但也好过被镜头对面那家伙看扁。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外套，套在了病号服外面。那是她坠楼当天穿的衣服，质量还不错。外加一条黑色的长裙，也一并套在腰间，完美遮住了被石膏板绑得七荤八素的小腿。

　　木下弦音伸出僵直的腿，试探性地戳了戳地面。

　　有点感觉，但不多。

　　弦音借助床尾的栏板，用手承担着整个身体的重量。身体慢慢下滑，最终成功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接着，她用双手在地面上挪动着，带动整个身体，朝轮椅的方向一寸寸移动。

　　好痛。

　　每移动半米，木下弦音都要坐在原地缓一会儿。毕竟没法通过魔法形式调节痛感，她只能装作自己是带了外挂的穿越者。

　　命令伤口不许私自疼痛。

　　即便她知道这毫无用处。

　　几分钟后，她坐在轮椅旁边，靠着墙，短暂地闭上了眼。

　　　有些痛，但幸好还是做到了。

　　至于接下来上轮椅的动作，对于刚刚完成以上高难度行为的病号女士来说，倒还称得上简单。

　　当然，此处的简单也得除去痛觉带来的不悦感受。

　　木下弦音终于得以坐在舒服的轮椅上。她调整好姿势，呼出了一口长气。

　　电动轮椅早已充满了电。木下弦音拔掉插头，将充电线折叠好，放置在一旁的柜子上。

　　令她欣慰的是，考虑到特殊群体的需求，电动轮椅的操作特别方便，和她想象中要研究半天才能勉强使用的高科技产品有极大差距。

　　右侧操作栏的设计十分简单，就像小时候坐过的碰碰车。

　　木下弦音晃了晃操纵杆，电动轮椅在原地转了个圈。

　　那么现在，算得上一切就绪了。

　　她把手机放在外衣的口袋里，动作颇为熟练地推了推手柄。轮椅慢慢往前移动，轻而易举地带着她离开了病房。

　　……

　　另一边，黑桃A仍在凝视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几十分钟前，本是他准备睡觉的时候。

　　在（可能存在的）职业素养的驱使下，关电脑前，他特地打开监控画面，打算再确认一下目标的状况。

　　然而，好巧不巧，监控对面的人便在这种时候醒来了。

　　于是，在夜视滤镜的加持下，病房中那位女士缓缓移动的动作显得格外恐怖。加上披着一头没经过梳理的散乱长发，简直让人怀疑被贞子上了身。

　　但这些略显恐怖的画面在极端的唯物主义者看来，却有些又可怜又好笑的奇妙感觉。

　　和她约定的时间在今天下午。至于她半夜出门的原因，也不太可能是想靠一台轮椅只身前往目的地。

　　罢了。或许只是夜行动物的特性而已。他管不着。

　　作为专业的情报搜集者，黑桃A自然对目标的伤势一清二楚。他并不是琴酒那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绝不会为了保证谈话环境的绝对安全而在半夜里把对方强绑过来。

　　与他所见过的别的目标完全不同。这位女士可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完全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而且，若是依照琴酒一贯的风格去对待她。按照正常人的性格，即便选择了顺从，在此之后，也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服务。

　　更何况，她是这样一个聪明但又执拗的人。

　　男人笑了笑，金色的双眼在笔记本电脑被合上之后跟着失去了光芒。

　　目标的把柄已经落在了自己手上。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她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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