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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父亲陆振华
画儿正跟周丽琴在那儿说笑,冷不防地看到突然出现的依萍,有些吃惊,愣了几秒后,才对周丽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学校见。”
周丽琴上下打量了依萍一下,总觉得看上去有些面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跟画儿挥手道别,追上了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搭电车去了。
画儿跟着依萍,走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站定,依萍拿出那三十块钱,塞进画儿手里,说道:“这钱还给你,我们家现在不需要这个钱。”
画儿看着手上的那包钱,不悦道:“我知道,你现在在大上海赚得不少。可是,你不能一直这么做下去,这不现实,难道你要唱到老吗?”
“以后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你不要仗着是我姐姐的朋友,就对我管头管脚的。”
“依萍,就算是你妈妈,我看也管不了你吧,你固执起来,还真是跟你爸爸一个样子。”画儿的记忆里,陆振华也是这样的牛脾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不要提我爸爸!”依萍一提到陆振华,火气就来了,瞪着画儿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了,我走了。”
画儿不怒反笑道:“如果我非要管呢?依萍,这个钱,你必须收下。”
“你凭什么管我!”依萍脸色一板,怒道,“我又凭什么拿你的钱?我连我爸的钱我都不要,你认为,我会伸手要你的钱吗?”
“依萍,这不是我的钱,是心萍的钱,是你姐姐的钱,你也不要吗?”画儿慢慢地绕着依萍走着,说话声音不高,却很稳重。
依萍不置信地看着画儿,一把扯过她,问道:“你说,这钱是心萍的?怎么可能,心萍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你以为,现在是大白天活闹鬼吗?”
画儿推开依萍放在她肩头的双手,摇头笑道:“这不是闹鬼,这是真的。这些钱,是七年前,心萍借给我的,所以,我现在要还给你们。心萍不在了,你就代她,收下这些钱吧。”画儿一面说,一面又将钱塞进了依萍手里。
依萍愣愣地拿着钱,想了半天,才后退一步,不相信地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心萍这个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就是喜欢帮着别人的,我以前也同你说过,我和我妈妈日子过得很苦,我爹又不在我身边,心萍看我可怜,就借了点钱给我,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依萍被画儿反驳地哑口无言,这一次,轮到她绕着画儿慢慢地走着,细细地看着,想从她身上看出点撒谎的蛛丝蚂迹来。可是,画儿脸色如常,神态自然,一点儿也不想说大话的样子。依萍没法子,只能妥协道:“好吧,这钱我收下了,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可不行。”画儿调皮地笑道,“我债还没还完呢,我欠心萍的,可不止这些钱,只是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拿不出更多的来,以后等我有钱了,分批还给你们吧。”
“不用了,你欠心萍的债,一笔勾销,我说了算。”
“这是我欠心萍的,要勾销也得心萍说才行。”
“梅如画!”依萍又炸毛了,“既然如此,心萍的钱,你就还给心萍去吧。”
“陆依萍!”画儿也有些火气上头,“这钱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如果你暂时还不想让你妈知道大上海的事情的话,你最好就收下它。”
“你在威胁我?”
“是的,我在威胁你,要不要接受,随你的便。”画儿气冲冲地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了。这个依萍,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脾气又臭又倔,把别人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她真是想不通了,依萍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自尊心,有时候,她的自尊心强硬的,未免有些过头了。
画儿匆匆赶回了家,回到楼上房间里,先没有忙着做功课,反倒是想到了谋生之道。她觉得,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帮依萍摆脱那个大上海舞厅。那里面的人鱼龙混杂,什么东西都有,实在不适合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而且,画儿毕竟也有些传统,歌女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在她看来,是有些不妥的,她们陆家的姑娘,是不应该做这样的工作的。
可是,劝依萍放弃,是何其困难啊。就算说服得了依萍,可是,她们的生活要怎么办?画儿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还没有独立,没有能力养活母亲和妹妹。她想去工作,想去赚钱,可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会什么谋生的技能,甚至还比不上自己那个整天喜欢幻想的父亲,好歹,他画的一手烂画还能换点钱回来。
画儿开始翻自己的首饰盒,里面的宝石翡翠倒也有几件不错的,她原本想着当掉去换些钱的,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自己似乎必须先找个工作,等生活稳定下来,到时候再劝依萍,或者直接告诉母亲,让她来劝依萍,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画儿一想到找工作,就跳了起来,直接奔到楼下客厅,将今天所有的日报都抱回了屋里,细细地寻找起工作来了。这报纸上面,每日都登有不少的招工启示,可是画儿看了半天,发现竟没有适合自己做的。
首先,这些工作大部分都是要求整日工作的,自己还在念书,人家也不会雇她。放弃学业的事情,画儿不是没想过,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与母亲还没相认,若是说缀学不读书,可能会跟梅若鸿这个爹闹翻。到时候要是杜家待不下去了,她岂不是要去母亲家让依萍养着?画儿绝对不想再增加依萍的负担,她只希望,自己一切都安定后,再慢慢回到母亲的身边为好。
接下来找的一些夜班的工作,又全是些不正经的,甚至比依萍干的那份还不如,虽然招工上没说明白,但细细一看就能知道,这些工作,十有八九是要出卖身体的,这又如何使得。
画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只能沮丧地合上报纸,思量着到底还有什么办法。突然,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陆振华。或许,是时候去见他一面了,这个这么宠爱自己的父亲,一直让自己觉得很矛盾,想到他对自己的好,画儿就很幸福,可是一想到母亲和妹妹现在处境,她又有些恨父亲。为什么,他会让自己的妻女,过成这个样子?
一旦想到要见父亲,画儿心里这种感觉,就慢慢地膨胀起来,说不想他是假的,父女亲情,岂是说割就能割断的?
为了见陆振华一面,画儿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终于得知,陆振华有去郊外马场骑马的习惯。这对画儿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比直接找到陆家,跟王雪琴面对面的要好。
因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心萍的骑马功夫,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打听到陆振华四月十二日会去马场骑马,就提前准备了一下。刚好那天是周末,画儿起了个大早,赶去了马场,换了一身鲜红的骑马装,租了一匹马,专等陆振华出现。
大约上午十点的时候,陆振华真的出现在了马场里。画儿见到他时,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七年过去了,父亲苍老了很多,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间已经染了一些白色。走起路来也不如以前那么潇洒,渐渐地显出老态来了。画儿觉得,自己错过了这七年,再见面时,父亲已从壮年直接步入老年了。
画儿就这么牵着马,就在原地,原本想好了一肚子的话要跟父亲说的,此刻竟是全都忘了。陆振华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画儿,他在看到画儿的一刹那,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看着年轻的画儿,穿着红色的骑马装,白色的马靴,站在那高头大马的旁边,他就忍不住,不自觉地喃喃叫道:“心萍,心萍。”
这两父女,就这样站在那里互相对视着,对彼此都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还是画儿反应快,及时地从自己的感情里抽离了出来,定了定神,就牵着马走到陆振华面前,强忍着叫“爸爸”的冲动,客气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你好,陆伯父,我是依萍的朋友,我叫梅如画。”
陆振华直到画儿走到他面前,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少女,并非心萍,只是一个穿着同样骑马装的少女罢了。他听得画儿说自己是依萍的朋友,就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竟跨上了马,理都不理画儿,绝尘而去了。
画儿愣了一下,随即才跳上马,飞快地追赶而去。虽然已是多年未骑马了,但画儿一上了马背,前世那种骑马的感觉,又充斥着整个身体了。她觉得自己简直骑得如鱼得水,技术好得不得了。
陆振华似乎留意到了画儿紧追着他不放,心里暗自赞叹,这个年轻小姑娘的骑术还真不错,她不仅那身衣服像心萍的,连骑马的技术,都跟心萍很像。当他回头看,看着身后一路从远处骑来的画儿,忽然间又觉得,那姑娘似乎又变成了心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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