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海风拂面

　　郑南没跟大部队一起来报告厅，被班主任刘老师单独叫去办公室了。他们班从东方市转来一个东北籍学生，家里挺有钱的，家长为了孩子能在学校好好学习生活，从校长到主任、班主任，上下打点了个遍。

　　刘老师挑来选去，择定郑南给他做同桌，那孩子个性跳脱，安排个德智体美劳全面优秀，且性子稳重的，希望能有好的影响。两人同桌有一阵子了，刘老师找郑南做个回访，关切一关切，嘱托一嘱托。

　　郑南当然懂这些人情世故，不管老师问什么，都说挺好的，不管他交代什么，都认真点头，直到老刘心满意足，挥手让去。

　　同桌佟康在楼梯口等着他一起去报告厅：“犯啥事儿了？”
　　郑南看了看他：“老刘关心少爷学习。”

　　佟康抬手拍了下楼梯扶手，咬牙切齿道：“肯定是我妈又给老师打电话，真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郑南摇了瑶头让他不必在意，比起之前那个十分好学，又爱请教问题的同桌，佟康这样上课安稳睡觉，下课出门社交的，更省心，老师偶尔的关注反而好应付。

　　何况佟康和郑南一样，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佟康妈妈高桂芳女士要给郑南包红包，郑南哪可能收钱，佟康就让高女士偶尔送饭时，送双份就成，他家开酒店的，正宗东北菜，那叫一个香。

　　美美同学特别爱吃他家的锅包肉，郑南也就交下了这个朋友。

　　两人闲聊着往报告厅走，侧门不给进人了，他们往后门绕时，过道里迎面遇见三个男生，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狭路相逢，三人其中一个故意咳了几声，为首的马兴伟看过来，“咿唷”了一声，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逼近。

　　“郑南…同邪，大忙人喔，干嘛来了？”
　　这不明摆着找茬，佟康皱眉要骂，郑南扯了他一下：“进去了，不理他们。”

　　马兴伟气笑了，推着郑南的肩膀拦住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吧，装什么呢。”

　　佟康小声问郑南：“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
　　说实话，郑南自己也莫名其妙，耸了下肩，诚心诚意地问马兴伟：“你说说看，为什么事。”

　　马兴伟从他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羞辱的意味，骂了句“鲁么夹歹”，举拳往郑南脸上挥。

　　郑南反应其实很快了，下意识躲开，奈何两人距离太近，还是叫他打着了。没等他压下那阵疼，身边的佟康吼了声“干你大爷”，一脚踹过去，马兴伟那头三人跟保龄球似的，一下全倒了。

　　眼看事态要升级，郑南赶忙拉住佟康：“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他们动手，咱俩就躲。”

　　地上三个骂骂咧咧站起来，马兴伟讲海州话，佟康听不懂，郑南听明白了，他让两个喽啰把佟康按住，郑南就是个怂货，被打了也不还手，他要叫汪洋好好看看，一个软蛋有什么好喜欢的。

　　马兴伟看郑南不顺眼，竟然是因为他喜欢的女生，可能，也许，喜欢郑南。
　　郑南叹了口气，高中生真的很无聊！

　　在旁人眼里，几人是打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其实是三个喊打，两个防御，有些推搡而已，马兴伟打不着郑南气急败坏，无能狂怒显得热闹。

　　走廊那头有在准备朗诵比赛的同学，他们听到喧哗声过来，有拉架的，有去喊老师的，不知怎么喊的，把高二年级主任喊来了，谭主任过来时，马兴伟仍然躁动，而挂彩的只有郑南一个。

　　在校园里打架斗殴，主任不可能姑息轻饶，冷着脸让五人站成一排，问他们是哪个班的，要把他们班主任喊过来一同处理。

　　围观的同学在主任的训斥下散去，两个班班主任还没到，李清偲同学率先抵达事发现场：“三个打两个？以多欺少呗！”

　　五位当事人连同谭主任，齐齐看向跑过来的女学生。李清偲已经看到阿南嘴角的伤了，急得脸通红，也不管老师不老师的，走到阿南跟前，托着他的下巴看伤口：“谁打的？为什么打你？”

　　郑南嘶了一声，好像很痛，声音倒不含糊：“马兴伟打的，说看我不顺眼，我俩没动手。”
　　佟康应声：“老师，我俩真没动手。”可不是没动手嘛。

　　那边不忿地理论：“是是是，动脚不算动手，谁踢人谁是狗。”
　　“谁踢你了？踢你哪儿了？”

　　“都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嘛。”主任觉得是这女学生过来引发了争执，指着她赶人，“你哪个班的，回班级去，要么跟他们一块罚站。”

　　李清偲一向有理谁都不怕，转头反问：“您是哪个班的老师？学生受伤了没看见吗？不去医院也该去医务室吧，他被打了一拳，很容易引发脑震荡，我能罚站，您能负责吗？”

　　佟康之前只觉得李清偲活泼可爱，没想到这么有种，忍不住竖大拇指，小声和郑南嘀咕：“咱姐真是那个。”

　　马兴伟还在添乱：“主任，我被打了，我也要去医务室。”
　　他说话吊儿郎当的，李清偲总算知道前首富之子是哪个了。

　　郑南低头跟阿姐耳语：“我没事，他没打实，你看朗诵比赛去，主任肯定要叫家长的，明白我意思吧？”

　　清偲点点头，老师哪能不认识佟康和马兴伟，处理这种学生，无非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马兴伟不是第一次打人，之前他家里都是花钱摆平，钱又不是只给被打的学生，见者有份，不收买老师，谁给他这些宽容大度。何况谭主任这个人，出了名的贪财。

　　她也没心思看什么朗诵比赛，去医务室请许老师，要确定阿南的伤没事才行，起码给他上点药水。等她和许老师一起再回报告厅走廊，谭主任发话，让五个学生两个班主任一起去他办公室。

　　医务室的许妍老师和清偲跟着后头，许老师问清偲：“哪个是你弟弟？”
　　清偲和许老师很熟的：“最高最帅那个。”

　　郑南回头看阿姐，许老师刚好瞧见他正脸：“靓仔喔。姓马的又是哪个？”
　　李清偲气咻咻指给她看，许妍掩口直笑：“矮冬瓜嘛，难怪看你弟弟不顺眼。一会儿我带你进去，你帮我拿药箱。”
　　清偲这就把许老师的药箱接过来挂自己肩上：“多谢许医生啦。”

　　到了主任办公室，许老师先给挂彩的郑南看伤，他嘴角破了个口子，有些轻微发肿，用盐水洗过抹了点药膏。
　　清偲小声提醒老师给其他几人也验验：“许老师，给他们都看看吧，打架是小事，别真伤了哪。尤其矮冬瓜，说受伤了呢。”

　　两个班主任听各自的学生陈述了经过，此时正在谭主任面前掰扯各自责任，压根不关心学生伤得怎么样。

　　马兴伟听到李清偲的话，抬眼看了看她：“说谁矮冬瓜呢。”
　　“谁应说谁。”

　　许老师看过他们要回医务室去，清偲原想跟许老师一起走，谭主任不知道要和老师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让他们出去在走廊上罚站。清偲也就留下陪阿南待着。

　　她小声问阿南：“你真不知道她喜欢你啊？马是怎么知道的？汪学姐自己讲的，还是别人乱传的？”
　　郑南摇了摇头：“我以为我们班女生都讨厌我。”
　　佟康玩笑：“李姐，马怎么知道的得问冬瓜。”

　　马兴伟抬脚就要踹佟康，郑南护着阿姐避开，佟康也跳起来躲过了：“不是哥们儿，在这儿你也动手？我骂你你就骂我呗，君子动口不动手没听过吗？你搁这儿闹呢，咱文化人能体面点不？”

　　李清偲上去就给了马兴伟一脚：“在学校耀武扬威的算什么本事，反正老师都是你的靠山，真有种，你约他们放学出去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你家有钱，就是给你闯祸买单用的吗？你几岁啊，有那心思追女孩，怎么不知道回家去孝顺孝顺你妈！幼稚，愚蠢，神经病！女生会喜欢你才有鬼呢。”

　　马兴伟被她踢懵了，却莫名其妙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你说的能算？出去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郑南站在阿姐身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马兴伟又看了李清偲一眼，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走进去，破天荒主动承认错误：“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是我挑衅在先，打人在先，他们两个没动手，要罚罚我好了，我朋友也没动手，拉架来着。”

　　两个班主任松了口气，谭主任却怒了，“嗙”一声重重拍桌子：“简直无法无天，学校是你家菜市场吗？把你家长叫过来，没有学生样，扮起英雄好汉了。一个都跑不掉，打电话，把家长全叫来！”

　　挑事的已然“伏法”，家长过来其实就是走个流程，佟康妈妈听完经过，大声责备儿子太冲动，小声夸奖儿子讲义气：“咱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妈给你撑腰，大大方方儿的，管他谁呢。”

　　马兴伟妈妈是挎着爱马仕包登场的，她气势汹汹过来，听说自己儿子没受伤，只是把同学打了，打得也不重，还夸儿子懂事呢：“进步了，这次没把人打坏，乖仔，咱们下次争取别动手，拳脚无眼，伤了自己不好。”

　　郑南这边照常是清偲爸过来的，他在公司会没开完就赶来了，听完班主任的简述，觉得自家孩子没做错什么事，转头问阿南：“小南，你希望老师怎么处理？是让犯错的同学给你道歉就行，还是要他们书面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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