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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
谢明彻看着她哭,往日怎不觉得她如此惺惺作态,面目可憎。他别开眼轻声说:“今日金明湖畔雅楼内,你与他的一番话,我都听到了。”
他的一句话如惊雷在晚柳脑中炸裂。她脸色一白,失落地后撤两步,仍抬着脸,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谢明彻上前抬起手。晚柳吓得一缩,她几乎以为谢明彻要掐死她,而他只是抬手隔空覆上她的眼,遮住她的半张脸。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可惜了。”他的声音怅然若失。
晚柳闻声跪了下来,揪着他的衣角嘤嘤哭泣:“彻郎,对不起,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待我的一片真心。请你饶恕我,成全我与侯爷,来生我愿做牛做马……”
“侯爷?”谢明彻冷笑,手掌后空荡荡的,庭门打开,走进来的男女衣着光鲜。他收回手,低头看晚柳:“你口中的侯爷,可是他?”
晚柳回头,见着傅南笙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而傅南笙后错一步,白枫上前拦住她。
晚柳顾不得恼怒白枫的放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可那里那还有半分温情。
“杜郎。”
豫侯没说话,倒是平乐公主笑了一声,伸手挽上他的手臂,娇俏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蹙眉的晚柳,软声问:“杜郎是谁呀?”
傅南笙瞥她一眼,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晚柳颤抖着嘴唇,激动地想要扒开白枫,他却挡在面前,一动不动。
“杜郎,你说句话呀杜郎。”她着急又尖锐地呼唤,而她的杜郎只剩一张寡情的脸。
傅南笙微微一笑,清冷疏离:“傅南笙不识杜郎。”
晚柳震惊地看着他。傅南笙的大名她是听过的。他便是平乐公主定下的驸马爷,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表兄妹,他们一直在骗她。
她转过头去看谢明彻,他的目光很沉,如同看个笑话。
晚柳急匆匆地朝他走过来,攥着他的手臂,仰面他看:“彻郎,你一直都知道。你伙同他们一起骗我?”
谢明彻只看了她一眼,便要拂开她的手。晚柳攥得紧,两行清泪落下眼角。
“彻郎,你将我骗得好苦。我日日忧心你因我被逐离侯府,整日自责难抑。本想借长信侯之名,离开你,让你回你的家。”她哭着,字字清晰,句句戳人肺腑,“可你居然骗我。彻郎,我一片丹心为你,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傅南笙想,她倒是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功夫与身旁的女子不相上下。思及此,他低头看季时卿,无声地弯起唇角。他看向纠缠的两个人,微微不耐。这谢家小公子可别再心软了,他不想再陪着演这无聊的戏码。
“好一张厉害的嘴皮子。”平乐走过来,扯开她的手,“三言两语就都成了子霁的不是。”
晚柳瞪着她,恼怒之情毫不掩饰。
平乐淡漠地看着她:“原非,把她这双眼给本公主剜了。”
“奴才遵命。”
原非给陈忙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陈忙捉住晚柳,将她双手缚在身后。
原非袖口一抖落出一把匕首,两手一拆匕首出鞘。
晚柳大惊失色地朝谢明彻喊叫:“彻郎!彻郎救我。”
她在陈忙的手里像条蛇一样扭动。
平乐冷眼看着不做声。原非捏住她的下巴,匕首锋芒寒冽,已经抬到她的眼前。
“彻郎!”她声嘶力竭地喊,换来谢明彻一声“住手!”
原非一颔首,手掌一缩,匕首插进刀鞘,隐入他的袖口。
陈忙松开手,晚柳一身冷汗,跌坐在地上。
谢明彻朝平乐一拱手道:“公主宽恩,放她回尚乐坊吧。”
平乐挑眉,看向陈忙:“陈忙,没听见你家公子吩咐吗?”
陈忙一拱手,走上前,晚柳挣扎着爬去过抱谢明彻的腿。
“彻郎……彻郎不要这样对我。”
原非弯下腰微微一笑,一记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管理尚乐坊的是礼部司乐署下属一个九品小官,封做尚乐使。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矮小,面容却白净得像个姑娘,浓眉大眼。
尚乐坊的地下暗房里,阴森森的一室凄凉。
随着大门打开,有人步履匆匆进来点上烛火,随着烛光亮起,尚乐使贺松缓步走进来。
光亮的尽头,凄凉的墙壁前是一张刑架,铁链锁着一个女人,吊在刑架上。
女子只穿了白色的中衣,被鞭笞破碎道道红痕。她似乎是昏了过去,垂着头,头发披散凌乱。
贺松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将湿漉漉的长发从她的脸颊拨开。
“晚柳。”
她瑟缩一下,缓缓睁开眼,潮湿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
“怎么办呢?”他的温柔的声音激起晚柳皮肤的战栗,“放你走了,你怎么又被送回来了。”
晚柳的嘴唇不停地发抖,她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贺松嫌弃地撇撇嘴,松开了手,将她的脸扔开,掏出帕子擦手。贺松转过身,环视暗房,左面有一张长桌,摆着笔墨纸砚,右面的墙上都是刑具,林林总总摆了一面墙。
他冷声说:“你走不出尚乐坊了,晚柳。你老实待在这儿我还能保你一条命,若是还想逃出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不要……”
贺松扭回身来看她,她正抬着头,眼里都是不甘心。
他冷笑一声:“不要?是平乐公主发的话。你以为自己能攀做皇妃,违逆她的意思吗?”
晚柳动了动胳膊,只有铁链的声音幽森森地回荡在暗房里。
“若是不想再进这里,就给我乖乖出去待客。”
说罢他出了门,朝守在门口的婆子吩咐道:“把她洗干净,送回房间,日夜看守好。”
“是。”
他一步步迈上台阶,从走廊尽头的铁门出来,抖了抖衣服,昂首沿着走廊穿过大厅,沿着扶梯上了楼,走进尽头的房间。
室内灯火阑珊,关上门便隔绝了管弦丝竹之音。
贺松匆匆绕过屏风,在竹榻前拜下。
“公主万安。”
“免礼。过来喝杯茶。”
贺松站起来在他对面坐下。女子的侧脸落在烛光里,温静娴雅。
季时淼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她肯听话了吗?”
“公主放心,在贺某手里没有不听话的人。”贺松轻轻地笑起来,阴森森的,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季时淼挑眉,也笑了:“让你做这小小尚乐使真是屈才了。”
贺松敛下眉眼:“萧公于我有再造之恩,能为公主做事,贺某在所不辞。”
“不会委屈你很久的。”她捏起茶杯在鼻下轻嗅茶香,声音如蒸腾的水雾一般飘渺,“有人更加迫不及待呢。”
傅南笙和平乐从百福楼里走出来,她吃的多了些吵着要散步。
他们慢慢地走,街头人潮拥挤,平乐牵起他的手。
傅南生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回握住她的手。
“公主未见过柳娘子,怎么便知她会是个心机深沉,耍手段的人?”
“谢侯一向是宠爱子霁的,若这女子真的是个神仙人儿,即便王大夫人看不上她的出身,谢侯也不会眼看着子霁搬出侯府,落个不孝的名声。”她信步走着,将这其中缘由一一拆解给他听,“既然谢侯没有阻拦,想必这姑娘是他瞧不上眼的。我要你做的这出戏,不过是打个准备,若我猜错了,她自然也不会对你动什么心思。”
她的思虑周全缜密,对人心揣度可谓精准。王大夫人是将家门名声看得比人更重要的,所以她一开始也未曾将她意见纳入考虑,但谢侯爷不一样,这些年谢明彻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带大的,气他胡闹也最疼他,最是会维护他的名声。
傅南笙垂眸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眉飞色舞。他忽然开口说:“公主似与坊间传闻颇有不同。”
平乐愣了一下,扭头看他。他的眼神平静,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半分猜疑,就这么沉着地看着她。
平乐笑,哼了一声,一副尾巴翘上天的骄傲模样。“便是他们嫉妒我!我哪里有那么荒淫无度,更不是个蠢材!”她颇着急地在傅南笙面前为自己正名,“我只是不喜欢舞文弄墨,他们就都瞧不上我,嫉妒罢了!都是嫉妒父皇和皇兄疼我!”
瞧,她也是这幅娇蛮的样子,虽显得无礼,却不叫人生厌。人与人不同,便看来心境也不同。
傅南笙轻叹一声。那晚柳娘子也是美貌风姿,季时卿又比她多了什么呢?便生生就是不同。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蠢笨?”她瞪着眼睛,大有一副他敢点头就上嘴咬他的架势。
傅南笙微微一笑:“公主洞察人心,聪慧可喜。”
她满意地笑了,愉快地哼着小曲儿往前走。
他敛起笑容,看着她的背影。聪慧、狡黠、心思剔透,这样的姑娘绝不会是坊间传闻那样的。可她的确嚣张跋扈,一张嘴是不饶人的,当初王尚书的公子也被她打得险些送了命,如此残暴,名副其实。
到底,哪个是真的季时卿?
平乐见他没跟上,扭过头来朝他喊:“傅南笙,你快点!”
她笑着,灯火阑珊,唯她光芒四射。
傅南笙提脚跟上去,她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怎么走的这么慢,我牵着你,可别落下了。”
莫名的,他心头一暖,微微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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