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樊笼

　　井言鼓动禁军的事还是留下了隐患，就算谢樊璟即是处理了依旧有人抓着不放。陆予安被召见入宫时，谢樊璟已经在大殿里与百官争论已久。
　　陆予安视线扫过谢樊璟没做停留，看向陆凌行礼：“参见陛下。”
　　“晋王免礼。”陆凌对他态度依旧是好皇侄的模样。
　　陆予安遂才回头直面百官，语气平淡：“不知诸位在争论什么？”
　　刚刚还这轮不休的人们好像被捂住了嘴，一个个都变成了闷葫芦。谢樊璟看着他们又看向陆予安，嗤笑一声，“本将暗地里勾结晋王意欲谋反，晋王殿下如何看？”
　　陆予安眼神犀利起来，看着陆凌说道：“绝无此事。”
　　结党营私的罪名，一石二鸟。陆凌已然命谢樊璟保护陆予安，不可能为了降罪谢樊璟故意为之，最多只是顺水推舟而已。陆予安意识到这背后还有其他人，这也是他六年来不可多得的突破口。
　　无言看了一眼谢樊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们说我结党营私，证据呢？空口白牙的污蔑，是不是当我谢樊璟太好欺负了些！”
　　谢樊璟在京都为官五年从没如此愤怒过，百官一时都被镇住了，犹豫不决。
　　陆凌适时出声，“刑部尚书可在？”
　　“老臣在。”
　　“五日之内，彻查此事还晋王一个公道。”
　　“臣遵旨。”
　　“好了，下朝吧。晋王留下。”
　　谢樊璟临走时看了陆予安一眼，二人对视一瞬又错开。
　　陆予安也想问陆凌一些事情。
　　人都走后陆予安跪下来，“陛下，井言一时糊涂妄动，此前他已经跟我交过底。若要罚他我愿代他受罚。”
　　陆凌复杂的看着陆予安的发顶，半响亲自把陆予安扶起来。
　　“皇叔，朕不会动井言，此事也与他无关。朕已经将此事交给刑部，一切按规矩办事。苏玖选了几个人，我知皇叔不满谢樊璟，所以还是算了。”
　　陆予安震惊的看向陆凌，甩开他扶着自己的手。
　　此举相当于变相的放弃谢樊璟了，他第一次有看不清陆凌的感觉。为什么？谢樊璟这五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况且世家并非像表面那样软弱，他们只是韬光养晦跟陆予安一样静候一个时机。
　　陆予安以为这次事情有猫腻，陆凌也是被利用的，他看向陆凌：“陛下，我曾说过我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不会威胁到你的帝王位。”
　　陆凌不语，从上次风家送女儿给陆予安他便意识到，争权夺位这件事不是陆予安不想便可以不做的，时局会推着他不得不做。
　　陆凌试探的问：“皇叔年岁不小了，也该娶个王妃进府了。”
　　陆予安心中些许失望，或许在过往年岁里，他还是跟那个叫他叔叔的小皇侄离了心。陆予安自嘲道：“我这娶妻看来还被多方惦记着，不劳陛下费心，臣先退下了。”
　　他说不会威胁到陆凌便是真的不会威胁，陆予安既已经喜欢谢樊璟便是与皇位无缘。五年来第一次怀疑是否他从未看清过陛下。

　　谢樊璟这边下了朝立刻前往禁军营，找来迟风和周舟。迟风和周舟忧心谢樊璟被诬陷，起先排查了一番帐中，刑部的人来了又走，传唤了三两人许。
　　门关上，谢樊璟对他们说：“事情该着手准备了，我们没有多长时间了。”
　　连一贯跳脱的周舟也稳重下来，“是。”
　　谢樊璟从来不觉得陆凌把他当兄弟，尽管生死之交，但他们的身份依旧是被迫入京的质子和勒令入京为质的君王。父兄走前曾劝他安安稳稳过此生，可这闻朝平静的表象之下俱是风暴，他只有行动起来才不会埋葬在风暴中。
　　“禁军营时刻待命，荆家军那一万人……”禁军一万五千人皆是一心向公子，迟风担心那后编入的一万荆家军。他们有自己的信念，不可能会忠于谢樊璟。
　　“弃之。”谢樊璟放弃扩大禁军的想法，那一万荆家军有自己的信念和归属，他们不属于他谢樊璟他不会强求。
　　“是。”
　　此次事情尚未查清，陆凌便一反常态罚了晋王禁足闭府半月，罚俸三月，对谢樊璟倒是多有忌惮，暂时没有处罚。
　　井言自发跪在陆予安门外，无令不起，整整跪了三天，陆予安开门放他进来。
　　屋内是陆予安给井言留的膳食。
　　“坐吧。”
　　井言对着陆予安跪下，“殿下，属下知错了。”谢樊璟被诬告皇帝迁怒晋王殿下，禁军营内局势紧张，这些都是因为井言此次的自作主张。
　　陆予安静静地看着井言，他曾经是个君子温润如玉，习武了得不在自己之下。他拥有很好的人生，却被仇恨毁了。
　　“起吧。我近来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边吃边与我说说话。”
　　陆予安没看他，“七年前荆家势大，皇兄和太傅都没能战胜的世家，真的会被谢樊璟的两万禁军和无权无势的君王所制衡吗。”
　　这是他第一次与井言谈当年的事，他顺着陆予安的话想。当年他们尚弱，以为的仇人却只是表面的仇人，距离他们杀了张怀已经过去三年，三年都没有进展所以井言才慌了神，他为自己不相信陆予安感到羞愧。
　　“世家没有放权，只是他们背后所谋求的比七年前更大。”陆予安缓缓承诺，“还差一把东风，我会揭开世家这层伪装的。”
　　陆予安回来静想了几日，也许陆凌此举也是为了这把东风，陆凌可能也想打破僵局。
　　井言点头，他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禁军营里不管荆家军了，谢樊璟断了我们的钱粮。”
　　“从我私库里拿，照常走禁军营的账。”陆予安猜到了，谢樊璟这举无可厚非既然不是他的人他凭什么替别人养兵。
　　“可殿下私银也不多。”这世道，谁都是穷的。井言又道：“谢樊璟此次虽是诬告但他迟早会做乱臣贼子，我们不必为了他养兵。”
　　井言一直想陆予安把荆家军收为己用，可陆予安坚决不再伤一个荆家兵。
　　陆予安看过去，眼神带了几分凌厉，“谢樊璟护国忠君的时候我们还不见天日，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追求自由没有错。”
　　井言不言语，心中几分自嘲。自己已经被仇恨困在这里没了自由之心，还不允许别人也没有吗？
　　“谢樊璟暂时不是我们的敌人。”陆予安无法确定未来，但他知道现在谢樊璟不是他的敌人。
　　井言发自内心的说：“属下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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