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枫丹首席王室顾问

　　“你......”
　　凌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才看到的这些分明就是温诺的记忆，但这与他想象中那个被称为“新贵族荣光”的天才少年大相径庭。
　　而且，为什么记忆会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出来？总不至于是他为了卧薪尝胆，特意复刻了当年的故事拍摄下来……

　　正想着，温诺已经从手术台上一跃而下，鞋跟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很有意思吧，我的记忆。”

　　温诺扶着手术台边缘缓步走来，指尖划过皮质软垫，拉出浅浅一道凹痕。

　　“小时候我经常想，为什么同样是贵族家的小孩，别的孩子都有朋友、都那么讨人喜欢，就只有我，每天要面对数不清的责骂和厌弃。”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我太笨了。”

　　“有谁会喜欢一个笨小孩呢？他算不懂数字，写不出漂亮的诗歌，连跑步都会把自己绊倒，除了被绑匪当做勒索赎金的筹码，一无是处。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孩子呢？连我都不喜欢。”

　　温诺轻笑，语调平淡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五年前被绑架时，我父亲根本没想要救我。你明白的，虽然勒索的金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高，但是与其拿来救一个给家族丢人的儿子，还不如用来续弦，重新生个继承人。”

　　“不过我也很庆幸，正是那次绑架，让我意外得到了神之眼，还遇到了多托雷——嗯，当时他也被那群绑匪抓到了沙漠。不过我怀疑他是故意被抓的，后来逃跑时杀人杀的那么利索，可把我吓到了。”

　　“那是你太懦弱了。”多托雷嗤笑。

　　“或许吧，”温诺轻巧地耸了耸肩，“这家伙告诉我他是个科学家，所以从匪窝逃出来后，我就答应了他的实验邀请。”

　　实验邀请……
　　凌鸢脑海里刚跳出个让人悚惧的猜测，就听到温诺轻飘飘地开口：“他说他可以把我变成一个聪明的小孩。我同意了。”

　　“多托雷将我带到了这间实验室，向我展示了他所有的研究成果。被改造强化后的人体近乎神明，这让我无比心动。”
　　“我允许他改造我的大脑，为了完成这项改造，他必须取出我的部分记忆，就是……你看到的这些。”

　　温诺望向那片墙壁的目光逐渐冷却。

　　“虽然它们让我痛苦，让我恶心，让我时时刻刻想起自己其实是个蠢笨的人，但即便如此，我也并不想忘。”
　　“所以多托雷把它制成了影像，这样一来，我随时都可以看到这些令人作呕的曾经，随时都可以提醒自己，根本没人会喜欢真实的我。”

　　温诺的目光忽然柔和起来，他望向凌鸢：“所以那天在舞会上，听到你说‘喜欢任何模样的温诺’时我就很开心，还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说到这，温诺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
　　他忽然感觉印象里，好像还有另一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他记不清了。

　　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凌鸢叹了口气：“你其实不必要做到这一步……”

　　“不必要吗？”温诺回过神来，反问，“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究竟必不必要呢？”

　　凌鸢在他的质问下沉默。
　　没错，他不是温诺，他没办法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而任何站在情感高地上的宽慰，都只会显得苍白又可笑。

　　他的沉默让少年发自心底地笑起来。

　　“没关系，就算不理解我，那凌鸢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温诺歪了歪头，对他伸出手，就像舞会那晚邀请他跳一支舞那样：
　　“我，很喜欢凌鸢先生，所以想请你成为我的‘同伴’，永远陪在我身边。”

　　果然是这样......

　　“所以……我能到这里来，都是你们在背地里搞的鬼？”
　　凌鸢环视四周，幽幽说道，“再让我猜猜，是你们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了？”

　　他说的是“你们”，十分笃定，这么恶劣的事情怎么会少了多托雷的推波助澜。

　　果然，多托雷听到他的话后轻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明明才见过几面，却好像很清楚我的行事风格。”

　　凌鸢：“……”
　　的确是早有耳闻的。

　　好在多托雷没有深思，他指了指上方，对凌鸢眨下眼睛：“喜欢吗？我送你的礼物。”

　　“你是说那条地下黑市？”

　　“是啊，那些跑船的本都是些流匪，费了好多年才让我重新整合起来，嗯……被你们这样毁掉还真有点心疼，但是能把你带到这里，也算值了。”

　　“值吗？”凌鸢淡定道，“但是抱歉啊，我对变成天才没有兴趣。”

　　“你当然对变成天才没有兴趣。”多托雷笑着，眼底闪过一丝诡秘的光，“但若是「神」呢？象征永恒、智慧，力量最高点的「神」，不是那几个愚昧的尘世执政，而是……比肩「天理」。”

　　好一个比肩「天理」，那不如他自己去创造个提瓦特2.0。
　　凌鸢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在各国游历时，我曾在稻妻找到过一本笔记，上面记载了如何用「厄里那斯」的力量改造人类。”
　　提起这本笔记，多托雷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正常的热忱。
　　“这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实验了，甚至有了成果！我就知道，这世界上一定还有人和我一样，在探寻创神的方法。所以我改进了一下我的实验方案，引入了「厄里那斯」和「深渊」的力量。”

　　“其实你已经接触过我的实验，就在那天的舞会上。”
　　多托雷从试管架上抽出一支试管，晃了晃里面的紫色液体。
　　“温诺在给你的蛋糕里加了点「厄里那斯」血液的提取物，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居然抵抗的住「深渊」侵蚀——顾问先生，您的体质真的很特殊！所以我想邀请你一同加入我的实验，完成我造神研究——”

　　“可以了，多托雷。”
　　凌鸢忽然摆手，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他刚才随口一问“如何造神”，本就只是出于好奇，现在还得知了那块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的蛋糕的来历，就更无心同疯子继续交谈。

　　“我也并不是体质特殊，只是恰好遇到美露莘救了我一命，最重要的，我对你们的‘造神计划’没有丝、毫、兴、趣。”

　　说完，凌鸢转身就要往来时的长廊走，一回头却发现那天在坎瑞尔庄园见到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手臂上包裹的绷带已尽数解下，露出了整条坚硬的金属臂膀。
　　少年盯着他一言不发，大有他敢踏出门一步，就拧断他脖子的架势。

　　凌鸢有些头疼。
　　一整天，自己打完又看别人打，心累，他实在不想再动哪怕一根手指。

　　“别想着原路离开了。”多托雷幽幽的声音传来，“在你下来之后，那条通道就已经完全坍塌。这座实验室身处沙漠断崖底层，没人能找的过来。我既然用那么大的代价换你来到这，自然要保证实验万无一失的进行下去。”

　　多托雷信步逼近，将那支试管举到他的面前，微笑着询问：“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帮你？”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维持电力运转的机器发出细微的嗡鸣。

　　在这片寂静中，多托雷听到凌鸢叹了句，“还真是大手笔……”
　　他转回身来，漆黑的眸子映在雪白的灯光下清透如玉，“虽然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但是多托雷，我真的很想劝你一句——”

　　凌鸢顿了一下，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到屋顶上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

　　整个实验室都跟着震颤了一下，头顶的灯光也闪烁起来，就在明暗交错的光线里，凌鸢慢慢补完了他后半句话：
　　“做人话不能说太满，装13是很容易被打脸的一件事。”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青石雕琢的天花板骤然裂开无数道蛛纹，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蓝光带冲破屋顶，强悍的水元素力咆哮着俯冲而下，如同远古地平线上响起的低沉龙吟。

　　凌鸢甚至没看清他在哪，只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从身边席卷而过，多托雷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兵刃撞击的声响——

　　“那维莱特！不要杀人！”凌鸢皱着眉头大喊。

　　房间另一头，那维莱特单手掐住多托雷的脖子把人按在墙上，而他另一只手则环绕着火焰般的元素力，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温诺和那个黑发少年的攻击。

　　那维莱特的龙角散发着权能威光，他只瞥了温诺一眼，温诺的水元素神之眼便断断续续闪烁起来。

　　“你……”温诺怔愣，接着就被那维莱特周身膨胀开的气浪掀翻出去，狠撞上十米开外的墙壁，唇角划出一丝血迹。

　　“温诺！”见他受伤，黑发少年也无心恋战，回身去查看他的状况。

　　唯有钳制在多托雷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掌心那条纤细的脖子几乎马上就要被折断。

　　可即便如此，少年时期的【博士】也依旧是个疯子。

　　他瞪着那维莱特龙样的竖瞳，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是你……原来是、你……龙……”

　　那维莱特稍一用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住手，那维莱特！不可以杀人！”
　　凌鸢站在不远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虽然那维莱特背对他看不清表情，但是从他周身的气场也感觉得出来，现在的龙王很不稳定。

　　凌鸢怕他生气捏死多托雷，先不说这会对提瓦特的历史造成怎样的影响，单就“最高审判官被判流放梅洛彼得堡”这事儿……够他心梗的。

　　那维莱特没有动，凌鸢吞了吞口水，放轻声音说道：“可以了，大审判官，到我这儿来。”

　　“……”那维莱特没说话，只是眨了下浓密的睫毛，顺从地松开了手。

　　虽说松开了手，但他并没有收起元素力的威慑，锋利的眼角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安静地走回凌鸢身边。

　　凌鸢像往常一样，安抚般捏了捏水龙的手腕。

　　果然吧，不管是猫还是龙，都得顺着毛来。

　　对面，多托雷靠在墙角大口喘着气，黑发少年也小心地扶着温诺坐起身。
　　神采飞扬的天才少年亲自打碎了一切假象，金色发丝贴在脸侧，整个人狼狈地坐在地上。

　　凌鸢觉得他有点可怜。

　　“或许你的童年的确很值得同情，但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凌鸢劝道，“跟我回枫丹廷吧，温诺少爷。”

　　“……你懂什么。”他听到温诺低声说，“跟你回枫丹廷？去接受审判吗？去告诉所有人温诺·坎瑞尔其实还是从前那个蠢货，然后让更多人来看我的笑话吗？”
　　他抬起头，对凌鸢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说完，他忽然扑向前面。
　　那里滚落着多托雷掉在地上的「深渊」提取物试管。

　　“等等！”凌鸢瞳孔猛然缩紧。

　　猜到他要做什么却来不及阻止，凌鸢眼睁睁看着温诺把试管咬进嘴里，薄透的一层玻璃在他口中碎裂，黑紫色的粘稠液体流进喉咙。

　　整个世界的温度骤然降低，连呼吸都变得迟滞。
　　仿佛慢镜头一般，凌鸢看到温诺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周身隐约笼罩起扭曲的黑色雾气。身旁的少年去扶他，刚触碰上温诺的手臂，那里就忽的腾起一簇紫火，迅速向周边扩燃，露出其下黑色的肉.体。

　　温诺……深渊化了？

　　“成功了？成功了吗？！”顾不得「深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多托雷手脚并用地扑过去，“让我看看！这是我的成果！”

　　凌鸢惊愕到无以复加，不过他没能继续看下去，那维莱特忽然揽住他的腰，踩着坍塌的天花板几步跃上屋顶。

　　刺眼的阳光迎头洒下，两侧戈壁悬崖壁立千仞。

　　实验室位于峡谷入海口处，大半遗迹埋没于黄沙岩石之中，只有他们出来的地方被那维莱特轰出了一个洞。
　　那维莱特抱着他，向着远海方向飞掠。

　　“等下，那维莱特，他们……”

　　“救不了。”那维莱特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微摇头。

　　他的话音刚落，凌鸢就看到远去的实验室上空忽然破开一道裂痕，像是雷神划出的「恶曜开眼」，闪瞬即逝。

　　...

　　...

　　夜空下，黑色的海面风平浪静，远处凌星可见几点渔火。
　　凌鸢坐在火堆边，将火势拨得更大了些。

　　这是一座离海露港不远的海中小岛。

　　一路离开须弥，那维莱特担心他受不住长途的渡水辗转，选择在这里临时歇一下脚。

　　生起火堆后，那维莱特就去了矮山背后的另一片水域，也不知在干嘛。

　　凌鸢盯着海面晃神。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考虑他的述职报告，也应该考虑暴露在人类视野下的美露莘的未来，更应该考虑对坎瑞尔家族的处理决策

　　但是短短两天里，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凌鸢身心俱疲。
　　他忽然很想找到那维莱特。

　　黑色的海浪涌起白色的泡沫，凌鸢小心翼翼地踩着礁石绕过矮山，抬头巡了一圈，在海里看到了那维莱特的身影。

　　枫丹的大审判官正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一头白色长发垂落身侧。他撩起一捧海水，细致地淋上发梢。

　　远海明月，沧浪如银。

　　凌鸢没有出声，只是踩着细软的沙滩向他走去。
　　他的心底翻涌着诸多情绪，却又在同一时刻回归静寂，视线里就只剩下那道浸淋于月色的背影。

　　察觉凌鸢靠近，那维莱特有些拘谨地把脸转向一边：“抱歉，我……我现在的形象有些失礼，请等我打理一下。”

　　被沙漠蒸过的水龙干燥了不少，连头发都没了水润绸缎的质感。

　　现在想来，那维莱特为了维持审判官人设，穿起来那么难受的审判服也坚持往身上套，根本就是个极度爱护形象的龙嘛，难怪要自己躲起来舔毛。

　　凌鸢忍着笑意，从那维莱特手里接过他的长发：“我来帮你吧。”

　　那维莱特眨眨眼，倒也站着不动了。
　　耳边是规律节奏的海浪声，凌鸢的手指带着湿润的水意，穿过发丝的间隙，温柔地向下理顺。

　　有点痒。那维莱特舒服的微眯起眼眸。

　　“对了，谢谢你这么快就找到我。”凌鸢忽然说，“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估计还真打不过他们，到那时你就只能去「深渊」找我了。”

　　凌鸢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好中和一下过于安静暧昧的气氛，但是那维莱特当了真。

　　他直起身子，抓住凌鸢梳理头发的手，眼睛定定地锁着他的目光：“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谢’字，我说过我爱你，我会保护你的。”

　　水龙的“我爱你”说得实在太顺口，凌鸢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抽回手，无奈地笑道：“我也说了，那不是爱。”

　　虽然那一晚的心跳剧烈，虽然在此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维莱特……但是凌鸢确定，那都是接吻后的错觉罢了……
　　对，都是错觉！水龙跑偏了，他可不能跑偏。

　　那维莱特皱起眉头：“但是……”

　　“没有但是。”凌鸢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现在不是给水龙上情感启蒙课的时机，抹顺最后一根呆毛后，凌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大审判官，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该回枫丹了，卡萝蕾还在等我们。”

　　那维莱特隐约觉得凌鸢在逃避，但是提起卡萝蕾，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抿唇“嗯”了一声。

　　就像凌鸢所说，美露莘的存在已经暴露于人类视野中，他不确定阿贝多能否保护好她，多离开一分钟，卡萝蕾都有可能再次遭受未知的危险。

　　...

　　...

　　枫丹廷，纳博内区，狄南大公府。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外，年迈的管家恭敬地叩响房门：“公爵大人，该起床了。”

　　无人应答。
　　偌大的公爵府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管家手中的烛光跳跃，照亮了房门前的一小片黑暗。

　　管家也不再敲第二遍门，只是安静地等在原地，身后的两个仆从也一言不发，低垂着头颅像两个无生气的人偶。

　　在这里工作多年，他们早已习惯了自家主人的怪癖。
　　比如他们的主人不喜阳光，府里常年窗帘紧闭；比如主人不吃鸡蛋和牛奶，连早餐都得是带血的新鲜牛排；再比如……

　　房间里忽然传出响动，“砰”的一声，是什么重物掉落到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几秒钟后，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门里传出：“进来吧。”

　　那声音仿佛夜色中拉响的大提琴音，典雅华丽，许是因为刚睡醒，语调里还带着点慵懒的磁性。

　　门开了，房间里是一样的昏暗。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借着蜡烛的光晕，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床边，暗红色长发如地狱幽焰般垂散于身后。

　　单看剪影就可以确定这是一位绝色的男子，但是仆从们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他们低着头，快速绕到另一侧床边。

　　那里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显然已断气许久，喉咙前豁开一个夸张的大洞，是被野蛮撕咬开的伤口，随着仆从们搬动她的尸体，碎肉连带着血块“啪嗒”掉到地上。

　　仆从们不敢多做耽搁，抬着她快速离开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像是野兽忽然闭合的利齿。

　　咔哒。

　　……

　　狄南公爵府的主人怪癖很多。

　　比如，每个月的十五日这天，他都需要一个女人。

　　……

　　房间里，狄南公爵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由管家帮他穿好鞋袜，才起身披上黑色的宫廷正装。

　　“这几天有什么新鲜事吗？”一边整理着领扣，狄南公爵随口问道。

　　他已经准备好听到“无事发生”“一切如旧”之类的回答，然而管家却点了点头：
　　“逐影庭有行动，他们今天白天查抄了一条黑市线路，已经回到枫丹廷了。”

　　“今天白天的行动？”狭长的暗绿色瞳眸半眯，随着狄南公爵的目光转动，微缩成一道竖缝，“行动前为什么没有消息？”

　　“这……”管家道，“您知道的，逐影庭口风一向很严，而且这次是审判官大人亲自带队，所以在今晚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人透露出任何风声。”

　　“呵，那维莱特，又是他。”狄南公爵戏谑道，“我们这位最高审判官还真是能干。”

　　管家附和：“是的，不过他并没有跟着逐影庭一起回来，那位顾问先生遇到了点问题，也许是去救他了。”

　　狄南公爵微不可查地挑起眉梢。

　　“至于这次行动的成果，听说抓了好几位贵族，您的叔叔——坎瑞尔公爵也在列。”管家犹豫了一下，“而且逐影庭还带回了个异邦少年，以及一个……呃，一只小怪物。”

　　“怪物？”狄南公爵一点都不关心他的便宜表叔，反而对管家说的“怪物”起了兴趣，“什么怪物？”

　　管家回答：“一种叫做「美露莘」的东西，据说是从「厄里那斯」体内化生的。他们现在被克洛恩公爵拦在城门口，正在驱逐。”

　　“哦？「厄里那斯」生出来的东西？”
　　狄南公爵摸着下唇，意有所指地轻笑道，“那可是好东西啊，驱逐了做什么？”

　　说着，他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走吧，恩托，这种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可得去看看。”

　　“是，公爵大人。”管家恭敬道。

　　...

　　枫丹廷外，廷区水道枢纽所在地，于四百年前还是一道高耸的城门。

　　夜半时分，城门外灯火连天。

　　警备队和克洛恩家族的私卫阵列门前，手持长戟枪支严阵以待。
　　芙宁娜站在最前面，皱着眉头盯着台阶下方。

　　空地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阿贝多已经脱下了那件黑斗篷，身姿笔挺地站在众人视线里，神态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枫丹会不会对他敞开大门。
　　卡萝蕾躲在他身后，紧抓着阿贝多的衣角，只露出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芙宁娜。

　　芙宁娜也盯着她。
　　四周只能听见风声和凌星兵器碰撞的声音。

　　真是让人头秃……
　　芙宁娜悄咪咪地吞了下口水。
　　那维莱特这是搞回两个什么东西来？
　　大的这个不必多说，至少有头有脸、四肢齐全，是个人类，想想办法总能带进沫芒宫的。
　　可小的这个……

　　“芙宁娜大人，我建议直接对他们进行武力驱逐。”
　　见芙宁娜迟迟不做决断，克洛恩公爵转头催促。
　　身为夏薇尔的哥哥，他有着一双和夏薇尔一样明亮的浅棕色眼睛。

　　“说不清自己来历的异族少年，和从「厄里那斯」体内化生的物种……任何一个都不是枫丹欢迎的客人。”
　　说着，克洛恩公爵的手搭上腰间剑柄，这是骑士戒备的姿态，以方便他随时应对两个不速之客发起的刁难。

　　沃特林站在一旁，表情复杂，几次想开口都停住了嘴。

　　他记得在海边看到「美露莘」时那维莱特和凌鸢的反应，不像是对待恶意生物——至少那维莱特和凌鸢觉得它们没有问题……

　　但这也只是感觉。

　　「厄里那斯」是枫丹历史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沃特林并没有接触过美露莘，他不敢、也不能用枫丹的安危做赌注。

　　“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芙宁娜单手托着下颌，“但是，这么可爱的生物，怎么会是「厄里那斯」的后代呢？”

　　克洛恩公爵：“……芙宁娜大人，您不能单从外表判断一种生物的杀伤力。膨膨兽也很可爱，谁能想到它的尾巴也会伤人呢？”

　　芙宁娜干笑两声：“啊哈，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谁能证明可爱的美露莘来自「厄里那斯」呢？总不能凭这个……诶，你叫什么来着？”

　　她望向被逐影庭押解回来的刀疤男。

　　刀疤男刚想报上名字，芙宁娜就打了个响指，“啊，无所谓，这位刀疤先生——你亲眼看到美露莘从「厄里那斯」的内部出来吗？”

　　刀疤男：“……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听到那个顾问和它的对话——”

　　“对嘛，你瞧，只是听到了。”芙宁娜立刻说道，“其实我觉得吧，这位阿贝多先生毕竟是国外来宾，我们热情好客的枫丹绝不可怠慢！我觉得可以这个样子——”

　　还没等她展开自己现编的理由，有人在身后悠闲开口，轻易截断了她的话头：“没有证据就去找，事关枫丹的安慰，水神大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芙宁娜的身体猛然一震。

　　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逐渐逼近，每走一步，芙宁娜的脸色就僵硬一分。

　　她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下来，芙宁娜才紧张地抬起头：“啊，原来、原来是狄南公爵！晚上好啊，哈哈，公爵先生。”

　　“晚上好，我的水神小姐。”狄南公爵优雅地俯身，牵起她的指尖落下一吻。

　　冰凉的唇瓣碰上皮肤，芙宁娜有种被蛇信子舔过的感觉，她立刻抽回了手。

　　“狄南公爵？你来干什么？今晚是克洛恩家负责值守。”克洛恩皱了皱眉。

　　身为枫丹上层社会，他对狄南公爵所行之事并非一无所知，虽然他从小就知道，贵族里从来都不缺各种血腥残忍之人，但是像狄南公爵这样的，尤其让他看不顺眼。

　　“我来干什么？当然是听说有人处理不了职责内的事，来帮个忙。”狄南公爵直起身，瞥了眼台阶下的空地。

　　被他的目光扫过，卡萝蕾立刻缩回脑袋，抓着阿贝多的衣襟小声说：“好可怕，那个人……他的身后有条大蛇……”

　　有条大蛇？阿贝多若有所思，难道这个狄南公爵是混血吗？

　　台阶上，狄南公爵拍了拍掌心，吸引住全场注意。
　　“既然怀疑是「厄里那斯」生出来的怪物，那就到厄里那斯去找找，就让这位脸上受了伤的先生带路。”狄南公爵微微一笑，“或者……由我们的最高审判官亲自带路。”

　　他抬头望向水天交界处，一道白色的光线正贴着水面急速而来。

　　狄南公爵勾起唇角：“瞧，他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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