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烟火

　　陆知侨对顾嫣嫣在玩游戏上的评价是：的确没什么天分，貌似后天努力也很难有什么进步。
　　顾嫣嫣听后一头栽倒了沙发上，她一边捶着抱枕一边说：“别人都说我是猪队友，江时音和秦以阳从不带我打游戏，因为我太菜了，妨碍他们发挥。”
　　“他们算是实话实说。”陆知侨说。
　　“啊啊啊啊！我要越战越勇！我就不信这个邪！”顾嫣嫣一边说，一边握拳比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

　　“替你的猪队友把猪蹄擦了吧。”待水凉后，顾嫣嫣将身子坐正，翘起一只脚示意陆知侨替她擦脚。
　　两人泡完脚收拾完，陆知侨替顾嫣嫣的游戏账号充值了两百块钱又送给她好多装备，于是，顾嫣嫣终于可以将她的乱码的游戏名改成了“爱泡jio的嫣”。
　　顾嫣嫣玩游戏菜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她从不舍得花钱买装备。
　　“谢谢陆师傅赞助。”顾嫣嫣喜滋滋地说：“两百块钱应该能玩好多把了。”

　　进卧室后，顾嫣嫣特地点上了薰衣草味道的香熏蜡烛舒缓心情。
　　陆知侨靠在床头，面对面地问顾嫣嫣，“嫣嫣，你记不记得1998年的夏天？”
　　“我记得。”顾嫣嫣说：“那年夏天，我们南方遭遇特大水灾，是解放军和武警叔叔冲在最前面，我记得新闻上面报道一个小朋友因为大洪水抱紧一棵大树求救，后面她被武警叔叔救下了，那是一个小女孩。”

　　“时间过得好快。”陆知侨说：“如今都2018年了，二十年过去了，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静好都能叫她奶奶了。”
　　“陆知侨。”顾嫣嫣喊了他一声，她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我说了，明天的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就好。”

　　“好。”陆知侨回吻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他的眼睛里忽闪了一下小姑娘98年的样子，他又问道：“嫣嫣，我记得我妈妈的葬礼，当时你和你爷爷奶奶都来参加过。”
　　“嗯，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顾嫣嫣抿了抿唇说：“当时我正在家一边剥石榴一边看《小宝和小糊涂神》，那集正好是小宝遇到了困难，老糊涂神无法解决，所以小宝和小糊涂神准备一起召唤老老糊涂神，但这个时候我奶奶过来了，我奶奶和我说让我把电视关掉，一起去看白阿姨，我当时就想啊，远侨好几天没来上学肯定落了不少作业，我还贴心地给他抄了一份作业带着。”

　　“后面才知道，我们不是去你家，是直接去了殡仪馆。”顾嫣嫣继续说着：“当时我被爷爷奶奶带着，奶奶让我给白阿姨鞠躬，殡仪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还有很多花圈和百合花，我看到远侨穿着孝服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烧纸钱，你也穿着孝服，给来吊孝的人鞠躬。”

　　“你当时走到我们跟前，从书包里掏出了作业递给远侨，提醒他不要忘记写作业，还把你的手帕给了我。”陆知侨说。
　　“嗯。”顾嫣嫣点头，“我看到你当时头上都是汗，就想让你擦一擦。”
　　“站在火盆边，当时的孝服不是很透气，所以才一身汗。”

　　顾嫣嫣叹了一口气说：“你妈妈过世半年后，你就去北京读高中了，后面我们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我转学了，外公把我接去了北京，再接着你外婆和奶奶都走了，我外婆也走了，我们都带着人生的不完满在成长。”

　　陆知侨的食指勾了勾顾嫣嫣的脸颊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奶奶最初的意思，是想撮合你和远侨，毕竟，你们是小学同学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我奶奶当时还打算去你们家亲自说媒。”
　　“我知道，哈哈。”顾嫣嫣哈哈一笑：“我妈妈那个时候也是这个意思，她说远侨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让我考虑考虑，我坚决地说不行！”

　　“为什么？”陆知侨忽而饶有兴致地继续问了她一句。
　　“因为，远侨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七八岁那个鼻涕流得老长又吸进鼻子里的小萝卜头，我只把他当小弟弟，我喜欢那个……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身孝服，站在妈妈灵前给来往致哀的人鞠躬致谢，少年握紧拳头，眉目里有哀伤也有无人可折断的不屈。”
　　“是我？”他轻笑笑，却也听得一本正经。

　　“嗯。”顾嫣嫣点头，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问。
　　“是中考完。”顾嫣嫣很诚实的说：“06年左右，大陆流行台偶和台言，江时音一去租书室就租好多，她看带着我也看，我就在想言情男主得是什么样子，后面有一天我看到了你，我小叔带着你来到了我们家，你那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板板正正，听大人说你在美国被保研了，那个时候我就对你芳心暗许了。”

　　不知道是泡完脚血气上涌，还是说到了少年时代那些芳心暗许的往事，顾嫣嫣的脸颊上有一丝绯红。
　　陆知侨将床头的香熏蜡烛吹灭，卧室里顿时黑了下来。
　　他将顾嫣嫣搂在自己的怀里，细细吻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现在，我也喜欢你。”

　　陆知侨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从卧室出来时，顾嫣嫣正好拎着几个塑料袋捧着两束红玫瑰进了门，她戴着鸭舌帽，穿着昨天买的李宁卫衣，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对陆知侨说：“陆二哥，早饭给你买了煎饼果子，加了两个蛋，里脊肉还加了辣，豆浆拐了好几条街买到了豆腐坊的石磨豆浆，糖放过了，你去厨房拿个大碗过来，倒下就能喝，我还给你买了一根油条。”

　　陆知侨按照顾嫣嫣的吩咐去厨房拿来大碗将热气腾腾的豆浆倒了进去之后又给她拿了小碗盛了些，并问她：“你呢，早饭吃了没？”
　　顾嫣嫣摘掉了鸭舌帽说：“没呢，特地买回来和你一起吃。”
　　她坐下，喝了一口陆知侨递过来的豆浆，感叹地说：“这才叫真的豆浆，一般外面很少能买到这么正宗的豆浆了，我喜欢的就是这一口浓浓的豆香味。”

　　陆知侨将油条分了一半给顾嫣嫣说：“分你半根。”
　　“就一个煎饼果子，你吃得饱吗？我怕你不够，才又给你买了根油条。”
　　“够了。”他说：“油条我们分着吃。”
　　陆知侨看小姑娘一边喝豆浆，一边笑眯眯地和他说话，妈妈走了二十年，二十年后的早晨，还有个小姑娘担心他早饭够不够吃，心里突然，像撒了糖霜。

　　“一大早远侨就打了电话给我，他知道我们今天去看妈妈后委托我们多带一束花，所以我买了两束红玫瑰，他还说带着奶奶和静好从香港回来之后就去看妈妈。”
　　陆知侨将桌上的一个红色塑料袋掀开，里面是些纸钱还有香烛，顾嫣嫣对他说：“我们年轻人，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哪里买好，我开着大众点评，找了好久才找到，还问了店家，二十周年要怎么买，这些东西都是店家帮我选的，我先买好这些，后面才去菜场买的早饭。”

　　“你怎么去的？”陆知侨问她，“我的车你开了吗？”
　　“你的大路虎，我真的开不习惯，我就鸭舌帽一戴，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多方便，还环保。”

　　两人吃完饭，陆知侨将餐桌收拾干净后，顾嫣嫣将餐桌铺上了报纸，从塑料袋里拿出锡箔纸出来，准备叠元宝。
　　顾嫣嫣见陆知侨忙完从厨房出来后，喊了一声说：“陆知侨，快点过来帮忙叠锡箔，不会的我教你。”
　　陆知侨坐下后，顾嫣嫣将锡箔纸分了一半到他面前说：“这个报纸是我问物业大叔讨来的，现在没什么人看报纸了，这些报纸今天用完，别扔，留着下回要叠元宝的时候，继续铺在桌子上面能防止锡箔屑掉在桌上，锡箔屑掉桌上很难清理的，得拿钢丝球擦才行。”

　　陆知侨细细地看着顾嫣嫣叠元宝，她的动作很熟练，小纸片在她手上折几道，然后一拉便是一只金元宝了，陆知侨见她如此娴熟便问：“顾嫣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在南浔，奶奶教我的。”她将手上叠好的一枚元宝放进了塑料里：“上回去南浔，奶奶拉着我教我叠元宝的时候，你在给奶奶锄地。”
　　陆知侨学着顾嫣嫣的样子将锡箔纸叠了几道还是没有折出元宝来，顾嫣嫣见了说：“这样，先折一下，对折，再对折，然后再这样一拉就好了。”

　　通过顾嫣嫣的示范，陆知侨也像模像样地叠出一只元宝来。
　　顾嫣嫣对他说：“本来卖这些东西的店家说可以不用买锡箔，年轻人哪有时间叠这个，就算有时间，也不会的，我想了想还是买了一刀锡箔纸我们自己叠，反正也就一百只，亲手叠，算我们尽点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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