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附近的餐厅纪钦远虽然都不太爱吃，但这家李记粥铺是他吃过一次还会愿意来第二次的店。这家店铺面虽然不及星级大酒店，但从店内的装潢也能看出拥有长久的历史。
　　这儿的老板对待顾客也很热情，据说这的确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店面，兜兜转转至今，已经成了二层楼的馆子了。店里的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争着占座。

　　“嘿！小远，来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好提前给预定位置嘛……”
　　刚进店面，就被坐在柜台处按着计算器的杨老板看到了，他便亲自来招呼。杨老板是个地道的人，从前经营着小店铺，如今发展到这么大也还是亲自来坐阵。

　　纪钦远笑着朝他点点头：“杨叔。今天我带我朋友来，没有包间了吗？……”

　　纪钦远和这儿的老板也很熟。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曾经带他爸来过一次，还随口说了句自己最喜欢吃的餐馆便是这家。
　　后来每次老板看到他来便亲自招呼着，就连饭钱都不用给……他已经破例成了这儿的“VIP”客户了。他猜测，他爸已经把他近十年能在这儿吃的饭钱都给了。……最后就差没把这家店买下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带沈栝来这儿，被熟人看到，倒有些难为情。原本他已经订好了附近的一家法餐厅，还准备来个“烛光晚餐”呢。但沈栝突然说胃疼，便只能作罢。

　　纪钦远本想着来这儿坐一个小包间也是很好的，无奈包间也早就被订完了。所幸他们来的不算太晚，大厅里还有位置。
　　只是……就他们二人，却占了一个大圆桌，的确显得有些突兀。纪钦远便特地选了个角落。

　　“你们将就着坐哈！待会腾出包间了，我马上叫你们。”
　　“好，那就麻烦杨叔了。”
　　沈栝见后笑道：“怎么感觉这儿和你家一样？”

　　于是纪钦远便吐槽起了他爸来这的事……
　　菜上的很慢，其间纪钦远看着沈栝吃完药后，便拉着沈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即使都是些废话，他却笑得很开心。

　　好不容易等菜上齐了，正当他们准备开动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窗外后纪钦远差点被还未来得及吞下的粥呛住……
　　是他们班的同学，刚刚一起打篮球的那些男生，这会正站在窗前看他们，见纪钦远抬头后，才确定没认错人，便转身又走了进去。

　　“诶你们看，那是纪钦远和沈栝吧？”
　　“好啊他们，背着我们来这吃好的？我们也进去呗，你看他们那一桌，就两人，正好有位置。”

　　他们也是来吃饭的，但因为这会正是饭点，所以连续找了几个饭店都没位置。林枫想起刚刚的事，便阻止了几句，却被反驳……
　　眼见拦不住他们，谢卓言和林枫一阵无语，但也只能跟着他们进去了。

　　林枫又迅速掏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大意是“我可帮你阻拦他们了但他们不听劝你可别怪我打扰你们约会……”
　　纪钦远：……
　　明明是正常吃个饭怎么被林枫他们理解得那么暧昧？……虽然正合他意。

　　他们来后，纪钦远自然不好拒绝，问过沈栝也同意后，便又多点了几个菜。大厅里本就喧哗，他们一来，这一桌更是闹得不行。
　　吃不吃的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纪钦远想和沈栝独处啊！……

　　虽说这店的确是在学校附近，但多少有点太巧了，这都能被碰到。
　　林枫和谢卓言他们也走了过来，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畅所欲言，倒是因为知道真相而拘谨起来。

　　“纪钦远，你们点这么多，我们要是不来，你俩能吃完吗？”徐然问他。
　　“吃不完啊，那就打包咯。”
　　纪钦远虽然家境优渥，但却不会浪费粮食。“话说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不打了？我记得你们以前不得打到晚上八九点。”

　　“这不是今天大家都饿了吗！就提议出来聚一聚，也好久没在外边大吃一顿了。……不过纪哥就是大气，这么多菜了还给我们加菜！”
　　纪钦远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们跟我和沈栝抢吃的嘛……”

　　沈栝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聊天，和谢卓言一样并不参与。
　　他并不在意纪钦远请别人吃饭，他最在意的是林枫一来便坐到了纪钦远旁边。只是目前为止纪钦远也并没有和林枫有过什么亲密举止，他脸上的不悦消退了些。

　　但不一会，林枫就和纪钦远凑近了小声嘀咕着什么。
　　林枫凑了过去，悄声说道：“喂，看到消息没？你可别事后找我算账！”

　　纪钦远无语凝噎，扶额说道：“我谢谢你！拦这么点人都拦不住啊。不过也算了，本来今天就没订到好位置。你们来了也正好……省得我俩坐这么大一桌子尴尬。”
　　林枫抬眼看了一下沈栝，不料沈栝这会也在看他们这边，竟和他对视了，便连忙挪开了视线，小声对纪钦远说：“嗯……纪钦远，我怎么觉得沈栝不太开心呢？不会是因为我们来打扰了你们，他生气了吧？”

　　纪钦远听后笑道：“说什么呢你，沈栝哪有那么小气！不就是吃顿饭吗？他一直都这样，看起来冷淡而已，其实很好相处的。不开心大概是因为胃痛吧，你别多想。”
　　说完后纪钦远坐正了身子，看沈栝脸色的确不太好，问道：“要不你先吃吧？他们想等菜上齐，我们先吃也没事的。”

　　沈栝听后轻摇了下头，“我也没有很饿，一起等吧。”
　　纪钦远没再强求，只是很担心沈栝，以为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脸色不好的。

　　“沈栝，你手上链子挺好看的啊，不是哪个女生给你套的皮筋吧？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个来装x！”徐然注意到了沈栝的手链，问道。
　　“不是……也不是我买的。”沈栝轻笑了下，看了看它说道：“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徐然没听清沈栝后面在说什么，就听到了个“美人”，连忙问道：“什么？哪有美人啊？……”
　　他又抬眼看着纪钦远，似乎在问他要不要说是他送的。

　　纪钦远也顿了一下，什么美人？……
　　但他连忙打圆场：“这是我送的。能不好看吗？还有什么装x啊，这是辟邪的！要链接我可没有，私人订制的。”
　　纪钦远又有些得意地回看了沈栝，道：“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啊？……不过，我眼光不错吧？”
　　沈栝不可置否地笑着点点头。“嗯。没什么，夸它好看。”

　　“纪钦远，你有喜欢的人吗？”不知是谁突然冒出来问了一句。“我有个表妹看上你了，哈哈哈……”
　　听到这，旁人也连带着起哄，倒是向来闹腾的林枫今天出奇的安静。
　　“咱们纪哥肯定有啊！何况他那张脸还愁别人看不上他？你表妹怕是没希望咯哈哈哈哈……”

　　纪钦远听后心里咯噔一声，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像是在故意嘲讽他。
　　有是有，但还真就看不上了。
　　听到他们的谈论后，沈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宛如深潭般幽冷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话题的中心变成了纪钦远，他们都朝这边望过来。这时林枫终于开口了，连忙打圆场：“纪钦远他当然有啊，就是追不上。他早就心有所属了，所以看上他的，快都放弃吧……”
　　谢卓言：……你可真会打圆场。

　　纪钦远听后狠瞪了林枫一眼，心里想这人是不是真蠢啊。在沈栝面前说这些，还净说些实话，他面子还要不要了……他又偷偷瞧了沈栝一眼，即使知道沈栝并不喜欢他，但他还是想看看沈栝的反应。
　　但让他失望的是，沈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底的沉冷他也还是看不透，好似无悲无喜，一派淡然。

　　有些生气的纪钦远大口灌了一杯茶水，愤愤地对他们说道：“是啊，怎么追都追不上！”

　　其他人听后，都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纪钦远在气追不到心上人才恼羞成怒，连忙安慰道：“没事啊纪哥，这个追不到咱换一个就是了，追你的人不也一大把。你长这么好看，这辈子还怕谈不了恋爱？……”
　　“就是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啊，咱们还有大好前程！”
　　……

　　于是八卦闲聊的饭桌上顿时变成了安慰纪钦远的场景。
　　林枫见状后也愣了愣，不都暗恋了这么多年也无果吗，这是怎么还突然生上气了？

　　沈栝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谈论，眼底的阴鹜却愈发明显。
　　他对纪钦远喜欢林枫，而林枫拒绝了纪钦远这件事更加深信不疑。可他最气的是林枫竟然还能打趣般轻松地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丝毫不在意纪钦远的感受。

　　另一边的林枫丝毫没感受到沈栝对他的敌意，偏头对谢卓言说道：“谢卓言，有时候，我我可真羡慕你啊。”
　　谢卓言疑惑，挑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枫：“你看，连沈栝那么高冷的人都有喜欢的人，只有你没有。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嘛，没有情情爱爱就是轻松，不像我们这群人，爱而不得什么的最惨了。”
　　谢卓言冷笑了一声，回他：“你又知道了？再说，只有你这个舔狗惨，别把其他人也和你混为一谈。”

　　“什么叫做只有我？！诶我说，你这话不对啊？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你也有暗恋的人？”林枫凑了过去，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般问道。
　　谢卓言朝他翻了个白眼，脸上挂起可了一丝不屑。他正欲开口，却又合上了嘴并不继续说下去，掏出了手机，就把他在那晾着，不再继续搭理他。

　　林枫自讨没趣，知道谢卓言一碰上手机就是不想理他的意思了，只得跑到纪钦远那边凑热闹。
　　他扯了下纪钦远的袖子，一脸骄傲地挑眉问道：“怎么样？刚刚我帮你回答的不错吧。”

　　不错……竟然还有脸问。
　　纪钦远本就因为沈栝的冷淡而有些生气——沈栝竟然就像是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有喜欢的人，甚至都没有问他这件事是真是假……虽说即使沈栝问了，他的回答也一定是没有。可他还是很在意沈栝的反应。
　　于是内心积怨的纪钦远终于找到了诉说之处，对林枫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回答得很好，下次别回答了。”

　　“什么啊……纪钦远，我这不帮你挡了其他人的骚扰吗？你想想，就像你那次骗我的咯，沈栝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大部分人也就放弃他了。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没有骗你。”不等林枫说完，纪钦远就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他，语气里充斥着不甘。所幸周围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喧哗而看过来。

　　林枫被他吓了一跳，但随即愣了愣。自从今下午知道纪钦远暗恋沈栝后，他一直把纪钦远对他说的这话当成是他编的谎言。
　　结果……竟然是真的？看纪钦远这反应，不用说也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他是真的……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也许永远也没希望。”
　　纪钦远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垂下眼睑，似十分失落般地说道：“虽然我并没有奢求些什么。”

　　林枫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纪钦远这样垂头丧气。
　　“那什么、对不起啊，刚刚不该那么说的。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啊？不就是为情所困吗，你看看我，不也没追到？还有——”
　　他本想说“还有沈栝也没追到”，但一想不太对，就立刻转移了矛头：“还有慢慢来呗？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想想，沈从文最后不也追到了张兆和嘛？……”

　　听到这，纪钦远也低头笑了出来：“我们有那种文采吗？……不过，那个比喻，用在你身上更合适吧。”
　　随后他略略沉吟，收起了刚刚那般神色。
　　“我无所谓，真的。毕竟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得到，只要能继续做朋友就够了。”他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笃定。

　　“往后的事，谁又能定夺呢？”这时谢卓言突然抬起眼皮，淡然地笑着，望着与他凑得较近的纪钦远说道。
　　“谢卓言你偷听？！……”
　　林枫被身旁谢卓言突然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大声叫了一句。

　　“什么偷听？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耳朵好使，你们又凑得近，我才听到了而已。”谢卓言鄙夷地看了林枫一眼，又继续看他的手机。
　　纪钦远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沈栝，不料沈栝也在看他，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对视了几秒后，纪钦远连忙回过了头，努力回想着刚刚自己有没有提沈栝的事……

　　沈栝并没有听到纪钦远和林枫在说些什么，只是见纪钦远久久凑到林枫那边不回来，不满而已。
　　但他其实也听到了纪钦远那句“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什么事？他只能猜测纪钦远说的是没有骗喜欢林枫的事。

　　“谢卓言……”纪钦远扯了扯他的袖子，问：“我们刚刚说的真的很大声吗？”
　　谢卓言听后偏头笑了出来，回他：“放心吧，不大。反正，沈栝是肯定不会听到的。我刚刚看他一直捏着茶杯喝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但没刻意往我们这边凑近。”

　　“哈……”纪钦远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最后这顿饭除了他们四位板着脸，其他人都其乐融融……吃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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