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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池火
顺手带回去地还有一只浑身羊膻味的辛童。鬼知道他吃了多少胡饼,一身味道简直让人想把他扔到羊圈里去。于是我一路上试图和他保持距离的回了市集外的驿站。直到遥遥望见院里的一点昏黄,才看到小慵正气鼓鼓地候在门口。
小慵:“你们两个,哪里鬼混去了?”
莫名有种被抓包地异样感的我指了指辛童:“去买饭了。”
小慵捏了捏鼻子,皱起了眉:“你呢?”
我这暴脾气啊……也没来得及发作,只能面无表情地提了提手里地纸包:“去买药了。”
小慵眼睛一亮,几乎是扑上来,但是甚至连包都没拆就兴致勃勃地问道:“茯苓、茜草……”下一瞬间那双亮闪闪地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一下,透出些许犹疑的情绪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蹦着问:“蓼……蓼蓝叶?”
我肯定地说道:“小慵姑娘好……眼力。”
小慵眼底一闪而过的绝对是赤裸裸的嫌弃没得跑,但看起来还是强装又真实地满怀期待地问道:“那巨兽血、天山雪水什么时候能买到?”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道:“地处偏僻,小慵姑娘还请多担待吧。”
小慵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拽了拽辛童那满是羊膻味的袖子去了后厨。我扬声问了一句:“白兄呢?”小慵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后院。我只得颠颠地拎了药包颠颠地去了。开门的时候刚想招呼,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了。
四尺见方的狭小屋子里,白玄正襟危坐端坐在桌前,满室简陋简直仿佛配不上他这般高岭之花的做派。但是比之他这般做作模样更碍眼的是站在他对边,饶有兴趣地扳动着弓弩准星的黑衣人。整个屋子也不过四尺见方,他们二人的距离更是近得一个不小心随时能发生凶杀案。听到开门声,二人齐齐转过头来看着我,白玄的眉头微微皱起,那黑衣人则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如星如月的一对眸子,笑意盎然地道:“呀,来客人啦。”
我握住浮华,提起半寸但是尚未出鞘,道:“二位,你们这姿势,我可要报官了。”
黑衣人笑道:“原来官府还管调情么?”
我想白玄之前没弄死我都是有道理了,这种话他都能忍,那我还有什么是他忍不了的?
室内一灯如豆,正当我们彼此都保持着一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沉默的时候,白玄很是淡定地说道:“报官。”我的眼神没来由地游移了一下,就听到白玄说:“血弩春秋罗星移,如果他最近还没掉价的话,应该能值个百两黄金的。”
我的眼睛蹭地一下子就亮了,但还是有点犹豫,问道:“二位是有怨还是有仇……”但是手却忍不住稍稍为浮华开了点鞘,就听到这二人一左一右地道:“有爱。”“有仇。”
左边那个回答真的实在是太辣耳朵了……我的浮华又轻轻噌地一声掉了回去。只得缓声道:“我说罗兄,你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不如先把您那把贵弩放下,聊聊天喝喝茶的?”
罗星移却眨了眨眼,道:“喝茶聊天多无聊啊,不如试试我的春秋和您的浮华哪个更快?”
如果此时春秋对着的是我的脑袋,我还有一试的兴致;但是春秋此时对着的却是白玄的脑袋,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大的担当了。此人能一语叫破我所持的配剑,想必这血弩春秋哪怕不是真的此人也是大有来历。我脑子里没忍住地过了一遍江湖上有关血弩春秋的传言:唐门、恶人谷、断袍……嗯……断袍……
大概明显晃了一下的神色让人实在没忍住这个偷袭的机会,下一瞬便是锋锐的弩箭擦着我的鬓发而过。我轻偏过头躲过这漫不经心的一个“偷袭”,但看罗星移不疾不徐地将春秋又挪回对着白玄的脑袋,笑吟吟地道:“杨道长玉姿骨成,仙风道气,就算不在意这百两黄金,多少也看看小人的脸罢?”
好的,确认了,断袖……哦不,罗星移无疑了。
我叹了口气,索性大剌剌地将白玄身边的凳子扯了出来,坐在他身旁,正对着那人道:“恕我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您这犹抱琵琶的面容能看出什么花样来。大抵是我有眼无珠了,敢问尊驾前来何事?”
罗星移理所当然地道:“找白兄叙旧啊……当然也可以发展发展新感情。”
我忽略掉压根没接住的某个青眼,试图劝解:“旧有很多个叙法,没必要兵戎相见吧?”说着我也将浮华摊在桌上,露出半分银晃晃的霜刃。说来好笑,真当我怯了么?
罗星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兴致勃勃地道:“杨道长这是英雄救……英雄?其实大可不必,你身后这位可真不是什么任人欺凌的小白花,不信你转过头去问问他……”
我心中腹诽道,我自然知道这不是啥小白花,搞不好还是一朵食人花。可是也没道理我要保他回谷,却教你在半路上给整出个好歹来吧?然后我肚子里的话还没滚完一圈,就见罗星移自动自觉的消了声,另一只没有擎着春秋的手臂无端端的抬了起来作投降状,苦笑道:“好好好,我错了,我早晚都死在我这张嘴上,白兄您手下留情。”我回转过头来,也未见白玄另作了些什么动作,只是面色确是煞气腾腾了些,而身后却又听得罗星移生怕憋死一般地道:“杨道长您且瞧仔细了些,白兄手上的人命可同他那千汇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哎哎哎,你且省着些用!不值得!真不值得!”
我未肯错眼的盯着白玄看,也只觉的他动也没动,大概只有一双凤眸里写满了“你找死”这几个字,实在是有些瘆人的慌。但是身后的罗星移却仿佛真的看见洪水猛兽一般消匿的无影无踪了,转眼屋子里便只剩下我和白玄二人,我张了张嘴,试图宽慰他两句:“你且不必担心,回谷这一路上甭管什么罗星移、罗斗转的,护你周全这些本事我还是有的。”
白玄眼底的杀气仿佛初晨的露水一般慢慢消退了。
然后下一秒,遭天杀的那罗星移又不知从哪里遥遥传了一声:“差点忘了正事。我家主翁托我问候白兄一句:立雪门前,醴饮月下,好不畅快。此番太极之礼诸君可还欢喜?不过尔尔,还请万勿推辞。”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阵灰蒙的烟尘随着不知哪里而来的一股劲风向窗边而去。不过一息之间,我只来得及攥紧手里的浮华,想要站起来,却眼前昏花了起来。
我看着白玄朦胧中一片冷肃的面容,连个“你”字都咕噜不出来,便倒了。
倒之前忍不住地想:我究竟算是那池鱼,还算是那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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