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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向前
*
随着藤原愁起弓张弦、拉出架势,原本斜靠在二阶堂身上的不破晃士郎慢慢站直了身子。
虽然还只是一年级,不过藤原愁修长的身躯已经颇具形态,他的手如同轻抚爱人肌肤般轻轻略过弓弦,胸膛微微伸展开来,在弽发出声响之时,略微侧过耳朵,仿佛在聆听爱人的低语,等待将箭松开的号令。
不同于不破和二阶堂的武射系斜面起弓,藤原愁学习的是正统的礼射系正面起弓,由于弓道流派的不同,在持箭、备弓等动作上,都有很多区别。
比如在引分时,藤原愁是一口气拉开,而二阶堂和不破皆是先取“三分之二”。
有如引力在前方拉扯,箭被吸到了靶上,传来“笃”的一声,这是中靶声。
沉默良久,不破晃士郎才打破这份寂静:“一年级就有这样的水平了,二阶堂,桐先的水平真不赖啊。”
二阶堂永亮没有注意不破晃士郎的话,反而盯着藤原愁忍不住碎碎念:“这家伙......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感觉弓道技艺又精进了!”
还是走过来的藤原愁拉出了陷入思绪的二阶堂永亮:“前辈,可还能入眼?我在家也一点没有松懈过。”
“在家?”二阶堂永亮疑惑。
“回家后每天我都有在家里的弓道场练习足够的时间,所以我想应该没有退步吧。”
明明最后是个疑问句,藤原愁硬是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困惑得到了解释,二阶堂永亮反而更加憋屈了:“自家的弓道场?真是万恶的阶级主义!”
眼看着二阶堂永亮又要陷入新一轮的自我世界,不破晃士郎赶紧拉住他:“后辈都这么厉害了,我们这些前辈也不能落后太多。走走走,让后辈好好看看我们的实力!”
被拉得一个踉跄,二阶堂永亮挣扎着说:“你要展示就展示,拉着我干嘛。”
“你是我的开瓶器啊,没有你可发挥不出来我的实力。”
“你这半罐水还需要开瓶器?”
“好吧好吧,那就当是我蹭你的光。拜托二阶堂大人把你那无上光辉分我一点点喽。”
每次不破晃士郎非要想干什么,二阶堂永亮都无法拒绝——他会用各种烦人/磨人的策略来达到他的目的,二阶堂永亮放弃了挣扎,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次,这次真的结束了。”
“好的好的,最后一次。”
整理好身上被扯乱的衣服,二阶堂和不破双双站上了靶场前。
很久没有和他人一起用斜面起弓的方式共同拉弓射箭了,二阶堂永亮也有点怀念。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些不适应,可是站定的那一刻,二阶堂永亮就知道,斜面起弓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或许是对斜面起弓的熟悉,或许是身旁这个熟悉的人,不需要发号施令,甚至都不需要思考,手上的动作就比思绪还要快一步地完成了。
这一刻,两人仿若成为了一体,即使没有任何语言、眼神交流,踏步、张弓、凝神、放箭,所有的动作都如同完美复制下来的一样。
仿佛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完美契合的整体。
如同水往低处流、太阳东升西落,二阶堂永亮单独射箭时那凌冽的杀意被不破晃士郎完美地中和在了一起,发挥出了1+1>2的视觉效果。
两只箭镞如同在彼此追逐般前后射出,在毫秒的分差下,响起了接连的两声沉闷的中靶之音。
让任何人来评价,也不得不说,这是非常酣畅淋漓的一轮箭,更不用说身处其中的人了。
在完成的那一刻,不破晃士郎立马就把目光投向了二阶堂永亮,自得地把手再次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吧,我就说,这感觉不赖吧。”
二阶堂永亮这次没有马上拂开他的手,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还行吧,也算你有些用处。”
不破晃士郎眼神一转:“那......再来一次?”
“说好的最后一次!”
拒绝了不破晃士郎的无理要求,二阶堂永亮虽然也留念这种久违的酣畅感,不过他不是那种会放纵自己的人。
而且,对他来说,这一箭已经足够了。
“看了前辈们的弓道,真是让我有些遗憾啊。”
遗憾?不知道藤原愁是何意,两人双双把目光投向了他。
藤原愁继续说道:“遗憾我学的不是斜面起弓,想必永远不能像不破前辈那样站在二阶堂前辈身旁。”
这话可算是挠到了不破晃士郎痒点,看藤原愁都顺眼多了,整个人都仿若发光一般:“哈哈,你也不差,毕竟我和二阶堂还是有些无人能比的默契,是吧?”
二阶堂永亮横了一眼不破晃士郎,忍不住反驳:“这算不上默契,硬要说的话,孽缘吧。”
“嘛~不要在意细节,孽缘也是缘嘛。”不破晃士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但,只是有些而已。”注意到藤原愁口风的转变,不破晃士郎有些意味地看向他。
藤原愁直直地注视着二阶堂永亮:“比起二阶堂前辈身旁的位置,我还是更想站在二阶堂前辈的对面。”藤原愁把目光转向不知何时已收起笑意的不破晃士郎:“毕竟,人的目光总是向前看的。你说是吧,不破前辈。”
*
在射完箭后,二阶堂永亮三人整理好弓道场便出来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考虑到不破晃士郎还需要回家,也就差不多了。
藤原愁先一步回了宿舍,不破和二阶堂两人往校门口走去。
将人送到校门口,不破就让二阶堂回去了。
学校距离车站并不远,所以二阶堂永亮也没有一定要去送行的意图。
不如说,校门口他都懒得送。
“假期会回家吧?”
“那当然,不过弓道部会有集训,要等集训完才能回去。”
“那我就在茂幸叔的弓道场等着你了。”
想起那个充满回忆的弓道场,二阶堂永亮也卸去了浑身的尖锐,变得柔软起来:“嗯,在我回去之前,茂幸叔叔的指导就便宜你了,注意别让他太劳累了。”
“嗨嗨~我一定不忘二阶堂大人的教导。”不破晃士郎用打趣的语调说道:“不过,你那个后辈舍友......”
“藤原愁?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注意一点,他对你好像很有想法啊。”
二阶堂永亮自以为领会了不破晃士郎的深意,也意有所指地说:“没关系,我对他也有想法,我可是很期待他成长起来,然后给他打断的那一天。”
不破晃士郎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嘛,真想让你那个后辈看看,现在的笑容真是可怕。”
“哼,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吓退,也不值得我的期待了。”
趁着二阶堂永亮没有防备,不破晃士郎扎实地给了他一个临别拥抱:“那二阶堂大人可不要见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
二阶堂永亮永远都习惯不了不破晃士郎的黏糊劲儿,使劲儿挣扎着:“什么新人旧人的,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快放开我!”
松开的那一刹,不破晃士郎早有准备地撒腿就跑:“不用送了,到这里就行了。”
眼看不破晃士郎已经跑远,二阶堂永亮只得把追赶的脚步伸回来,悻悻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与不破晃士郎的那一箭,确实让二阶堂永亮的心情好了不少,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二阶堂知道,这是不破用他的方式给他的鼓励。
人就像那根弓弦,如果一直紧绷着,就有断裂的可能。
虽然二阶堂永亮确定自己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但他之前那段时间确实也太过紧绷了。
对他来说,原生家庭就是一口深渊。
幸运的是,茂幸叔叔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所以他将茂幸叔叔当成了自己的人生坐标。
但深渊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始终存在于他的身后,所以他没有退路。
这也是二阶堂永亮讨厌藤原愁的原因之一。
藤原愁身上带着一种上层阶级特有的从容气质,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
失败或者成功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因为他只会成功,如果失败了,那就再试一次,再试无数次,直到成功为止。
二阶堂永亮没有多余的选择,他只能拼尽全力,去追逐胜利。
因为稍不注意,他可能就又会跌入深渊、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成为一个他最为厌恶的社会渣滓。
他不想这样,也不能这样。
在学校保持一个好成绩,才能在社会上找到一个好工作。
学习是他求生的技能,弓道是他复仇的工具。
二阶堂永亮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也一直都是这样践行的。
走出校园的林荫道前,二阶堂永亮停下了脚步,仰头抬手遮住透过树荫射来的光线。
在明明暗暗的阴影中,他能直视耀眼的太阳。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只是透过树荫看着太阳,直到眼睛发胀。
然后把兜帽戴上,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大步走进了没有树荫的遮挡的大道。
[即使阳光让人刺痛,也会忍不住向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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