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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阳见月
“走这边!”
黑暗中,一道突兀出现的金光笼罩着众人的身体,照亮周围的空荡的空间。照月疏背着虚弱的韩牧青,感觉他胸口沁出的血液已经打湿了他后背的衣裳。楼书雪指着前方的四条通道之一,让大家赶快进去。身后滚石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容不得他们耽搁。
照月疏细心感受着背后的人的气息,发觉没有再变得虚弱,才松了一口气。他步伐不停,却将身后的人稳稳背在背上。
嘀零——嘀零——腰间铃铛作响,像是一声声催促。
——
半个时辰前。他们一行八人依照地图的指示,到了藏宝的那座山,顺利在半山腰破了一处幻象,见到了一扇对开的青铜大门。门上绘刻着火焰和奔雷的纹路,照月疏从未见到给他如此古朴的气息的事物,一时间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惊愕得睁大了双眼。
但照月疏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眼见韩牧青就要去推门,他连忙制止,“且慢,小心门上有毒或是有机关法阵。”
听到照月疏的话,韩牧青停下了推门的动作。突然看到门边的一截干枯树枝下似乎挡住了什么,他唤出长枪斩断树枝,发现其下是一块镶嵌在岩石中的青铜碑,上面有着金色的文字一样的线条。但那些复杂的文字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
其他人纷纷汇聚到韩牧青身旁,都不清楚青铜碑上是何文字,有何意义。
突然,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有缘者得之……洞府……途中……并无机关……”
众人看向皱着眉头的照月疏,都有些不可置信。
“你看得懂?”韩牧青问到。
照月疏的眉头有皱紧了一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并不清楚上面的每一个文字的意义,甚至有些文字是残缺的,但他就是莫名看懂了上面的那一段话。
其他人都还有些不信,但韩牧青起身后对他们颔首道:“既是日神所留之言,那应当可信。堂堂真神,既已将自己的宝物散落世间使人寻找,便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设一些陷阱。”略作思量后他又道:“途中并无机关,不代表藏宝的地方没有,进去之后仍需多加小心。”
“你信我?”看到韩牧青没有怀疑他的话,照月疏疑惑地问。
“你要同我们一起进去,自然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我虽多疑,却也不至于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韩牧青笑着说到,让照月疏一时无言以对。
虽疑惑韩牧青今日对他过于热切的态度,但照月疏还是遵从本心,“那还是我走在前面吧。”他不想让与他同行的人受伤。
“让书雪和岳师兄走在最先,你我殿后,如何?”
韩牧青的笑温文尔雅,丝毫没有阴霾,没有让照月疏升起丝毫猜疑。他猜到楼书雪有特殊的探查环境的法术,也就同意了韩牧青的提议。
岳毅中双手用力,竟是十分轻松地推开了看似沉重地大门。里面一片黑暗,看不出有什么样的布置,只能隐约知道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仅容两三人并行。
众人提着十二分的戒心,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步伐。等照月疏和韩牧青进入大门之后,他们身后的光源蓦然消失,大门竟是在瞬间自行关上了。
在光线消失的那一刻,照月疏便引出一寸长中的日光笼罩住众人。
“无碍,继续向前。”韩牧青看了身后紧闭上的大门几眼,随即对众人道。
他们一行小心向前行进了约有半个时辰,黑暗中仅有他们交错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突然,照月疏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还没等他凝神仔细听,便感觉到一股力量撞到背后,将他往前推了两米,险些撞到狄见山。
前面的众人刚要转身查看身后的动静,便听到了突然传来的隆隆声,霎时间地面震颤,灰尘四起。照月疏站稳脚步后看向自己原来的地方,震惊得瞳孔有些颤抖。韩牧青推开了他,但自己却被高出落下的大石砸中,胸口和一只脚上流出汩汩血液,却死死咬紧了牙关,没有呻|吟出声。
遭此大变,照月疏无暇去看突然坍塌的地方,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何会突然地震。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至极,他便已是身形闪动,将落在韩牧青身上的石头一掌拍开后带人离开,还掏出两枚照晖准备的丹药算不上温柔地塞进韩牧青的口中。等他扶着韩牧青回到众人身边时,众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牧青师兄!”“韩哥!”
沈樨等人想要查看韩牧青的伤势,但地震不止,他们只能竭力稳住自己身形。楼书雪眼眸微闭,又马上睁开,声音里也透出些许焦急,“这里快塌了,快走!”
韩牧青一伤,另外六人仿佛都失去了主心骨,沈樨和左维慌了神,浑身都在颤抖。岳毅中和孙良安眼含痛色护在楼书雪身边,唯有狄见山咬着牙将韩牧青扶到照月疏背上。
“走!”照月疏低呵一声。沈樨和左维心神一震,恢复了思考,强打镇定和大家一起朝更深处行去。
照月疏听到背后的人虚弱的气息吐在听到耳边,“没想到吧……我,我的听觉更胜你一筹。”韩牧青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声让他一时心乱如麻,暗骂自己气量狭小疑三惑四,就在方才韩牧青推开他时还以为是要对他不利。
——
在楼书雪所指的那条通道又行了半刻后,地面已停止了震动,他们也听不到那种坍塌的轰鸣声。提着心又走了半刻,照月疏蓦然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周围渐渐没有了逼仄的石壁。
见身后也没有来时的通路,照月疏心下一沉。众人随他一同放慢了脚步,环顾四周。
突然,沈樨指着他们头上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照月疏抬头看去,仅是一眼便让他心神大骇,双腿都失去了些力气,险些带着身后的韩牧青一起摔到地上。
他们的头上悬着一个发光的细长事物,照月疏能看出那是一支通体青紫的长枪长枪,周身散发出赤红的长枪。看到这支枪的时候,照月疏心中出现了难言的恐惧,他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的毁灭气息,他第一次有了那种无法匹敌的感觉,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力,压得人感到窒息。
见到照月疏额头上沁出冷汗,楼书雪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楼书雪的声音,众人也收回了看向上方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在了照月疏身上。见他满额汗珠,身体有些不稳,狄见山眯了眯眼睛,“我来背韩师兄吧。”
“牧青师兄怎么样了?”沈樨连忙问到。
“我喂他吃过丹药了,已无大碍。”照月疏稳住心神,有些艰难地回答,“让他先躺一会儿会更好。”说着,他便在狄见山的帮助下把韩牧青放到地上,孙良安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枕头垫在韩牧青脑后。韩牧青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止住了,呼吸平稳只是有些虚弱,狄见山等人才放下心来。
“你……还好吧?”见众人都围在韩牧青身边,楼书雪有些不放心地走到退到一旁的照月疏身边观察他的神色,岳毅中依旧沉默地跟在她身侧。
“没有。”照月疏抹了一把额头上了汗珠,随后自顾自地抬头观察起悬在上空的长枪。只有他感受到了那支长枪不同寻常的气息,而其他人都没有,相比众人,他有何不同——是因为他不是修炼之人,还是因为……他眸光一凝,握住了自己的剑。
霜寒!
霜寒是神器,与他十分契合,短短数日已是有了人剑合一的征兆,霜寒所感亦在他念。而那支枪对霜寒产生了反应,应当也是一把神器!
照月疏突然感到腿上有些灼烫的热意,低头一看,发现一寸长内有异常的光晕流转。
嘀零——嘀零——
一寸长自行响了起来。往常他不喜铃响,都会用灵力包裹铃铛,设下禁制让它发不出声来,这还是他向月半学来的。但现在铃铛却是像和什么呼应着响了起来。
一寸长,日光,日神!
照月疏猛然想到了什么,没有顾及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抬头看向上空!他瞳孔一缩,只见那长枪周身的红光如呼吸般收缩又伸展,和一寸长的响声呼应着。
周围突然亮了起来,红光大盛。一朵朵赤红的火焰围着他们逐一凭空燃起,足足九十九声“嗤”声之后,他们脚下的地面亮起一个赤色法阵。而照月疏的注意力依旧在他们的上空。
那支长枪在他的眼中逐渐下落,以压顶之势缓慢坠落。他们周围的温度极快上升,越来越热,却诡异地时不时有闷雷炸响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是何时触发了法阵,照月疏的动作比反应更快。他伸手将一寸长一摘往上一扔,又祭出霜寒,以自身为眼,撑出一个护住他们八人的结界。
霜寒上挂着一寸长,被照月疏执在手中,直指那支长枪。
“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异变和照月疏的反应不过在瞬息之间,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照月疏护住了。
见照月疏咬牙举着剑,一时无暇回答他们,楼书雪沉吟一声道:“我们似乎无意间触发了此处的法阵。”
几人又是一阵慌乱,沈樨几乎都要怕得哭了出来。狄见山眯着眼睛瞥了她一眼,与楼书雪商议道:“不知照二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既已设了结界,我们也不能就在此等死。我们六人轮流照顾韩师兄,其他人寻找破阵之法。”
闻言,众人答道:“好!”
——
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众人拿这阵法丝毫没有办法。就连他们想要为照月疏输送灵力,却发现自己那点微小的灵力丝毫融不进结界中,在感受到结界中的力量后,他们才有了之前照月疏的窒息感。那样磅礴的力量,伟岸若神,他们也不能理解照月疏是如何做到撑出与法阵之力抗衡的结界的。
此时,照月疏已经不是之前的姿态了。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着剑身,让利刃刺破自己的手掌。霜寒得了主人的精血,力量又强盛了几分,其中灵力一时也没有枯竭之势。他脑中浑浑噩噩,但已经参透那种让他感到窒息、无力抗衡的力量,那种灵力,就是神力。
照月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心如死灰。他在等,只要他能撑到晚上……
夜幕在照月疏不知道的时候就已降临,清冽的酒香与山风纠缠,唤来隔绝一切的风雨,将一座不大的山笼罩其中。
沧岚月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法阵之外,他凝眸看着有些狼狈的照月疏,一时间也忘了挂上习惯的那抹笑。
说不上是生气,因为没有生气的理由,沧岚月只是有些心疼。法阵中唯一的玄衣之人也是唯一察觉到他到来的人,那人还向她投来安心的目光。
他知道,他在等他。这是他们昨夜的约定。
青紫的长枪又往下落了一点,传出一声闷响,好像晴日里的闷雷。清冽的酒香似乎萦绕鼻尖,照月疏看见自己的心心念念对自己展开了一个能让阴雨天放晴的笑容,像雨后霁虹,是他救苦救难的神明。
法阵的破解之法,沧岚月是知道的。但他此时不想那样规规矩矩地破解,他只想毁掉它。他伸出双手在胸前横着一合一转,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雪白的衣袍也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随着手上的动作,沧岚月身后显现出一个银色的法阵,中心嵌着一轮一半有些虚幻银白的月。
“破!”
银月光华四散,狄见山等人只见到一阵银光突然出现沾满视线就失去了意识。挂着一寸长的霜寒挣脱照月疏的手,自行落到他身前,在神的威压中护着他。但照月疏还是在愈加强盛的银芒中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周围的火焰已尽数熄灭,法阵也不复光华,一把通体青紫的长枪躺在昏迷的韩牧青身旁。
一寸长不再发光,但他却看清了周围的样子,他有些疑惑地环顾四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头上可见得一轮玉盘和些许星子,他周围已是一片平坦,再无什么山洞铜门。
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照月疏的右手,同时一道金光落到他的手上,驱散了伤口上覆盖的冰霜。他这才看向无声走到他身前的人,不,应该是神。
沧岚月屈指一弹,一点银光落在照月疏的掌心,见照月疏受伤的手掌复原如初,他这才松开了好看的眉头。心念一动,又是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照月疏的身体,让他毫不费力地站在沧岚月面前。
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他如今更能接收意外,照月疏察觉到眼前之人是神时竟然没有多惊愕,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无奈。
“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月神大人?月神尊上?”照月疏揉了揉额角,抗衡着体内传来的疲惫。
闻言,沧岚月轻笑道:“沧岚月。”
“阿月。”照月疏突然学着他哥一挑眉,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正经样,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也许叫破罐子破摔。照月疏毫不客气地腹诽自己。
“也好。”沧岚月笑意盛了两分,余光瞥到一旁的枪和人,又收回了那两分笑意,“此枪名为颎(jiǒng)雷,是日神赤景还算满意的作品之一。是那人的血流到地面上,才触发了法阵。但——也算因祸得福,”沧岚月轻笑了一声,“他此后便是颎雷新主了。不过,在他手中,颎雷怕是发挥不出百分之一的力量。”
“霜寒和一寸长也是神器?”
沧岚月颔首,“是。霜寒是我所制,一寸长是赤景留给我以备不时之需的小物。”
听到这个“留”字,照月疏察觉到沧岚月的情绪有些低落,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觉沧岚月的身体已是变得有些虚幻透明。
“你怎么了!”
沧岚月强撑出一个笑容,“无碍,今日强行打破法阵多费了些力罢了。我须得先回鸿蒙了,你多保重。”说完,沧岚月的身影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戚梓鸾凭空出现隔壁的那座山的山头上。他睁眼后便颦着眉,隐匿身形朝鸿蒙飞去。
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照月疏一下跌坐在地上。他索性也就躺下了,看着夜空中那轮偌大的玉盘,忽地想起那日沧岚月指着它对他道:那是人间之月。
那也是你吗?
照月疏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但他却丝毫也想不起,反而因回忆而觉得烦躁。呼出一口气,他也不强迫自己去回忆了,就那样看着月亮,防空思绪,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迟来的疲惫渐渐占据了照月疏的身心,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他揉着额角忍住浑身酸痛起身,发觉其他人也一一转醒。
似乎是神器认主后修复了韩牧青的身体,他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甚至连修为都提升了一二。枪身上便刻着颎雷二字,也不用照月疏多言了。
“恭喜牧青师兄喜得神器!”沈樨像是完全忘了昨日的生死一刻,双眼发光般凑在韩牧青身边。其余人也纷纷说着祝贺的话,照月疏也真心实意道了声恭喜。
听到照月疏略显平淡的声音,韩牧青突然问:“照兄的剑也是神器?”
没有想再在这件事上隐瞒什么,照月疏颔首,“是,它叫霜寒。”
“那昨日你便是靠它撑过了法阵的?”楼书雪突然说到,她只是觉得昨日昏迷前看到的那团银光很像照月疏挥剑时剑气中内含的灵力。
闻言,照月疏暗中思量一番,不想让他们知晓沧岚月,便颔首道:“嗯。最后我以精血为祭,倒是误打误撞让霜寒破了法阵,但我自己也在破阵时被法阵溢出的神力冲击而昏迷。那时护身结界也还未失效,我们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神力……如此强大……如此可怕……”楼书雪环顾四周,看着直接被拦腰斩断似的山,一时无言。
见众人都沉默下来,照月疏看向韩牧青。如今他们已得神器,该启程去往北都了。
韩牧青看懂了照月疏的心思,对其朗然一笑,随后对众人道:“颎雷神枪定能成为人族助力,助我大破妖军!我们即刻启程,返回北都,将此事告知人皇和师父!公主也不必被迫下嫁狐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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